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年生病,小女孩的气色很不好,嘴唇都是白的,但一看到人就两眼放光,张开双手,甜甜地喊:“哥哥!” “来啦来啦。”陈也大跑过去,回了个大大的拥抱。 陈春夏视线越过陈也的肩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到了走在后面的曲之意:“哥哥,那个哥哥是谁啊?” 陈也放开妹妹,笑道:“他啊,他是哥哥的领导。” 小孩子的世界里是没有大人这些复杂的关系的,她问:“什么是领导?” “领导就是,”陈也想了想:“就是比哥哥还要厉害的人。” “哇!”陈春夏瞪大眼睛,想不出还有人比她哥哥还要厉害:“真的吗?” 陈也一脸骄傲:“当然是真的。” 曲之意没忍住笑了,让陈也别瞎说。 “我才没瞎说,本来就是。” 陈春夏也点头:“哥哥从来不骗人的,他说你厉害,那你就是厉害!” 曲之意温柔地摸摸陈春夏的头发。 感冒了要多喝水,陈也提着水壶去外面打水了,曲之意拖了张椅子在病床前坐下,视线无意间落在床头正上方的病情卡上。 姓名:陈春夏,性别:女,年龄:六岁,诊断:先天性肺肿瘤...... 曲之意睫毛微颤,又看看旁边那个老人的病情卡。 姓名:贺兰芝,性别:女,年龄:六十五岁,诊断:胃癌晚期...... 都是没办法治好的绝症。 “小伙子,你也是医院里的医生吧?”一直没有说话的老人突然开口道。 曲之意有些意外:“您怎么知道?” 老人面色蜡黄,弯起眼睛笑的时候,除了颧骨,脸上都是堆起来的褶子:“之前听小也说医院给他安排了工作,你又是他领导,那肯定就是医生了。” 曲之意释然一笑,夸赞道:“您猜得真准。” 贺兰芝却摇头,像是在笑又像是无奈:“我啊是一天闲得没事儿干,身边有点什么,就会去猜去想,你别觉得我怪就行。” “怎么会,能够仔细观察周围发生的事,也是对思维的一种锻炼,这是好事。” 贺兰芝‘呵呵’地笑,大概是觉得曲之意太会说话了,她扭身打开床头柜上包装精致的果篮,从里面拿出一串葡萄香蕉:“来,吃水果。” 曲之意没有第一时间去接,但拒绝老人家的好意又是一件不礼貌的事。 “哎呀不用客气,我女儿每次来看我都会带一篮,跟她说很多次了,就是不听,我也吃腻了,平时也是给夏夏吃的。”说着,贺兰芝又朝陈春夏笑:“是不是啊,夏夏。” “嗯!”陈春夏用力点头:“贺奶奶的水果可好吃了,比哥哥买的甜!” “哈哈哈,那夏夏就多帮奶奶吃点。” 贺兰芝笑呵呵地,又从果篮里拿出两个苹果递给陈春夏。 “谢谢奶奶!” 贺兰芝点点头,心情看着比刚才更好了。 曲之意则是低头,打量手里贴在香蕉上的商品标签,又看看果篮上的标签。 难怪陈春夏会说水果甜,这不是现在市面上那种杂牌的果篮,买一个就能抵得上普通家庭一个月的生活费了,自然的,里面的水果也是比普通果篮里的要好吃的。 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曲之意又注意到果篮后面有个木质的直角框,他稍微坐正身体,才看清那是个放了张照片的相框。 隔着相框外面那层玻璃看,照片微微泛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照片里是一个长发披肩,穿着黄白圆点长裙的年轻女人,旁边还挽着一个和她长相相似,上了年纪的老人。 曲之意一眼就认出那个老人是贺兰芝,只不过照片里的那个贺兰芝,病情应该还没现在这么重,精气神很足。 “照片里的,是您女儿吗?”曲之意问。 “是啊是啊,”贺兰芝拿起床头柜上的照片,轻轻擦拭:“不过她啊,平时太忙了,不怎么来,每次来时间也不长,坐坐就走了。” “是忙工作吗?还是家里的事情比较多。” “是工作上的。”一说起女儿,贺兰芝就止不住叹气,她一边擦相框,一边说:“我老伴儿走得早,我又病了,这个家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到现在也没结婚。” 父亲早去,母亲又有重病,对于一个年轻女性来说,实在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压力。 曲之意深感同情,却也给不到实质性的帮助,只能安慰贺兰芝:“没事,一切都会好的。” “害,好不了啦,”贺兰芝笑着摇头:“晚期了,治不好的,她每次来我都劝她,别再缴医药费了,浪费,她偏不听。” 一向能说会道的曲之意突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也正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陈也的声音。 “这层楼的热水器都坏快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找人来修,每次都要去楼下接。” 陈也提着热水壶,嘴里嘟嘟囔囔,注意到曲之意和贺兰芝的情绪有些低沉,问:“怎么了?” 曲之意浅笑着摇头:“麻烦你帮我倒杯水吧,有点渴了。” 陈春夏跟着说也要,陈也立刻说了声‘好’,转头去找杯子。 陈也很有活跃氛围的能力,他一边找杯子,一边逗陈春夏,把小女孩逗得‘咯咯’地笑,病房里又充满了欢声笑语。 曲之意没再把注意力放在兄妹两人身上,而是看向旁边的床位,贺兰芝放下了枕头,背对他们侧躺在床上。 而她和女儿的合照又被放回了床头柜,半藏在那个精致的果篮后面。
