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加深了笑意,似乎知道他会收下这个最后的彩蛋。 郑乐于在空气里闻到了爆米花的味道,这味道当然足够香甜,他眨了眨眼,然后才接过这个礼物。 被透明礼袋装着的是类似玻璃的制品,但是又不太像,它会发光,加起来有好些颗。 季柏声音里很是兴致勃勃:“我知道你会觉得它是什么,但是不是,鲁伯特之泪那种制品很少有这么大的,而且发光发得这么亮,不过它的原理和鲁伯特之泪特别像,按住尾部就可以嘭地爆炸。” 鲁伯特之泪是一种物理特性很神奇的晶体,通身坚硬得连子弹都打不破,但是一旦对纤细的尾巴施加一点压力,就会整个全部粉碎。 但是季柏这个不是。 “不过,”季柏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轻,“这可是我好不容易做出来的,你也舍不得弄爆吧。” 他从师哥那里借了实验室,失败过好多次才有了一袋子成品,用的还不是传统的制法。 郑乐于看着这一袋子流光溢彩的晶体,里面有一颗最大的,很漂亮,亮得就像是季柏的眼睛,他轻轻开口:“如果不叫鲁伯特之泪,叫它什么呢?” 季柏挎上背包站起来,逆着光对郑乐于说:“那总不能叫它季柏之泪吧。” 他故意撇了撇嘴,表达对这种说法的恶寒。 “叫它什么?玻璃?彩蛋?”他又想了几个词。 “既然没有名字,那就不要给它起名了,”最后季柏想了想,还是说,“我更喜欢没有名字的礼物。” 郑乐于弯了弯眼睛。 他的指尖在透明袋子上触了触,冰凉的感觉蔓延在指间,他仰起头来看站着的季柏。 他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季柏这样的人呢? 带着奇思妙想的年轻人有一种牢牢吸引别人目光却不会为人停留的错觉。 会让人想起那个书里多情的浪子,但是却又不同。 季柏是很不一样的,在他见过的很多人里,也在他看过的那本书里。 他是不同的。 郑乐于的心脏以一种物理上跳动的感觉告诉他。 这时候电影院已经没有人了,短短几分钟也尚且没有到下一场开场的时间,季柏似乎在等他站起来。 郑乐于没有,他忽然就着这个仰头的姿势问季柏:“那你为什么要送给我?” 季柏一愣,但是他一时之间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向郑乐于的眼睛,因为被他的影子投下,郑乐于的深棕色眼睛变得更深了,像是一片巧克力海,现在这片巧克力海大概盛下了很多巧克力。 季柏喜欢巧克力,他也喜欢郑乐于。 于是鬼使神差的,他轻声开口:“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这句话说得太微妙了,在这样安静的氛围里,莫名其妙被染上其他意思。 他的睫毛安静地垂下来,在微微的颤动中,似乎还有些暧昧而朦胧的弧度。 他说这话时不知道从哪里鼓出来的勇气。 郑乐于还没有说话,季柏突然又打断他: “因为我最近在帮一个师哥做实验,我觉得你会喜欢。” 完全把前后颠倒过来了。 季柏的尾音里带着点急促,但是最后又戛然而止。 他没有接着说,郑乐于也不会知道。 在最大的那颗上面,他自己刻了一棵小树,彩色的,流光溢彩的,生机盎然的。 但就算郑乐于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他轻轻扣住背包肩带,那是个黑色的金属扣,牢牢地将背包扣起,他一时之间的神色充满晦涩和认真。 工作人员即将要过来扫场,郑乐于才开口:“谢谢你,我确实很喜欢。” 郑乐于是一个连谢谢都说得很认真的人。 但是郑乐于和季柏说的谢谢,和别人并不一样。 发自内心的情感里还有其他。 他微微抬起了眼,深棕色的眼睛里有柔和的光亮,不知道是不是被流光溢彩映的,使他眉目都柔和了。 他在这部电影的结局,峰回路转般看到了故事的另一个结局。 这是他从前不知道的结局。 季柏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没忍住想,就算不知道又怎样呢? 就像那棵被封在流光溢彩的玻璃里的小树一样。 没有什么是必须要知道的。 因为他总有一天会一一同郑乐于说起,他知道有那么一天,他会说,郑乐于会听,有关他几乎没有隐藏的爱情。 — 期中考的成绩出来的很快,不到一周就陆陆续续地公布了,从A大的教务系统就能查询。 成绩只能查到自己的,郑乐于查到了,除了大学英语外每一门都很优秀,算出来的绩点划拉得极高。 季柏得知他英语成绩的时候还有些吃惊,他颤颤巍巍地问:“你……咳咳。” 话没说完就咳咳两声主动断了。 郑乐于平静地说:“这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曾经的英语成绩。” 高考时他成绩就很好,属于班级里顶尖的一批,只有英语时常被当时的班主任开玩笑,只是后来高考发挥得不错。 “我的英语真的很差过,在我高一的时候,我考过这个数字。”他在季柏面前比划了个数字。 季柏呆呆地看了一眼,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 郑乐于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面无表情地补了句:“你想什么呢,后面再加个0。” 