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并不是商品,哪怕达不到愿望也并不能证明什么,某一方面的优秀并不是全部,某一方面的失落也一样……所以,并不需要为此烦恼。” 温黎。以为他在担心考试。 “那,不上学了,也不需要成绩。”他说。 温黎:“那样也不是不可以,如果江颂有其他谋生的才能的话,完全不用走普通人的路……比如有毕加索那样非凡的绘画才能,天赋足以改变自己的命运,不然只能成为月亮与六便士里的主角。” “或者是涅多奇卡的养父……江颂想成为哪个。” 两个主人公都有悲惨的结局。都不喜欢。 他只是喜欢某个人,并不是要为艺术献身。 温黎什么都不懂,但是喜欢温黎,认真回答他每个问题的样子。 “………”他盯着温黎思考的侧脸,从后面抱住了人,环绕住温黎,像是从温黎背上长出来的壳。 温黎因此停顿,深褐色的眉眼稍转,低头看他,似乎有话要讲,最后什么都没有讲出来。 他的话音落在嘴边,扇动眼睫止住,更困惑的事。因为喜欢温黎,想让温黎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为什么喜好某人并不是希望对方越来越好。 所有的前提都是对方向自己倾斜,这样自私的满足自己的欲-望,这种情感真的能称之为爱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伟大的爱并不是向爱献身,而是向欲-望献身。 “江颂,考完试之后在学校门口等我……好好考试,我有话要跟你讲。”温黎低声说,看着身后的少年,柔软的眉眼,很想伸手触碰。 最终没有伸出手。 想要说的话。 如果江颂不想让他走,就不走了,坦然告诉他,对他的情感并非单一的珍视与怜惜,他的情感混合了卑劣的占有。 来不及讲的话,不清楚是什么。 连日的大雨,外面的雨幕淹没了天空,天空变的灰蒙蒙的乌云遮蔽,看不清楚,只能看清雨丝与模糊的树影。 他盯着窗外看,风吹着家门嘎吱嘎吱的响动,门坏了。动静不停地响,他走过去,把门关上了,这样的话外面的风透不进来,家里压抑的气氛也飘不出去。 “颂颂啊……外面雨太大了,一会让你叔叔送你过去,穿这冷不冷?”江琳为他准备了早餐,鸡蛋卷和豆浆,包子也是现包的,里面放了蟹黄。 一旁的卧室悄然无声,李颂文撑着拐杖出来,“我送他过去。” “你别折腾了,腿才刚刚好点,在家里好好休息吧。我不过去,让林敬给他送过去就行……这雨下的太大了,待会我得去厂里一趟。” 江颂临走的时候看一眼,因为江琳说只是送他,李颂文没有再讲话,父亲和母亲的低语,看起来温馨和谐的画面,两人的面容一并模糊。 他下楼的时候摸摸自己的右眼皮,右眼皮跳的很厉害。 考试一共有两天,他和温黎不在一个考点,他在本校,温黎分去了三中。 考完试,就能见到了。 小孩一走,江琳立刻变了脸,笑意淡了许多,表情也不再掩饰,从包里拿出来了一份协议书,扔在了桌子上。 “我得去厂里一趟……你有空看看吧,颂颂马上考完试了,咱俩也赶紧把事办了。” 离婚协议书。 “……你现在是在逼我?”李颂文质问道。 江琳:“儿子不在,还有什么好说的?李颂文,我们别闹得太难看了……你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事,还去人家那儿打架,我半辈子都没有这么丢过人。” “字我已经签好了,离婚后财产我一分不会要你的,房子留给你,我只要颂颂。” …… 考试的时候一直在下雨,六月初是炎热的酷暑,因为下雨的缘故,吹散了燥热的空气,考场不用开空调。 笔尖触碰到答题纸,沙沙沙的动静,考场里十分安静,只有雨声,他在空隙中看一眼窗外,一阵凉风吹进来,铃声随之响起。 出了考场之后,林敬在等着他,江琳要晚点才能回来,林敬把他送回家。 和叔叔没有话讲,仿佛司机与乘客。 坐车的间隙,看着窗外时眼睛有点疼,他下车时揉了揉眼睛,踏进黑压压的楼房,上楼时险些栽倒,眼皮子一直在乱跳。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的家,房子的空气浑浊逼仄,昏暗的光线,模糊的人影,他打开门,视线变得清晰。 散乱的药瓶和酒瓶。混合着呕吐物。 倒下的父亲。 父亲喝了农药。
第59章 不记得了。 脑海里一片混乱, 医院里惨白的光线,母亲那双眼里的怔愣,被送进病房的父亲, 急救室闪烁的灯光, 混合着雨幕一并模糊。 总觉得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儿子……有我这样的父亲,会不会很烦恼。” 父亲消逝的声音落在耳边,在记忆中浮现出来, 医院里冰冷的长椅,明明来往的人那么多, 器械碰撞在一起发出动静, 却又那么安静。 他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没有回答。 因为不想和父亲讲话。 父亲总是喝醉酒给别人添麻烦,偶尔会浮现出愧疚,短暂的愧疚之情消逝,又陷入麻烦之中。自尊心很强, 冲动又易怒。 这样的人,偶尔会给他买画具, 过年的时候工资当做压岁钱全部给他。 