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你姨妈说了声,回头放寒假你去她家待几天,找你全哥给你补补课。” 李绪征一愣,嘴里嚼的饭下意识没了声响,“补课?补什么课?” “还能补啥?”窦莲声音极淡,眼也不抬,闷着头吃饭,“补你的文化课。” “我不去。” “我也没问你意见,回头放假就收拾东西过去,我已经给你姨妈打过招呼了。” 李绪征吃了口青菜,语气淡淡,“反正我不去,您要爱去您自己去。” 窦莲一听筷子“啪嗒”一声扣在碗上,“什么叫我爱去我去?妈妈做这些还不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那个成绩,明年能上高中吗?” “咱非得上高中吗?我去读个职校,去上班去挣钱,就舒舒服服的过咱们日子不好吗?非得和她儿子比?” 话不投机,往往都是窦莲眼角先瞠泪,满布泥皱的手拎起袖子朝面上抹泪,哽咽嗓子慢慢开口,“读职校?你以为那玩意能多有出息?妈妈又不是非得要你和他比,我就是想让你过得好一点,少走一点弯路,少吃一点苦。” 窦莲想李绪征成为人中龙凤,不单单是为了赌气争高低,也有些真心是为他好,自己的儿子哪怕是个不见光的私生子,那也是她肚里怀了十个月争破血肉掉出来的娃,是不忍心见他吃苦的,念了十几年,偏就不争气,越来越难服管教。 反观李绪征,有怒不敢言,他眼底瞧见窦莲褶皱斑斑的手,话就不再说出口,咽下口水,说:“…我晓得了,放假我就去姨妈家。” 窦莲见他松口,面上才和悦起来,坐在饭桌对面又是夹菜又是劝说,一顿饭没吃多久,李绪征便以回学校为由,离开了家。 从家到学校,穿过巷尾,再上羊肠小路,周围是草,平铺是石,踩在脚下硌肉,好在路不长,由此分开是两条道,一条直通学校,一条路过街上,平时李绪征二话不说选近的,今儿却心情不好,想多散几步路,散着散着就碰上肖玉词和杨成。 “诺,饮料。” “什么?” “脉动,做回自己。” 气泡黏浮瓶壁,稍微一晃四散而开,李绪征手指握住瓶身,往肖玉词眼前递。 肖玉词伸手去接,“我知道是脉动。” “知道您还问,逗我玩呢?” 肖玉词一愣,随即笑容转开,“我是想问你买饮料干啥?你见过我喝这些?” 李绪征没回,拧开瓶盖喝了口,到肖玉词身旁的石坡底下坐着,喝完一口又来一口,才开口说,“看见没?脉动,找回状态。”手指着瓶子上的广告标语,逐字逐句说,“你看看你,跟失神似的,喝一口,找回状态。” 肖玉词掂着饮料瓶,回了句,“神经。” “不过我他妈是真没想到杨成是这样的人,我跟他做朋友,他居然惦记我屁股。” 肖玉词也真没想到,李绪征就神经大条的往自个身上想,没半点让他占边,就没想着杨成其他时候没暴露,怎么到了肖玉词这儿本性一览无余。 其实李绪征也不是不想,只是想得与他差别甚大,他想着肯定是肖玉词太帅,杨成把持不住,上赶着去撩拨别人,偏被他撞破了,于是仓皇而逃。 “肖老师我告诉你,往后你见了他就离远点。”李绪征看他一眼,叮嘱他。 别的不说,肖玉词突然被他真诚热烈的眼神感动了一会。 “…好的。”说完转为一笑,冲着李绪征。 “我与他这朋友,也算是做到头了。” 李绪征苦涩抿嘴,说是舍的,其实是假,多半有些情感,但不多,能陪他吃喝玩乐,嘿!就他妈杨成一个,现在离了他,还真是要遂了窦莲的愿,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肖玉词苦闷不作声,手腕穿过他的后颈,一把揽住他的肩,拍了拍,“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绪征笑得肩膀颤抖,“什么跟什么?肖老师,这话太文邹邹了,真不适合安慰人。” “我觉得挺好的呀。” “我不爱听,我得听俗一点的。” 肖玉词笑了一下,“俗?要多俗?你俩不合适?” 李绪征笑着笑如同猛地被生噎了一下,突然一顿,伸手打住,“等等…这话可不兴说啊!我俩清清白白,到了你口中怎么变得不清不楚。” “我什么也没说啊,都是你自己想的。”肖玉词眉眼笑得更深。 “得,别提他,越说越离谱。” 肖玉词手里攥着脉动,半天没开,低头拉拢着眼皮,没忍住问李绪征,“我觉得你对杨成是同性恋这事儿还挺淡定。”除了别人想捅他屁股眼这件事。 李绪征气息匀净,挑眉看了肖玉词一眼,抿唇耸肩,“无所谓啊,只要他不想着搞我,他睡牛睡马都无所谓。” 肖玉词“噗呲”一声笑出来,往李绪征脑门一掌暴扣“你在说什么?小孩说话嘴里积德啊!” “哪里不积德了?我也没说错啊?他爱谁搞谁,管他是男是女,别打我身上主意就成。” “你今天给他一拳,往后见了你都怕,别说打主意了。” 说到此处,李绪征回想起来手上都还能感觉到揍他时的肉感,瞬时觉得解气了许多。 怕他觉得自己牛逼无敌,肖玉词又补了句:“我这不是夸你打人好啊?