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座机没有再用了,父亲的葬礼是母亲一个人办的,他每天看向日葵,照料下向日葵开始重新恢复生命力。 妈妈又给他买了一盆栀子花。 栀子花种起来很费力,想要养的好一点,开出来洁白的花枝。 多的花泥被他用来捏成各种形状,晾在阳台。江琳回来看见之后,在网上给他买了陶泥回来。 新的学校,新的同学。 由于是复读生,和同班同学没有任何交集,在学校里几乎不讲话。之前的努力学习没有白费,课程能够跟得上,江琳给他办了走读证,每天中午能够回家吃饭。 十月份每周周末去画室集训,江琳重新帮他选了画室,画素描和水彩,十二月底去美院参加考试。 生活重新开始,复读的时间只有一年,却如此漫长。很快到了冬天,红色的围巾裹挟不住冷气,今年冬天只有他们两个人。 没有联系过。 偶尔,在深谙的夜晚,一个人面对寂寥的黑暗,那些负面情绪会再次翻涌而出,为此他准备了一把锈钝的刀子。 无论怎么划,只会带来疼痛,不会带来过深伤口,疼痛的触感令他清醒。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 他藏在保险柜里的宝物。 温黎送他的演奏会门票、给他买的水喝完剩下的水瓶,小蛋糕盒子,好多零食袋子,温黎给买的八音盒,温黎给的压岁钱。 他留在记忆深处的温暖。 每到难以忍受的夜晚,他开始翻来覆去的数这些宝物,翻看自己画过的画册,上面画了很多温黎的眼睛。 深褐色的瞳孔,笑起来温柔注视的眼眸,低垂而落的眼睫,眼角处散落的星辰。 温黎。 他抱着蓝白校服睡过去。 明明天天都有想念,在空余时间的每一分每一秒,为什么梦里却梦不到了。 从那一日起,在向日葵地,白桦树前,温黎将他带走之后,再也没有来过他的梦。 童话故事里讲,梦是对方对自己的思念,可能……温黎已经忘记了他,那他如此思念对方,温黎会不会梦见他。 梦见他哪怕短暂的一秒,也是他的思念追逐直至尽头的痕迹。 ……很想念温黎。 曾经属于他的天使,现在不知在何地,兴许又在拯救人类……他为什么会感到如此落寞。 某一刻起,思念过分蔓延,窥见记忆中的温柔少年,只想独占对方的善意。 曾经在书页留下来的,同桌的电话和家庭住址,在新年除夕夜拨通。 演练过上千遍的台词。 你好,新年快乐……你知道温黎现在在哪里吗。 “……江颂?” “………温黎吗?你不知道吗……我听说他去了国外念书去了,好像去了美国。”
第61章 美国。 遥远的距离。距离一万四千公里。 “颂颂, 怎么不讲话啊,小缘,你不要介意……他一直都这样。” 和江琳关系好的姐姐, 比他大了几岁, 也是他们租房的主人。 “没事,江颂,下个月我朋友在美术馆有展览, 给了我几张票,要不要一起去?”小缘问他, 撑着脑袋看过来。 他这才反应过来, 顺着看过去,对方有一双十分美丽的眼睛,比他大几岁的姐姐,年轻漂亮, 总是因为江琳的缘故在一起吃饭。 偶尔会向他投来邀约,询问中目光若有若无的思绪蔓延。 他摇摇脑袋, 低头去看饭菜, 很轻的嗓音回复, “要去打工。” “哎,才高考完就要去打工啊, 太辛苦了, 准备做什么工作?” 江琳也跟着问, “颂颂啊, 是缺钱了吗, 跟妈妈讲就好了, 你在家好好休息吧。” 没有回答。 得知了某个人在耶鲁大学的法学院,遥不可及的距离, 拿到了成年的身份,可以做的兼职多了许多。 最快挣钱的方式是做家教。美术补习班代课,需要给艺考生做示范,各科的家教需要重本以上,同样需要具备的,是语言沟通能力。 如果没办法和学生沟通,可能只能做最底层的工作。 那样的话,要很晚才能见到某个人。 回家路上前往图书馆,买了几本儿童绘本读物,夜晚安静下来,他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向日葵,月光笼罩在上面轻盈的一层光。 “我要这只大螃蟹有什么用呢……你不能把它卖给别人吗。这个时候公主进来了………”读绘本的嗓音僵硬生涩,十几年被他丢弃的语言功能,现在要重新捡起来。 嗓间摩擦像是生锈的鼓面,嗓音又低又难听。 “当他们在螃蟹壳里交谈的时候,魔女又回来坐在螃蟹背上……你救了我,我将娶你为妻。” 绘本里蓝色的大螃蟹画了两个小人儿,反复的读了十几遍,与手机里播放出来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的嗓音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 和人交流的时候,需要有情绪;那样的话,不会显得奇怪。 