往后的日子里,只有提到隋宴,江岫白脸上才会露出鲜见的笑意和温柔。 “隋总那么疼你,我们都超羡慕。”李婉的由衷感叹,她真心希望江岫白能永远幸福。 江岫白的过去真的太苦了。先不说当初被队友暗算,丢了首部电影签约机会还惨遭雪藏的事,就说那复杂的家庭情况,简直听者糟心。 江岫白有个赌鬼父亲,因为逃债早年扔下他们母子。在江岫白十岁的时候,母亲又因重病离世,只能寄养在舅舅家。 据说江岫白的舅舅也不是善茬,几年前经常来骚扰江岫白,讨要生活费。江岫白非常厌恶舅舅,有几次差点闹出人命。 不过自从隋宴追求江岫白后,舅舅出现的频率便越来越少。跟江岫白一起出道的队友曾告诉过她,江岫白的舅舅私生活糜烂,还喜欢男的。 “那你也加把劲,找一个男朋友。”江岫白今天心情难得不错,轻轻侧头撑在细腻白皙的手腕上,颇有兴致地打量着窗外的风景。 李婉目光落在江岫白腕处的蓝钻手表上。 这好像是隋宴几年前送他的,只要不是必须佩戴赞助商要求的珠宝品牌,出席重要活动一直戴在手上。当初两人结婚,惹得圈内不少人嫉妒眼红。见江岫白屡次戴这款手表,还在暗暗嘲笑江岫白豪门生活不受宠。 “岫白,困不困。” “还行。” 从机场到家估计已经很晚了,也不知道隋宴会不会等着他。抿着极浅的唇,江岫白淡淡的眉眼划过一丝触动。心头重复着李婉的话,他托着腮,出神地望着远处鎏金色的落日。 原来有了隋宴后,他也能拥有别人羡慕的幸福。 … 江岫白到家时,已经是晚上。迎着清冷的月色,他拉着行李箱漫步在家中庭院,步伐带着悠闲惬意。从前跑通告结束,他能回的只有市中心那套公寓。隋宴跟他谈恋爱时,对他那套公寓非常嫌弃,更戏言那里是冰窖,清一色的灰白黑,没有一点生活气息,发誓以后两人结婚,一定会把他照顾好。 隋宴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外人都被隋宴的高冷的外表和显赫的家世唬住,只有他知道,隋宴私下其实挺可爱的,不光温柔体贴,对待感情忠诚有担当,除了在某些方面过于执着幼稚外,几乎全是优点。 两人结婚后,从来没吵过架,也没闹过不愉快。 曾经他以为自己这辈子糟透了,直到遇到隋宴。 乔治医生那里,他已经很久没去了。 低头时无意看见隋宴春日种植的海棠开了,他心情更好,上前抬起指尖稀罕地碰了碰。 隋宴就是这样,跟小孩子一样喜欢种这些花花草草,美其名曰温馨。 这样也不错。以后他退居幕后,就可以陪隋宴一起种植,相伴到老。 夏日的晚风拂过,江岫白浅笑,眼尾缀着的红色泪痣,清绝明艳。 能跟隋宴在一起,真好。 …… 门锁咔嚓一声转动。 江岫白拎着行李走进客厅,发现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隋宴?”他觉得好奇,随意解开几颗领口的扣子,“你吃饭了吗?” 他的声线清洌偏冷,只有与亲近的人说话时,才会显露出特别的放松和倦意。 “你没回我微信,我还以为你不在家。” 江岫白手臂放松地垂着,修长漂亮的指尖按着太阳穴,叠起长腿靠在沙发前:“我想赶紧洗个澡睡觉,我好累。” 话音落地,却迟迟没得到对方的答复。 江岫白神色一怔,漂亮的眼睛闪烁着疑惑:“隋宴,你不舒服吗?” 直到这时,攥着离婚协议的隋宴才轻轻抬起漆黑疲惫的眸子。 三个月未见,江岫白好像瘦了。 不过,还是那么好看。 隋宴垂眸,以为自己这三个月的断联,至少会让江岫白担心,但对方却依然风轻云淡,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模样。 江岫白真的一点都不在意他。 强忍着满腔的委屈,隋宴紧紧抿了抿薄唇,下定决心般起身:“你想吃番茄牛腩面吗?我去给你煮。” 这是他的拿手菜,江岫白最喜欢吃了。 “不用,我没胃口。” 见隋宴郁郁寡欢,江岫白欲言又止。 隋宴的眼睛似乎很红,难不成又挨老爷子的骂了?这两年隋宴管理能力进步飞速,老爷子对隋宴赞不绝口。 除非出了大事。 “哦。”隋宴声音沉闷,起身时鼓起勇气问了句:“岫岫,你给我买礼物了吗?” 他决定给江岫白一次机会。 只要江岫白给他买了礼物,他就不离婚了。 江岫白眸色划过一丝浅笑,从容道:“你又不是小孩子,要什么礼物?” 隋宴愣在原地,气得呼吸带着点疼:“你就不好奇,我这三个月为什么没给你发微信吗?” 江岫白神色间波澜不惊:“你工作太忙了?” “呵呵——”隋宴低着头,手上的纸被他扯得褶皱不已。 原来这几个月,只有他自己在难受而已。 他目光淡淡地扫着江岫白,憋闷已久的委屈压得他嗓音沙哑:“我想问你个问题。” “你问。”江岫白散漫地坐着,湿润清冷的眸子闪烁着几分不解。今天隋宴似乎不太对劲。 “你爱过我吗?”隋宴嘴唇已没有一丝血色,脖颈处青筋凸起,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江岫白一顿,眼里充满诧异和困惑。 “我一开始觉得,你应该是爱我的,不然你怎么会答应我的求婚呢?”