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来接你们啦。”前面的小警员拉开玻璃门喊道。 何绍动作一顿,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她扭头问阿原:“难道我们还要保释吗?” 这是一句合理的质疑,但是她看见阿原动作一滞,长头发穿着大衣看上去很温柔的女孩子摸了摸鼻尖:“我以为嘛。” 所以——毫无疑问,何绍一下就猜出来她的朋友做了什么——她难得僵硬地动了动指尖。 她确实应该把那两个人都揍一顿,这样现在她就不用面临这种境地了。 何绍的一口气还没有叹出来,就有人急急地从玻璃门探出头来。 警局热乎乎的空气一下子被冲进了些寒凉的气息,何绍在休息椅上抬起眼——确实是她想的人,他来得匆忙,甚至连袜子都穿反了,几乎是三步作两步进来的。 她要叹的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 然后,门又被推开了,后面跟着的两个人她倒是没想到,一个人的头发上沾了不小心落上的叶子,身量更高的那个推门的时候还顺带着帮他拿开了。 璃上蒙着的水汽被冲淡了一点,他们在室内,从帽子下露出了清晰的眉眼,是郑乐于和季柏。 两个人似乎都是跟着高霁来的,有点气喘吁吁。 他们跟来做什么?她有些疑惑,然后才将视线落回到高霁身上。 同样,这个问题如果问季柏的话,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他听郑乐于说了话,然后就跟着人一块来了。 路上寒风凛凛,比平日的冬天还要冷一些,不戴手套地牵起手来,没有那么暖和,但是也没有那么冷。 等到了警局,他才多少意识到了点问题。 原来是因为打架的事。 何绍的朋友阿原是个脾气很好话也很多的人,现在气得不行,三言两语间就说出了事情的原委,让高霁也一起气愤起来。 季柏看着这女孩还觉得有点熟悉,随后就想起自己似乎在酒吧见过她。 半扎起头发像狼尾的何绍虽然听着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挺淡漠,但也没多说什么,毕竟动手的是她,下手也不轻。 “要是我,我就直接上手了。”季柏轻声地对郑乐于说。 郑乐于微微笑道:“那你下手轻点,别把人肋骨打断了。” 他说的是上次帮祝贺解围那次。 这可真是,季柏一乐。 他们又在这里等了一会,被揍的人也不肯从里面的值班室出来,大概还是有了心理阴影。 最后才有警员从里面出来,对他们说可以走了,神情比他们谁看上去都牙疼,大概是因为处理起来有点麻烦。 高霁连袜子都穿反了,一路过来急急忙忙的,这么快事情就处理好了,让他有点惊讶。 何绍看了他一眼,幽幽开口:“赔了大笔医药费的。” 愿这个世界不要再有总骚扰人的混蛋。 不然见一个揍一个,最大的损失就是她的钱包。 郑乐于在旁边听了这话,不由露出一个极轻极淡的微笑。 他俩没想着做电灯泡,何绍的朋友似乎也没这个打算。 于是他们默契地先走了一步。 郑乐于原本以为自己还能有帮上忙的地方,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他们当然也不打算久留。 今天周五,上午还有节国际形势课,上课的教授是个冬天要戴长围巾的、脾气很差的老头子,迟到了会被他指桑骂槐半节课,他们可不敢迟到。 郑乐于和季柏默契地对视了一眼,然后才和他们道别。 他们没来得及听到的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何绍就有些疑惑地侧眼看了他们,指尖微微划过空气,显得很是佻达,她问高霁:“他们俩没在谈恋爱?” 高霁开口,声音里带着同样的困惑,但他还是肯定地说:“没有吧,我的意思是,我们之前也误会过,但是应该没有。”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不确定起来。 —————— 推开警局厚重的蒙着水汽的玻璃门,一层水雾都能沾到手上,泛着潮湿。 连同着冬季最后几片枯掉的叶子一起飘落的,居然有丝丝白痕。 季柏尚且没分辨出来,就有微凉的几片落在了他的脸上,很快就融化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只摸到了湿润的一片,是雪花。 原来已经到这样的隆冬了,该下雪了。 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郑乐于就先伸手接了几片,一起融化在掌心。 他才把手伸给了季柏,示意他看看这雪花。 六瓣的,分支鲜明,很漂亮。 在郑乐于的掌心也漂亮。 不知道是不是下雪的缘故,周围的学生很少,有也是急匆匆地走着,因为没有带伞。 他们站在警局门口,有些雪花也落在了他们的头发上,郑乐于站得更外面点,所以沾得多,季柏就伸手替他摘去了点。 “往后面站站。”他说。 因为他们都没带伞。 郑乐于是南方人,大概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 这后面是不知道怎样设计出来的一个小回廊,很适合人躲突如其来的大雪什么的。 于是他们又往外走了几步,这下是彻底没人了,只有满天没来得及下大的风雪和枯叶飘零。 