贫瘠掺杂着许多负面情绪的关心。 为什么, 明明讨厌父亲, 现在想起来会想要掉眼泪。 “是需要洗胃吗……接下来还要多长时间?”江琳询问医生,医生回答之后, 对他说, “颂颂啊, 妈妈在这里守着就好……你先回去吧, 明天还有考试呢。” “……你爸肯定会没事的。” “………儿子。” “……颂颂。” 母亲的话音在耳边模糊, 明明就在面前, 那双眼浮现出哀伤和担忧,很久没有见过母亲出现类似的情绪, 他坐在原地难以动弹。 心脏的位置被某种沉重之物压着,每跳动一下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那些压抑的负面情绪撕裂了一个口子,从记忆中浮现出来,许多往常被忽视的小细节,现在全部想起来了。 “颂颂啊……你是不是在怪爸爸?觉得你妈离婚跟别人过更好。” “我出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不能一直在家闲着,你回来之后自己热热饭菜。” “儿子啊……高考完不会要报艺术院校吧,那没什么用,爸爸供不起你,你要不换个专业试试。” 每一次的询问。他是怎么讲的。他从来没有跟李颂文讲过话,平常不爱讲话,但是可以讲……因为讨厌,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如果他有认真回答过一次李颂文,或者问一问父亲的想法,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他总是什么都做不好,现在什么也做不了,好痛苦。 痛苦。 痛苦。 痛苦。 李颂文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他和母亲吗?矛盾冲突的爆发以这种激烈的方式解决,用一把最锋利的利刃刺伤自己,一并伤害他和母亲。 “………颂颂!” 心脏难受的像是被人狠狠地划了一道,胸腔里压抑的情绪一瞬间决堤,争先恐后地朝他涌来,令他落下眼泪,嗓间想要发出尖叫。 啊—— 滞声压抑在嗓间,痛苦不堪地低落颤抖,这里是医院,不能大喊大叫。 好痛苦。 所有的情绪一并浮现,大脑陷入了空白之中,在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江琳和医生惊讶的表情,疼痛迟缓地传来,他低头看自己的掌心,掌心被指甲印出来几道月牙了。 正在流血。 他的心也在流血。 痛。 …… 由于身体情况没办法参加考试,醒来的时候在第二天下午,最后一门已经要结束了,病房外面在下雨,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被注射了镇定剂。 他在长椅上看到了江琳,江琳侧在长椅上睡着了,侧脸看上去十分憔悴疲惫。 要同时照顾两个人,母亲很辛苦。 雨幕顺着高檐落下,打开窗户,潮热的空气扑面而来,夹杂着微凉的雨丝。 什么都不想做。 他看向椅子上搁置的蓝白校服,视线在上面停留,脑海里晃过一张艳丽的面容,耳边想起来和天使的约定。 温黎……在等他。 可他现在穿着病服,手掌包裹着纱布,脸色看起来苍白没有血色,那双眼变得灰蒙蒙的,像是一具单薄的尸体。 没有参加考试。温黎一定会问他。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 他们还能够有未来吗。 讲不出来的心事,尘封在雨幕之中,他整个人一并被大雨洗褪了色,双手捂着脑袋,嘴唇忍不住的发抖,陷在混乱的心绪之中难以出来。 总是。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如果前一天不发病的话,不会错过考试。也能够见到温黎。 这幅身体,总是带来痛苦。 无穷无尽,没有终点。 啊—— 周围的环境变得混乱不堪,充斥着令他难以忍受的气息,蚕食着他的每一寸皮肤,窗户在他面前变形,桌子和椅子一并扭曲了。 只有他停留在原地,仿佛能够看见父亲没有闭上的双眼,正在逼视着他,质问他存在的意义。 某种寒冷充斥在他的身体之中,令他全身麻木不能动弹,明明是盛夏的六月,却只能感到冰冷不适,胃里翻江倒海的抽痛,连带着五脏六腑被拉扯,疼得他只能蜷缩成一团。 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存在的意义。 有必要存在吗有必要存在吗有必要存在吗有必要存在吗有必要存在吗有必要存在吗有必要存在吗。 脑海里不断浮现而出的逼问,把他的大脑搅碎成一团,推至绝望的边缘,连带着灰暗的天空,如同上帝冥冥之中为他指出来的道路。 心中已经浮现出答案。 这样的自己。 没必要存在。 好痛苦。 除了重复无意义的行为之外,不清楚自己还能够做什么,一切都已经被搞砸了,无可挽回的奔赴向消逝的深渊。 连带着他的灵魂一并被抽了去。 这样的自己。 没必要存在。
59 首页 上一页 51 52 53 54 55 5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