比如,面对小朋友和孩子时,需要温柔一些,面对女士和长辈时,需要尊敬有礼,面对家长和同事,需要恭谦。 这些,全部都需要学习。 对他来说十分困难。 脑海里浮现出某个人的面容,温黎都能够做的很好,微笑的时候能够让人感到温暖,只是言语,会给人带来力量。 反复读念的空隙,寂寥疲倦之间,抬头看见了月亮,抬头可见,仿佛伸手可得。 一切不安随之烟消云散。 盛夏的蝉鸣,在暑假更甚。 太阳炙热的烤灼着大地,高考成绩出来之后,拿到了首都美术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原本美好的未来落在掌心之中,轻盈的仿佛没有重量。 实现了愿望之后,发现距离某个人还是如此的遥远。 暑假期间所有的代课面试都被拒绝,由于他晦涩的语言表达能力,带来的观感不佳,只好尝试走其他的路,投稿插画与绘本。 攒了三个月的收入,加上之前存的余额,申请签证被拒绝,重新来过,由于难以回答面试官的回访,只好在窗台前写解释信。 为什么要去美国。 遥远陌生的国度。 人和人的情感是能够共通的,在文字里,在心灵与灵魂深处。 亲爱的面试官: 请原谅我晦涩的语言表达能力。我对美国一无所知,只是有想见的人在那里。当我得知他在美国的某所大学正在念书,我仍然无法忘记他。 我想能够见到他。 翻译成英文的字符,恳切的文字,为他换来了一张赴美的机票。 十三个小时的飞机,人来人往的游客和外种面孔,偶尔经过的亚裔,见不到那张熟悉的面容。 无功而返。 爱在追逐中越发沉陷,融入执念。 越是疲惫,越是沉浸在某种美好的幻想之中,固执的以为只要见到他。 一切都能够释然。 悄然无声的思绪,在九月中旬前往大学,美院聚集了全国各地的艺术生,奇奇怪怪的同学,热情的氛围之中随处可见怪胎,像他这种不爱说话的很多。 由于必须要加班级群,因此加了很多陌生人,班长,导师,团支书,室友,隔壁班管工作室的学长。 都没有备注。 偶尔会有路过的男同学女同学找他要联系方式,出于礼貌给了,在回信息的时候十分不礼貌,基本都不回复。 圣诞节时元旦放假,长假一半的时间待在飞机上。国外的圣诞节是新年,气氛浓厚,校园里的庆祝活动,这一次,学聪明了,先找到法学院,再问人。 温黎。 有着黑色头发深褐色眉眼的亚裔青年。 “你找Velin吗……天哪!你是他的朋友吗?”生涩的英语,勉强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跟在对方身后,隔着人群,远远地看到了某个人。 在肃穆的雕像前,圣诞树之下,远处青年长身而立,深褐色的眉眼稍长开显得狭长,眼睫浓密能够盛放雪花,艳丽的面庞吸引夺目。 高中时期的稚嫩褪去,成男模样更加澧丽,微笑时唇角牵起来,正在和身旁的同学低声交谈着什么。 “Merry Christmas!” 随着烟花绽放,天空飘起了雪花,他的目光落在烟花之下的人影上,对方并没有注意烟花,也没有注意他,拿着电话在他身旁经过。 就这么擦肩而过。 他的生日在圣诞节之后。 由于导师过分热情有活力,经常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活动,诸如一起实训时开起派对,或者时而半夜被叫过去到工作室干苦力,分成小组分批做作品,一区工作室每个同学的生日信息都在导师那里,经常举办生日活动。 十几年安静的生日氛围被打乱,导师带头为他庆祝生日,导致他不得不面对尴尬的情景。不会讲话,同学们送来的礼物都没有收。 “哎!江颂啊,放完假了就别乱跑了,跟着老师去窑里多看看,老师就等着你们出作品呢!” “老师,你不知道江颂在二区三区可受欢迎了,今天还有外面的同学给他买花呢。”学长在一旁起哄捣乱。 “趁着江颂过生日能不能再多放两天假……再上下去要退学了。” 同学们的礼物没有收,外面的更不可能收,只是在出门时看到一束白玫瑰时稍顿住,没空看上面的留言,留给了清扫阿姨。 手机里是群发的生日祝福,甚至还有给他转账的,莫名其妙的同学。 来自V发的生日祝福和转账。 V:生日快乐。 转账52000元。 据说学校里有些家境很好的同学,用这种方式去追求人。他手指滑动准备删除联系人,后来又没有那么做,选择了置之不理。 偶尔会给他发来问候。 V:还在上课吗。 V:新年快乐。 V:不喜欢白玫瑰吗。 V:很抱歉打扰你。 一次都没有回复过。 并不想认识陌生人。所有的时间待在画室,或者工作室和窑边,空闲时间去打工,所有的钱用来买机票去见梦中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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