隋宴盯着他,漆黑的眼睛夹杂着苦闷,“可后来我开始质疑,你真的爱我吗?结婚三年,你很少在乎我的情绪,从不愿意带我去见你的圈内朋友,任何事都是我迁就你,我在委曲求全,我隋宴对天发誓,这几年对你掏心掏肺,是真情实意对把你当老婆疼。可你呢?动不动就放我鸽子,跟你的工作相比,我永远排第二!江岫白,你还记得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几月几号吗?什么蜜月旅行,执着的只有我一个人吧?对你来说是不是还不如拍一部电影重要?你跟我结婚,就是因为你想有个家,根本不是因为爱我。” 隋宴情绪很激动,说到最后,声线中夹杂着一丝沙哑的哭腔。 “我真的很难过。” 江岫白的指尖悄然顿住。 隋宴红着眼的模样刺入他的瞳孔,那些话恍若一道晴天霹雳,瞬间将他拽入冰凉的湖底,窒息感扑面而来。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思考,隋宴的下一句话已然落入他的耳畔, “江岫白,我们离婚吧。” 这两句话仿佛抽干隋宴的力气一般,一瞬间他颓然地低着头,弓腰陷在沙发里。 “我感受不到你的爱意。” “有时我怀疑,是不是因为你父母的缘故,才导致你想要个家,而我恰好那个时间出现。” “江岫白,我不想再这样了。” 离婚协议轻轻掉在地上。 江岫白面如纸色,视线僵硬地停在底部。 隋宴的名字后已经签了字。 看来已经想清楚了。 刚刚隋宴那番日积月累的怨言如洪水一般再次涌入他的脑海。每回忆一句话,都灼得他难以呼吸。 跟他在一起,隋宴很痛苦。 幼年痛苦的记忆的碎片不断涌入眼前。江岫白心脏跳得越来越快,额头不断冒着冷汗。 是他不好。 客厅里,空气仿佛凝固。 紧接着,是将近十分钟的沉默。 江岫白身上那熟悉的味道,近在咫尺。隋宴心脏突然被狠狠揪了一下。 如果没这档子事,他现在应该已经抱着江岫白去泡澡准备睡觉了。其实这些问题说出来也好,至少比憋在心里舒服。 他没敢打量江岫白,心里愈发懊悔。 他老婆这么骄傲的一个人,听他这么说,一定会特别生气。 “岫岫,我今天喝多了——” 隋宴抹了下泛红的眼角,用起惹江岫白生气后最常用的操作:“我们去休——” “签好了。” 不等隋宴反应,江岫白已经将离婚协议递给他,扶着围栏缓慢踏上楼梯。 “给我一天的时间搬行李。” 隋宴怔住,机械般地将离婚协议抓起,冲到楼梯前唤道:“老婆…” 江岫白没回头,尽力忽略胃部疼痛直起腰身,平淡的声线夹杂着几分克制:“抱歉隋宴,这段婚姻是我辜负了你。” 沉重的脚步在二楼卧室前驻足,他忍着胸腔浓重的痛感,体面道:“财产分割那里改一下,集团的股份和你的资产我都不要。” 说完,他轻轻关门。 望着那抹高挑纤瘦的背影消失在眼前,隋宴一瞬间瞠目欲裂。 果然,连解释和争辩都没有。 江岫白根本不爱他。 刺痛袭上心头,隋宴朝楼上委屈嘶吼:“江岫白!如果能重来,我肯定不会再跟你结婚!” … 黑夜之中,这句话渐渐变得模糊,直至化为缥缈的回声,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清晰的讨论声。 往事如影像,不断回溯在隋宴记忆中。 他与江岫白的初遇、恋爱、结婚、离婚… 那些记忆如同电影转场不受控制地倒退,直到江岫白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隋宴的世界。 病房里,隋宴额头布满豆大的汗珠,艰难睁开眼睛。 一瞬间,无数的记忆灌入他的脑海。 民政局、车祸、江岫白…漫天的火光将他与江岫白吞没。 车上他拼命将江岫白护在身下,被浓烟呛得闭上了眼睛。 他彻底想起来了。 签完离婚协议第三天,他们前往民政局离婚,回家时意外出了车祸。 “岫岫!岫岫!” “小隋总,你终于醒了。”姜助惊喜地笑着:“您昏迷好几天,可把董事长急坏了。” 隋宴一身冷汗,看着面前略显年轻的姜唤,来不及细问:“岫岫呢?他有没有受伤?” 姜眠一头雾水:“岫岫?岫岫是谁?” 隋宴急了,一把扯掉被子,踏着拖鞋往病房外冲:“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我问你我老婆有没有受伤!” “老婆?”姜助掩着疑惑的神色,悄悄跟秘书说:“快去叫精神科的医生。” “精神科?”隋宴顿时无语至极,着急拉扯着姜唤,“我手机呢!” “这里。”姜助神色担忧,双手奉上,“小隋总,那天视察工地,您直接撅过去了,吓得我们魂飞魄散。” 隋宴蹙眉:“什么工地——” 最后一个字,赫然消失在喉咙深处。 透过漆黑的手机屏幕,他看见了自己年轻几岁的脸。 隋宴紧紧抓着姜唤:“我今年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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