这是突发情况可以理解,但是下回要遇见事儿可别冲动就与人对揍。” 十月秋凉渐涨之意,太阳遮于云层之下显少露面,两人坐于街角矮坡石槛下,人往不算密集,路也宽敞,风从中一吹,颇有入冬渐冷的感觉。 李绪征脖子一缩两手交握住胳膊搓了搓,“我又不傻,没事找事。” 可不嘛,最爱没事找事的人就是他。 肖玉词心里想归想,没说出来,单手又拍他肩,“回去吧,怪冷的。” 李绪征拍拍屁股起身,望着他,说:“我送你回。” “送我干嘛?” “要是一会杨成还来找你,我他妈再给他一拳。”说着手上开始挥起了假动作。 肖玉词乐了,“瞎操心,他这会儿不会来的,你回你的,别管我。” “真没事?” 肖玉词点头,“没事。” 曹雁禾终于病好,洗手开始做羹汤,一桌菜肴布满,久等半天也没见人回,攥着手机消息还没发送出去,门口细细碎碎脚步跌至。 院门是敞开,屋里暖色灯照亮院内青石,似与摇曳的凉风相得益彰,脚下是暖,心里也是暖。 肖玉词不得不承认,他对曹雁禾产生依赖,依赖从何而来,不得而知,只知见他时开心,也安心,对他竖不起高墙,也至于无法防备,明知这样不好,却一点点深陷。 “刚准备发短信问你呢,你就来了。” 曹雁禾布置碗筷,抬头看他眉眼不可名状的温柔起来。 “有事儿,耽搁了。”肖玉词进门换鞋,低沉着头,“下回不用等我,你先吃。” 曹雁禾坐在桌前,立眼看他,“也没等多久,刚做好你就来了。” 肖玉词没探这话真假,洗手坐下,与他面对面,眼神一扫满满一桌菜,笑了笑“你病好全了?” 曹雁禾点头,“好了,不烧了胃也不疼,现在身体特好。” 话里话外特像个孩子寻夸赞。 “好了就得注意,下回别又往同一个坑跌。” 他的意思是别仗着自己身体力强,把健康不当回事,又颠巴颠巴得瑟得不行,把自个弄得一身病痛。 曹雁禾一块红烧肉进嘴,干嚼两下,嘴角噙着笑意,“别说这事了,感觉自己好丢人,现世的打脸嘛。” “这叫啥?做人还是得谦虚。” 曹雁禾摸了摸鼻尖,忍着笑,饭才吃了小碗,感觉已经饱了,又吃了筷青菜才放下碗,手肘撑着饭桌,支着下巴愣楞看着肖玉词,说他瘦,其实也不全是骨头,有肉,算均匀,不是特骨感的瘦,好像梦里抱过,还不错,就是不知道真抱起来是不是也一样。 肖玉词擦觉头顶目光,一抬头正与他目光相撞到一块儿,也不知是不是他错觉,他竟觉得曹雁禾有些慌乱无措,只一息,又很快撞破消散。 他也是一错愕,问他,“看我做什么?” 曹雁禾不加掩饰,“你好看。”笑意更甚。 他知道他好看,但是怎么一说出来挺怪的。 “手腕怎么了?” 曹雁禾目光一瞟,某个余缝里跟齐天大圣火眼金睛似的,一眼瞧见他手腕处一道揉痕。 “哦,这个啊!”他也不慌,低头吃饭,“李绪征让我教他做题,小伙子手劲大,捏的。” 好在窗外风大,哗哗吹乱树叶,两人的空间不算安静,听不见他心慌的心跳。 曹雁禾没多想,自己初中那会是挺劲大的,还闹腾。 “小孩不知轻重,你也不劝?” “你都说不知轻重了,哪能劝好。” 李绪征躺床上玩单机游戏,被子倒是盖得紧紧的,怎么感觉从哪儿冒来一股凉风,盯着骨头刺。 殊不知,是替人背了锅。
第50章 假期临近,说早也不早,剩一月有余,过完年,六月底就是中考,仅剩小半年,彭媛媛今年第一次带初三,急得不行,课本紧拽手里,又是叹气又是摇头,脑袋升过一堆立直摆正的文件夹与课本,猫眼似的锁定肖玉词身上,试探问:“哎?肖老师你们班考试考得怎么样?” 她问的是上回肖玉词自个组织的一次期中考,题库U盘拷下来的,问了一圈,没人要,嫌麻烦,也就肖玉词不嫌累,自个吭哧吭哧找打印,花钱又费力。 肖玉词一垒课本抽薪,递一文件夹给她,“还成,有些进步。” 彭媛媛翻开一看,嚯,新崭崭的成绩名单,确实还成,人均及格线。 “你这…全做表格打印啊?”她仔细向下一览,名字分数,以及上回考试分数也在,做了对比栏,进与退一目了然。 “没办法,不做对比他们心里没数,就得让他们看看自己是个什么情况。” 彭媛媛文件夹一合,“这..也太麻烦了,也就你不嫌累。” 不是不上心,是真觉得麻烦,学生不争气,老师喉咙喊哑都没用,回回都是不及格,焉红一大圈盖上,学生愧对羞涩老师更是呕心沥血,教学方法不对?也不成啊,在卉南也这样教,偏就他们学生考得好,卷子一对比,差在哪儿?差在基础,基础不牢,地动山摇。 “我不累,都是抽空做的。” 彭媛媛抿唇做鼓,嘴里含一包气,咕嘟两下又吐出,仰坐叹气,“做老师太难了,我这每次看见他们分数手心都是一层汗,他们倒好,悠哉得不行,完全没当一回事,也就我们做老师的人前人后操心,还捞不到一点好。” 其实早做准备,老师身份也是从学生换过来的,都晓得心里怎么想,可是真当换了立场,又他妈不一样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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