等到他们站住时,郑乐于的手还没落下,季柏倒是干脆地抬起他的手,压在了自己脸上,原本在脸上的水痕印上了郑乐于掌心的。 他按住了郑乐于的手,然后抬眼对上了郑乐于。 “冻脸。”他说,然后露出了一个微笑来。 他的手更冷好吧,郑乐于想。 但是季柏笑起来极好看,他没有收回手,任着他紧紧地扣着他的手腕,眼神纯粹。 在大雪纷飞的季节。 他垂下眼帘,指尖落在了季柏有些微凉的耳侧,他的眼神同样专注。 从手指,到脸颊,再到心间,居然是有些眷恋的。 这时候,近乎朦胧而不能轻易开口的感情又一次降临在他心间。 他最后温柔地一眨眼,像是蝴蝶扇动了翅膀。 他决定勇敢一次。 他微微侧了下头,这样他更加看清楚了季柏的脸,笑起来的时候眨动了一下眼,眼里的感情满得像是要溢出来了。 他低下了头,视线交错间,郑乐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季柏也把心敞给他看。 他突然觉得,季柏是个比他要勇敢的人。 “我可以吻你吗?”他轻声问。 这是今年的第一场大雪,A市二十年来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大雪。 热烈而纯白。
第54章 男朋友 落雪像是惊鸿掠过的枯叶蝶,郑乐于在心里默数。 三。 季柏的脸上出现了近乎呆滞的茫然,反应过来的时候有些慌张地抬眼看向他。 二。 他们在无人的空回廊里,雪意很快就要覆盖红色的柱桥,周围无人,连爱也悄然。 一。 最后是一片飘落的秋叶,从他们旁边坠落飘下,郑乐于看向季柏,他等待着季柏的回答。 他还没有数完,在银色裹挟间,大雪漫天飘零,今天穿着件灰色棉服的季柏小幅度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闭上了眼睛。 所以郑乐于微微低下了头,在他额头上落下了轻轻一吻。 他的唇比季柏的额头要凉一点。 他的心也在这里融化了。 这一吻大概持续了三秒,郑乐于的手无意识地扣住了季柏的脑袋,毛茸茸的发丝在掌心里,有微痒的触感。 等郑乐于收回手时,季柏懵懵的没反应过来,棕色的眼睛里还倒映着他的影子,似乎带着惊讶,说话时有点怔愣:“这算亲吗?” 他这话问得诚恳又认真,郑乐于先不好意思了,然后面前这个笑起来有不明显酒窝的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凑上来,在他唇上落了一吻。 雪地边的回廊里,两个人的唇一个比一个凉,但是很柔软,连吻也是。 “这才算是。”季柏又以同样的速度撤回,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得意洋洋的笑。 这时候突如其来的初雪雪势已经有了暂缓的趋势,在这样的天气里,一切都很明亮,包括季柏的笑容。 郑乐于失笑,眉眼在雪天透露出一种温柔的意味,他身上常见的冷薄的气息一下子被冲淡了。 “嗯。”他低低地应了声,含着笑意。 冷天里呼出的热气在呼吸交错间能看到白,他们看着对方,一时间都没忍住对着傻笑。 在爱情里的勇敢战胜了其他,包括虚无缥缈的命运。 由于对视的时间太长,最后是季柏没抗住败下阵来,他拉起郑乐于外套帽子上的带子,低声说:“再不走我们就要因为迟到忍受半节课的轰炸了。” “还不快走,嗯?” “我的男朋友。” 他眨了眨眼,语气里带着骄傲的笑意。 郑乐于握住他的手,然后轻声说:“知道了,男朋友。” 从回廊外飘过来的雪一丝一缕地落下他们的身上,他们从这里回去,本来应该面对稍小点的雪,但是警局里恰好有多的伞,就有小警员给他们拿了一把。 迎着清晨的雪势,他们牵着手挤在一把伞下走过了初雪天。 他们一直没有说话。 等到快走到了教学楼,看见了三三两两的学生人影,季柏像是这时候才反应过来,从那种傻乎乎的晕晕状态里回过神来,有些忐忑:“你确定吗?我就要有一个新鲜出炉的男朋友了。” 这句话他说的因果联系不是很清晰,但是郑乐于应道,他和季柏握着同一把伞:“那让时间倒回二十分钟前。” 季柏侧过头看他:“嗯?” 郑乐于轻轻说:“我会换个问题问你。” 松树林尖尖上带上了浅白的印记,已经快到期末结课阶段了,所以还要来上课的学生不多,校园的雪地上还有新轧出来的自行车车辙印,郑乐于同样侧过头看着他,眼神很认真: “你愿意当我的男朋友吗?” 连尾音也清清楚楚,季柏当然不会听错。 他微笑起来,声音轻快,语气很确定:“当然。” 不只是男朋友,也不止现在。 他轻易这么确信。 这时候连周围的冷空气都有些暖和起来。 不过,在季柏带着他新鲜出炉的男朋友进教室时,因为踩着上课铃,还是被戴着副眼镜的老教授多瞅了几眼,白胡子抖了几下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说出来。 他们顺利地找到了最后边的位置坐下。 旁边是一贯爱坐在最后一排的徐志文,他昨天晚上熬夜复习闹了个大黑眼圈,面前竖着本书昏昏欲睡,也没看清他边上这两人是牵着手坐过来的,只顶着自己残存的理智,困意绵绵地看向季柏:“你怎么来这么慢?不是一早就出门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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