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害者不应当感到耻辱,加害者才应该。 “放手去做吧,你父亲这边我会加紧的。” 吴勉送走施明明,透过走廊的落地窗目视他走出花园,转身下楼。穿过天桥,来到以另一栋病房。 这里的装饰明显比施龙那里更加豪华,套房的布局,红木的家具,房内就有医疗设备,一个病房配备三个专职护士照料。 吴勉进去的时候,护士正在给床上的人翻身。 “我来吧。”吴勉解开袖口,挽起袖子,继续着未完成的护理。床上的人听见吴勉的声音,吃力地转过身,沙哑的声音确是带着笑意:“好孩子,你来了。” 吴勉极尽轻柔地给人翻过身,旋高病床,塞了个抱枕到人腰下,取下眼睛擦了擦,带回去后才道:“抱歉妈,最近有点忙,没按时来看您。” “妈挺好的,你有事就先忙你的,这里的医生护士都很尽心,妈在这里住的也舒服。” “腰上的感觉怎么样,还会半夜忽然痛起来吗?” “已经很少了,偶尔痛一痛,比从前好很多了。” “你先出去一下。”吴勉支走护士,坐到床上,牵着他妈的手道:“妈,不会太久了,等换了肾,您就能下床走路,一切都会恢复平常的。” 吴莉摇摇头,摸了摸吴勉的头道:“好孩子,妈知道你孝顺,但有些事咱得看天意,命里有就有,没有也罢。活到今天,看见你这么出息,妈很欣慰,够了、足够了。” “可我不信命,走到今天,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争取来的。” “有些东西能争取,有些东西争取不了。人违背不了天意的,这些年找也找了、求也求了,有时候临排上了也会出岔子,妈已经不抱希望了,你也看开点,我们娘两就紧着剩下日子过,也不错的。” “妈,我已经找到肾源了,各项数据都很好,我觉得这次应该能成了。”吴勉回忆起施明明当初答应体检的检测报告,出了有些营养不良,各项数据都符合捐献标准,最重要的是,配型符合,万里挑一的合适。 施龙出车祸送来他们医院抢救的时候他也看过数据,但施龙长年酗酒,肾脏的状况非常糟糕,离捐献标准差的很远,即便死了以后做遗体捐献也行不通。 所以只有施明明,也唯有施明明,才能救得了他妈。 61 施明明去警察局之前收到了老何的短信,自上次不欢而散之后,老何再没联系过他,哪怕他主动请吃饭也是不回消息的,眼下主动找他说去撸串,施明明有点犹豫,但毕竟是曾经帮过自己的人,他是答应了邀约。 还是原来那个烧烤摊子,但老何看上去却比之前颓废了许多,酒一上来就对瓶吹,一瓶下肚才开始说话。 “现在的日子可真难过,我找了大半个月的工作,连打零工的地方都不要我。” 施明明不知道能说什么,他的建议老何不会接受,介绍他进鸣星又是绝无可能。 “兄弟你别误会啊,我没为难你的意思,自己出去闯过一道才知道人间险恶,进人家大公司是不敢妄想了,现在就想老老实实找个工作,不管怎样先安定下来。” 老何拨弄着眼前的杯子,他想等施明明主动开口,但施明明不做声,他只能道:“老弟,前几天是老哥不识好歹了,你好心给我介绍工作我还看不上,这就正儿八经给你道个歉。”老何说着举起面前的酒瓶,用牙咬开盖子,吨吨就往肚子里灌,生猛的样子吓得施明明赶紧去拉。 “今儿就喝到你消气为止。” “老何,你被这样,我没有生你的气。” “那之前说的划算不算话?” “之前?” “就之前你说给我介绍工作的事啊,还算不算话。” 施明明有些为难,不是他不愿帮忙,实在是老何如今的样子很极端,让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之间我待的那个快递站招满了,现在形势也不好,我其实不大好开口的。” “明明这话你就不用拿来糊弄我了,我还能不知道快递站的情况,招不招不都是站长一句话的事情,想当初那些人排挤你,也不是我保你下来的,今天我话就放在这,要是今天是你从里边出来找不着活儿,活不下去了,我照样保你!什么是兄弟,这才是兄弟!”老何胸脯拍得啪啪响,声音又大,叫施明明坐在那有些尴尬。 “这些个人情人暖,我出来之后尝了个遍,也就你好,愿意见我、帮我,你才是我真兄弟。”说着老何就要抱施明明,施明明躲不开,被浑身酒气的人 搂在怀里,近乎作呕。 “老何,你有话好好说,先放开我...” 老何趁着酒意撒酒疯道:“就不放,你是我兄弟,唯一的兄弟...” 当年施明明就见过老何胡搅蛮缠的本事,他前女友分手后甚至因为他搬到外地去,可以说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吧好吧,老何,快递站那边可能真不行,要是你愿意的话,我给你去剧组问问好不好?” 听施明明松口,老何赶紧道:“好啊好啊,剧组好啊,还能见到大明星。” “这个工作不轻松啊,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都是从最底层的杂活干起...” “放心放心,我都知道。”老何打断施明明道:“我好歹也是当过小站长的人,这些人情世故还能不知道,你放心,你介绍我进去的,我肯定不给你丢人。” “这不是丢不丢人的事...”施明明还想叮嘱老何几句,他这样子看着实在有些不靠谱,但老何老不让他把话说完。 “你就和我说,什么时候和你过去就成,随叫随到的。” 施明明又被拉着喝了几杯,快到和办案警官约定的时间,才匆匆告辞:“老何,我这边还有点事,今天真要走了。” “你这小子,现在倒成了大忙人,是不是怕我赖账?告诉你,哥有钱,今天就哥请你。” “不用了,我已经付过账了。”施明明起身理了理衣服,“你回去的时候注意点安全,喝了这么多,最好叫个车。” “哈?”老何长大了嘴望着施明明:“你不打算送我回去了?” “我这边还有事,今天送不了你了。” “吼”老何指着施明明动了几下手指:“你这好习惯没了啊,当年喝多了你可是留到最好,盯着把每个人送回去才走的。” 施明明笑笑,那时候他确实会这么做。有他爸的前车之鉴,他会担心每个醉酒的人横躺在大街上,无人看管,酿成意外,然而也正因为如此,那些人后来越喝越肆无忌惮,吐了几轮劝着回家,抛过来一句:“怕什么,咱继续喝,反正有施明明送咱回家。” 他现在明白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路,他管不了别人死活,他只管得了自己,也只需要对自己负责。 “现在不会了”施明明对老何道:“如果我今天有闲可能会送,但有约,所以你需要自己想办法回去了。” 施明明坐公交去的警察局,地铁通了之后坐公交的人就很少了,车上零星的几个人,只有停站的时候车灯才会亮,昏暗之中,窗外的夜景也更有氛围,脑袋看抵在窗户上,他觉得是似乎没有从前那么疲惫,又或者说,他的心没有从前那么疲惫。 原来生活的盼头可以不是一个人,可以是自己的事业。 到了警局,之前那位老警官已经在门口等他了,远远地打了个招呼,施明明正要往里走,被老警官拦住。 “这几天没在外边犯事吧?” “没有,都是按照您叮嘱的,正常生活。” 老警官犹豫了一下,对施明明道:“你说你要告被害人。” “是。”施明明答得斩钉截铁。 “你确定自己说的事实吗?” “都是事实,我不会那这种事情说谎。” “那之前为什么都不说明情况?你知不知道这个事情现在看来对你很不利,如果你为了脱罪编造假话,那情况会对你更加不利。” “之前不说,是因为觉得难以启齿,毕竟被同性侵.犯实在很难说出口,但现在我想通了,为什么加害者都能振振有词,我作为受害者却要畏手畏脚,这不公平,也不符合常理。” “问题是你现在没有确凿的证据,我现在出来和你说这些本不应该,但是接触过你,知道你不是个坏胚,不想你走错路,如果你又冤情,当然要报,但是诬告我们绝对是零容忍。” “我知道的,警官,我所说的都是事实,我愿意为此承担法律责任。” “既然如此,你进来吧,叙述清楚过程,我们会斟酌立案。” 前脚施明明到警察局报案,后脚沈黎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原本盯着电脑做报表的人听着电话那头的叙述,眉头越皱越紧。 “他搞什么鬼?这种谎话都敢编?他还说了什么你全部告诉我。” 二十分钟后,沈黎放下电话扶着额头,陷入沉思。 他在意的不是施明明的死活,更不会管他是不是被冤枉的,他care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肖鸣许。 他知道肖鸣许迟早会知道李旭的身份,他没出手只是在等施明明自己说,但现在情况越高越复杂,施明明现在要告李旭强制猥.亵,李旭那边要告施明明故意伤人,两边各自有一套故事,虽然目前的情况对施明明不利,但如果肖鸣许这边出手了,事情怎么发展另说。 在他看来,事实怎样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故事怎么编能让人信服,更重要的是,他要不要借此锤死施明明。 其实和这样一个小人物纠缠他觉得很掉价,但是肖鸣许在乎施明明,他在乎肖鸣许,这是个恶性循环。 他唯一顾忌的点在于,如果他从中作梗导致事情向着对施明明不利的方向发展,而这件事后期又被肖鸣许知道,这件事会给他造成的负面影响有多大,又或者他需要承担怎样的后果。 沈黎抓了抓头,公司的账务问题已经够他烦的了,现在又来个施明明,他老老实实接受自己的提议不行吗?就非要作死。 秉持复杂问题简单化的处事原则,沈黎决定先把这件事放一边。然而手刚落到键盘上,电话铃又响起。 “喂?”一个字都能听出的不耐烦。 “什么?他要我给他找律师?你确定是他自己开的口?”沈黎有点子惊讶,他一向觉得施明明就是个卑微讨好型人格的主儿,这种人最好拿捏,一个词严厉色屁话都不敢多说一句,眼下竟然主动要求他帮助,这是转了性了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沈黎来了点兴致。 “什么也别说,我现在来警局,我要亲自和他聊聊。” 谁知道电话那头的人道:“估计你也不用来了,肖总已经到了,正在和他聊呢,他的意思是,肖总说的,让您给他找个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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