第08章 我跟他很熟的 曲之意和陈也在病房里陪了陈春夏一个下午,到了晚饭时间,陈也要去楼下买饭,他就也跟着一起出来了。 医院不管什么时候人都多,人来人往里,曲之意要走了,分开前,他拍拍陈也的肩膀:“你还好吧?” 陈也咧嘴一笑:“害我没事儿,现在比以前好多了,大家都很帮我。” 都说人各有各的难处,但曲之意觉得,像陈也兄妹俩这样,生理心理都受苦的,是最难的,万幸的是兄妹俩人心态很好,每天都乐呵呵的。 “你妹妹的病,医生怎么说的?”曲之意问。 “她这个病治不好,只能靠药吊着命,至于能吊多久,谁也说不准,”陈也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压着,但那股颤抖和害怕却是怎么也瞒不住的,于是他又干巴巴地笑起来:“我跟夏夏都想得很通的,我们现在就是在和老天爷抢时间,多活一天,就是多抢了一天,是大赚。” 曲之意也认同地点头:“这样想是对的,心态一定要放好。” “嗯,我们知道,”陈也重重地点头:“刚才走的时候夏夏让我跟你说,谢谢你今天特意去看她。” 曲之意轻笑道:“客气什么,你告诉她,我以后还会经常去看她的。” 听了这话,陈也的眼眶又红了,曲之意沉默着在他肩膀上拍了拍。 往后的几天,曲之意该看诊看诊,该下班下班,拜托给李望舒办的事也很快就有了结果。 曲之意接到他电话的时候正好准备下班了。 “喂之意,我现在下高速了,等会儿见个面呗,一起吃顿饭,我顺便把资料给你。” “好啊,几点,在哪儿见。” 李望舒应该还在开车,电话里传来导航让他左转的声音,同时也伴随着他的声音:“就现在呗,地点你定,我现在就过来。” “额,那就......”曲之意有些犯难了,脑子里没个具体可以见面的地方,主要还是他平时很少出去吃饭,对那些餐厅什么的不熟悉,哪家好吃哪家不好吃,没概念。 他记得上一次吃饭,是和...... 想到这个,曲之意顿时有了想法,他道:“那你来我上班的地方,我们医院对面有家粤式茶楼,里面环境不错,菜也蛮好吃的。” “噢噢,好,哪个门儿啊,你们院那么多门。” “中环南路那个。” “行。” 挂了电话,曲之意又嘱咐了陈也几句,才拿上东西离开。 不得不说,菜品好吃的餐厅座位真的是需要预定的。 上次和丁宴澄来的时候是工作日,茶楼里的客人就不少,今天是周末,又正好是饭点,一楼已经坐满了。 曲之意站在一楼大厅,有些犯难,该不会没位置了吧。 “先生,您几位?”一个女服务员笑着迎上来。 “两位,还有位置吗?” 女服务员稍微停顿了一下:“一楼是没有了,楼上刚退了一个包厢,不过需要额外付包厢费,您要订吗?” 曲之意连忙点头:“可以,就那间。” 女服务员也笑盈盈点头:“好,我带您上去。” 曲之意跟着女服务员往楼上走,耳朵里听着一楼戏台传来的锣鼓声、四下的鼓掌声。 走上二楼,服务员继续带着往里面走,期间经过了上次和丁宴澄一起吃饭的包厢,门没关,曲之意下意识往里面瞥了一眼。 和上次一样的包厢环境,餐桌上摆放着两幅拆封的餐具,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之前丁宴澄坐过的位置,而对面那个他坐过的位置,或许是在他视线触及不到的盲区,又或许是已经走了,总之没有人。 “先生,这边。”服务员见他没跟上来,在前面提醒。 曲之意回过神,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包厢在二楼比较靠里的位置,曲之意坐下以后收到了李望舒的信息,说马上就到了,于是他就只点了壶茶,等人到了再一起点菜。 大概是等了十五分钟左右,李望舒跟着服务员找到了包厢,曲之意刚要起身打招呼,就看见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黑色体恤和运动裤,还戴了个黑色棒球帽,乍一看挺招眼的。 李望舒笑着跟他介绍道:“这是我工作室里的同事,吴榷。”然后又跟对方介绍:“小榷,这就是我经常跟你提起的,我大学里最好的搭档,曲之意。” 吴榷摘下棒球帽,露出一头金黄色的头发,他笑盈盈走到曲之意面前,伸出手:“之意哥,你好。” 男生看着比他们要小个两岁,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上还有两个酒窝,和这身打扮加在一起,那股青春味儿都快要溢出来。 曲之意先是愣了一秒,然后才回握住对方的手:“你好。” 本来以为只有李望舒的,没想到他一声不吭带了个人,曲之意只好让服务员再添一个人的碗筷凳子。 李望舒脱掉外套,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真是渴死我了,开长途遭老罪了,又饿又渴!” “那赶紧点菜吧,”曲之意把菜单推到他面前:“我本来想先点的,但又怕不合你胃口。” “这有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挑食什么都吃。” 李望舒接过菜单,和吴榷一起点了几道菜,又把菜单转了一圈还给了曲之意:“好了,剩下的你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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