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小不点儿!早上好啊,你俩没有一起来上学?真是奇了怪了。”程飞扭头看他,又看看温黎。 温黎也看见了他,穿着蓝白校服的温暖少年,侧过脸时,深褐色眼底一片平静,没有微笑,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看了他一眼。 他低下头,揣着饭团离开了。 为什么,不跟他讲话。 最近不联系,也没说什么时候,可以联系。 要让他等吗。 “你们两个闹别扭了?真是活久见。”程飞注意到了他们两个之间怪异的气氛。 温黎没有回应程飞的问题,看一眼江颂离开的身影,眼珠稍顿。 “江颂,吃不吃蛋黄派。”黄毛从书包里掏出来两个夹心蛋黄派,朝江颂这边递了递。 江颂低着头不讲话,黄毛自然的又收了回去,想了想又塞进了他抽屉里。 “还是给你吧,另一个给我女神,怎么样,我对你不错吧,我只带了两个。你今天早饭吃的什么?下次能不能给我带你上次吃的蟹黄包。”黄毛问。 之前的包子是温黎买的。 江颂没有讲话,视线掠过前排,前排的少年在教室门口,和乐明月说了什么,然后进了教室,他们没有对视,温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课铃声响起又落下,一整个上午,直到午休铃响起,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江颂,你不去吃饭吗,快点下楼吧,不吃饭对身体不好。”黄毛丢下这么一句就走了。 他看向前排空着的座位,温黎没有过来找他,整个上午,都没有跟他讲话。 原来时间可以变得这么漫长。 可以不在意吗。 晚上放学看着温黎离去,和班里男生约了去打球,他混在人群中看着他们待在一起,想见温黎。只能跟在温黎后面。 他等的话,温黎会跟他讲话吗。 “温黎,你往后看一眼……那小子在跟着我们啊,你们两个怎么回事?”程飞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在梧桐树边儿上的少年。 远远地缀在后面,苍白消瘦的身影,像是月光下的残影。 “你去跟他说别跟着了……已经很晚了,让他早点回家。”温黎开口道。 “不是,为什么要我去说,你自己怎么不去,”程飞一拍脑门,吐槽了一嘴,和温黎对上目光,念叨了一嘴。 最后还是过去了,程飞脚步一转转身去了江颂那边。 不知道这两人在搞什么飞机,江颂的表情,他一个大男人都有点不忍心看。 “小不点,你跟着我们干什么,别跟着了,我们待会要去的地方很远,成人游戏知不知道,你未成年不能去……赶紧回家吧。” 江颂在原地站着,他看着温黎的身影,远远地温黎在跟班里其他同学讲话,没有看这边,他们在校门口的位置,偶尔会有其他班的女同学过来跟温黎搭话。 温黎。跟很多人讲话。 不理他。 “早点回去吧……虽然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了,我要是你,才不天天跟着,多掉价啊。”程飞一边留意着江颂的表情一边说,“我偷偷教你两招,无论是谁不搭理你了,你都不要主动跟对方讲话……知道了吗。” 他没有跟温黎讲话。讲不出来,没有勇气上前询问,只是在远远地看着,温黎能够注意到他,他低下头。 漆黑的眼眸在光亮下如同黯淡的两颗宝石,落下一层深深的幢影,那一片纯澈的湖水涌上泪花。 他转身走了。 接下来,一天,两天,三天……一周的时间过去了。 早上要去便利店买早饭,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他打开房间门,李颂文从外面回来,为他提回来了早餐。 受伤的腿脚更不灵便,现在只能依靠拐杖,对于这个事实,李颂文花了将近半年时间才愿意接受。 李颂文把早饭放了下来,“你妈呢……她有没有跟你说去哪了。” 空气中一片寂静,他没有讲话,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嗓子堵住了,还好,他没有其他朋友,三天里一句话都没说,没人会在意。 他盯着父亲看,想回答李颂文的问题,嗓子被粘住了一样,怎么也讲不出来话,甚至难以发出任何声音。 他又回到了之前的状态。 他不说话,李颂文也没有再说,沉默的气氛在家里蔓延,白花花的灰色墙面变得逼仄窒息,李颂文放下早餐就回到了自己卧室里。 他去了学校。 早饭是李颂文带回来的鱼翅包和八宝粥。每一顿饭都有好好吃,食物在胃里翻涌,抽搐的痛感引起一阵反胃,整个人都跟着头晕目眩。 “喂,江颂,跟你讲个小道消息,你知不知道,温黎前两天跟一个女生出去了,我看见了哎,他是不是谈恋爱了,所以你们分开了。”黄毛说着,眼睛转过来瞅江颂。 “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理解……我有女神之后和朋友的交集也少了,江颂,如果你觉得寂寞的话,也找一个女朋友就好了。” 他说了,江颂没有反应,平常跟江颂讲话江颂偶尔给他一个眼神,现在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了,他凑过去看,这才看到江颂躲藏在校服里惨白的一张脸。 “喂,江颂……你身体不舒服吗?”