季柏一下知道自己脑补错了,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开始找补:“我数学高中的时候也考过这个数,还不加0。” 两个人莫名其妙对视,视线相接,两个人同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后都没忍住笑出声来。 下过又一场大雨后,天已经渐渐放晴了,虽然带着冬初的冷意,从脚脖子渐渐攀了上来,但是依旧有无云的天空和像是泛着冷霜的太阳。 他们在阶梯教室的阳光里笑出了声,幸好声音小,又是自习,没有吵到旁边的人。 郑乐于最后还比了嘘声,眉眼弯弯地拿本书挡着脸,表示自己压根没有打扰别人的意思。 季柏这时候凑到他旁边,声音里的笑意还没褪去,然后说:“这是真的。” 郑乐于表示他说的当然也是真的。 午后的阶梯教室里从地板下都泛起一种晴朗的气息,一点点驱散了属于冬天的寒意,他们坐的位置不是很新的那种,桌板上都有细小的坑洞,还有不知道什么人刻下的字。 上面有人写课好无聊,也有人写出的单词已经被磨平了两个字母,季柏的胳膊擦过去,还有人刻上了两个人名字的缩写,说是要百年好合。 季柏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他看着这个缩写,突然就着趴着的姿势侧过头去问郑乐于:“你有小名吗?” 郑乐于刚和他笑完,这时候已经收敛了笑容,坐在一边轻轻地翻书,听到了季柏的话,也侧过头去:“为什么问这个?” “因为我有啊,”季柏眨了眨眼,然后掰着指头数,“不同的长辈那里我有不同的小名,但只有一个最常用的。” “告诉我你的,我们交换。”季柏弯起眼睛道。 郑乐于犹豫了下,然后才说:“你先说你的。” 季柏托着下巴:“小树。” 郑乐于想,这个小名乍一听还不容易让人联想到他的名字。 但是柏树,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意象。 他轻轻开口,透露着些犹豫:“你猜猜我的?” 季柏沉思:“乐乐?小乐?” 郑乐于摇了摇头,故作嫌弃地评价:“幼稚。” 他顿了一下才说:“小鱼。” “小鱼?小于?” 季柏笑起来,然后看着郑乐于的眼睛:“好吧,这个不幼稚。小鱼。” 才怪。 他又跟在后面多叫了几遍,然后笑弯了眼。 就在郑乐于作势要捂住耳朵时,季柏突然停下来问他:“那为什么不叫小乐?” 郑乐于的名字大概也属于很奇怪的那一挂,会让人想起某个英语词组,但是他觉得为郑乐于起名的人对他也有殷殷期望。 寓意快乐什么的。 郑乐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笑容不自觉地淡了淡,然后才说:“我还是喜欢小鱼。” 季柏抓起手里的一缕阳光,说:“好吧。” 那下次就能再刻一尾鱼了。 这天下午的阳光成为了即将到来的冬天里阳光最充足的一天,带着天边亮色缓缓垂落时,也格外不舍。 郑乐于和季柏在自习完回寝室的路上,天边晚霞美得不像是秋冬季,路边行人匆匆,属于A大的校园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遇到了另外两个人。 宁海言和刘文浦。 站在亭子边的绿树掩映的小道上,没什么人,他们俩在那里对话。 绿树浓密,对方应该看不见他们两个,郑乐于正要打招呼,只听到那两个人似乎又在争吵。 “这本来就是他的错,要么找出证据,要么我们全都完蛋。” 宁海言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在寂静时听起来很明显。 他对面的人顺势靠着柱子,扶了扶眼镜,似乎不是很在意,但是嘴角向下,也颇有些冷淡的意味。 这时是初冬,一个尚且平常的傍晚。
第39章 新人物出场 郑乐于顿下了脚步,他收回了穿过重重枝叶看向亭子边两人的视线,然后看向了季柏。 两个人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 但是第一次见到这两个人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时,他们也在争论。 ……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巧合。 郑乐于一乐。 他倒没有打算继续听下去,扯了下季柏外套帽子上的带子,眼神示意换个方向回去。 不管怎么样,听到人吵架对双方都挺尴尬的。 季柏侧过眼,虽然眼里的疑惑还没散去,但是还是认同郑乐于的做法。 他们相当默契地从绿荫掩映的小路上撤退,换了条大路走。 只是在他们要走的时候,来自背后重重掩映枝叶的小道上,现在神色有些严肃的刘文浦目光轻轻瞥到了这两个人。 他微不可见地抿了一下嘴,然后又将视线收了回来。 这时候有学生骑着自行车从郑乐于旁边经过,戴着耳机,晚霞澄澈静明,云层变幻,透露出一种学生时代才能有的宁静来。 季柏说:“我高中的时候晚霞都没有这么好看。” 他又接着解释缘由:“我们高二的时候学校建了个新的教学楼,但是设计不合理,把我们后面那一栋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外面的天色有时候就很难看到了,而且据说那栋教学楼还是我们毕业多少届的校友捐的,我们不知道抱怨了多久。” 下午的阳光充足,所以晚霞才能深浅有色,从这里回去,才能渐渐看到更多的学生。
64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