黄毛稍稍瞪大了一双眼,虽然不懂看人脸色,但是能感觉到江颂状态不对。 “江颂?你好歹回应我一下,你是不是不舒服?”黄毛凑了过去。 他一凑过去,江颂受到惊吓一般,僵直的手腕避开了他,抬起的脸苍白没有血色,冷汗顺着额头往下渗。 手腕凸出一片淡青色的血管。 “我去找班长,你在这等我一下。”黄毛说着就要起身,身侧的人这才有了反应,手腕骤然传来力道,他的手腕被抓住了。 江颂抓住了他,他转过去时看到了一双模糊不清的眼,蒙上灰尘的漆黑眼眸,苍白沉重的眼睫,枯瘦的指尖紧紧地攥着他。 唇角若有若无的在牵动,那双眼紧紧地盯着他,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他却莫名能感受到某种心情。 江颂不想让他去。 他这是头一次明白了同桌的意思,某种奇异的情绪充斥着他,眼前的人分明什么都没说,怎么会感觉对方那双眼正在被泪水洗涤。 “我知道了,我不去……江颂,你有话好好说,别抓着我了,有点疼。”黄毛开口,他重新坐回到座位上。 在座位上坐下来,江颂松开了他,他看一眼身侧的少年,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难以形容…… 明明外表没有变化,那张苍白的脸,低着头的模样,却好似身躯被不知名的情绪一点点的蚕食,坐在他身旁的已经不是江颂了,化成了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身体轻盈厚重遗留在座位上,灵魂注视着前方正在流泪。 泪水无声无息,如同夏日的蝉鸣消失时无影无踪。
第56章 黑白遗像前。 放置一束白色雏菊, 有着温柔面庞的女人似在温柔含笑。母亲的遗言犹在耳边。 要多帮助别人,上帝在人间设置了种种考验,如何面对各种痛苦, 救赎之道正在其中。 “温黎啊, 有件事要拜托你,班里只剩下一位同学没有学杂费,你能不能去问问他的情况?” “他是男同学, 我问好像不太合适。” 燥热的盛夏进行军训,梧桐树下一片阴凉, 他顺着视线看过去, 看到了不远处的人。 班上很少讲话的少年。对方穿着蓝白校服,身形单薄削成一道薄弱的影子,漆黑的眼眸倒映出柔弱的湖面,如同塞纳河畔无声的溪流悄然而过。 “抱歉打扰你, 有事想和你谈一谈……班里的学杂费只剩下一位……是有什么困难吗?” 讲困难会不会不太合适。 他稍停顿,对面的少年毫无反应, 用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主动跟对方讲话, 对方像是一株沉默的白桦树,安静的只剩下思考的灵魂。 “那个……明天我会交的。” 轻轻遗落的声音, 犹如羽毛轻飘飘落下。 奇怪的同学。 不经意间掠过人群, 很容易留意到他。因为班长把这件事拜托给他, 情不自禁地关注对方的动向。 没有朋友。坐在靠窗的位置。不和同学们讲话, 存在感很低, 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好像随时都会消失在人群之中。 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来的时候脑袋上裹上了纱布……受伤了。 “温黎, 今天就到截止日期了……你要不要再去问问?”乐明月问他。 他看一眼后排侧眼看向窗外的少年,安安静静的和班级格格不入,讲话会担心惊扰对方,像是他见过的易碎的脆弱宝石。 “嗯,我会问问的。”他回答,并没有找到询问的机会,后来帮对方交了学杂费。 从来不关注班级同学的同学,在他为对方交了学杂费不久后,经过他座位时稍稍停留,眼眸悄悄地看向他,盯着他看,好像有话要讲,但是不开口。 体育课时,以前从没见过的人影,在他打球时坐在绿荫草地上,直生生地盯着他看,视线难以忽视,令人在意。 他分心传错了球,眉眼侧过去,同伴手里的球朝着草坪的方向飞过去,砸在了少年脑袋边。 反应慢吞吞的,看到球还不知道躲。 带人去医务室,没人的地方,被轻轻抓住衣角,对上一双稍稍抬起的眼,又跟他讲话,讲话声音很低,抓了一把零钱给他。 上次的学杂费。知道了之后,所以一直偷偷观察他。 反应这么慢,善良而迟钝,身上有种羸弱的气质,母亲想让他帮助的人,江颂属于这一类。 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帮助对象之后,在学校里更加留意,思念母亲时,会感到痛苦,这个时候想起母亲的话,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为同学们讲题,做没人愿意做的志愿者,几乎不拒绝同学们拜托的事情,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人,这样做,偶尔感觉会离母亲近一点。 由于不擅长讲话,在人际关系上处理的很困难,但是又被迫需要和人交流。隔着一扇玻璃窗,他看到了窗外等待的少年。 咖啡馆外,江颂在原地站了大概二十分钟,一直踌躇不定,分明没有言语,却能读懂对方的表情。 那双眼睛里的落寞与难过,眼睫下纷乱的心绪,紧绷的唇线,看一眼咖啡厅之后转身离开的消瘦身影。
59 首页 上一页 48 49 50 51 52 5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