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的,我肯定可以。”邹却扯起嘴角笑了笑,“想要试试深潜下去到底是什么感觉……何况还答应了柯淼的,要给她带亲手采的黑珍珠回去。” 见他态度坚决,徐栖定便也不再出声,只默默牵住他的手,拇指搭在腕骨上摩挲轻抚,邹却的心莫名安定许多。 各自穿上脚蹼、背上气瓶,专业教练大声询问谁愿意打头阵。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动作,徐栖定正打算起身做表率,身旁邹却的手高高举了起来。 “我想第一个。”他的声音镇定得出奇。 教练点头,叮嘱他下潜时无需紧张,尽可能放轻松。邹却表示自己记住了,回头对徐栖定做了个“别担心”的口型后,就跟在教练身后一步步迈下台阶。 先熟悉浮潜。在水下呼吸时鼻子须套入潜水面镜下的鼻套,无法参与呼吸,否则容易呛水。经过三两分钟的练习,适应完全用嘴呼吸后,教练带着他一同消失于水面。 沉入水中,心理原因作祟,邹却感到仿佛没有穷尽的下跌。尽管有教练在斜后方抓着,还是忍不住半闭起眼睛,想要甩掉胸腔内团团凝聚的惊惶与恐惧,周围太过安静,全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潜到三米,教练用手势问他是否继续往下,邹却比了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没出任何问题,又比了个向下的手势表示可以继续。 他学着在水中控制自己的身体,逐渐自如以后,开始能够做到分散注意力去观察海底的情况。虽然此时作为海里最笨拙的动物,邹却还是感觉到自己仿佛拥有了近似鱼类的放松与飘逸。 难怪爸爸和徐栖定都喜欢潜水呢,邹却想。不仅仅是享受于前往神秘未知的刺激,潜在水下时也像长出了无形的翅膀,变成根再轻不过的羽毛,远离一切喧嚣与压力。 你很自由,你只是你。 远处的黑蝶贝母渐渐出现了,一串串挂在绳上,等待着被挑选。 邹却靠近,解开一串紧握在手里,此时心里已是无比的平和。 可当往上浮去,越来越接近水面时,又有些想哭。 待到终于湿淋淋地返岸,他迫不及待寻找徐栖定的身影,脑袋先被块毛巾裹住,有人替他擦干脸上的水珠。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邹却乖乖站着不动,听见徐栖定温声恭喜他,成功做到了。 “是的!我觉得自己很厉害。”邹却提起那串贝母给他看,“战利品。” 徐栖定附和:“厉害。” 想做的事做成了,心结也消失一个。邹却顿感轻松许多,肆无忌惮靠去徐栖定肩上小口喝水。转头看水面,狄明洄和曹抒也已经接连准备下潜,他于是问徐栖定:“你不去了吗?” “不去了。本来就是陪你。” 徐栖定解释:“潜太多了,而且这里才五六米,不太够潜。” “五六米我都觉得够深了!” “越深越有意思。”徐栖定说,“上一次来的时候,到附近那个塔哈岛下水,在底下能看到神秘的洞穴和沉船。” “哇沉船……好像在探险。” “所以你要不要也去考个证?”徐栖定开玩笑。 邹却竟然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没准呢?也许过几年我就能跟你一起潜到几十米深的地方了。” 徐栖定讶然,配合道:“那就等那一天。一起去探险,去海底找宝藏。” 邹却点头振臂,笑得恣意。 没多久另外两人也陆续完成任务,一人提一串黑蝶贝雀跃欢呼。一同去旁观开贝取珠的全过程,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直到珍珠真的闪动着光泽被递到他们手心。 邹却请工作人员将珍珠用传统手工艺加工成项链,已经能想象到柯淼热泪盈眶的样子。曹抒在他等待包装的间隙告状:“你潜下去的时候栖定哥超级不淡定!一直望着水面不说话,担心得要命了。” 徐栖定正全神贯注看着珍珠如何被打磨,闻言抬起眼,带着些坦荡的笑意望过来。 邹却学着坦荡回视,正如他学着坦荡接受恋人的爱意并给出最好的回应。大概会是一个飞扑的拥抱,会是一句“我也好需要你,我也不能没有你在身边,我也时时刻刻在乎着你”。 回到酒店已是黄昏日落,塔希提傍晚的天空堆积了厚厚的云层,被夕阳霞光撕开裂口,海水因此失去原色,成了可随意浸染的绸缎,呈现出如梦如幻的玫瑰色来。 邹却躺在网床上看天色落幕,看清水银沙褪成醉人色彩。远处有其他游客在体验酒店的脚踏船项目,Love Boat Sunset,皆是把此刻当地久天长的爱侣,零星笑声经由赤道晚风在空中飘散。 网床因忽然多出的重量向下坠了几分,有人躺到他身边。邹却依偎进来人的怀里,闭着眼睛哼歌:“阳光、沙滩、海浪、仙人掌……!” “还有一只小懒虫。”徐栖定搂他,脸贴上脸,眼睫蹭得他皮肤发痒,“那两位去吃广东菜了,全岛唯一一家中餐厅。” “怎么都不等我们?”邹却立刻不懒了,麻溜地坐起身子,“我们也去吃吗?” “不去。”徐栖定笑里掺着丝神秘,“我们吃我们的,不带他俩。” 邹却笑了,他如今已经能读懂恋人的大多数眼神:“准备惊喜啦?” 徐栖定未做回答,正有小船荡到他们屋前,两个服务生抬下一张矮桌搬去露台,少顷还有摆盘精美的食物被整齐置于桌上,淋有咖喱酱的鱼排Mahi Mahi,新鲜寿司与生姜酱,配椰子的米饭,软糯香甜的芋头冰淇淋,以及两杯拥有大海颜色的鸡尾酒。 离开前,服务生们不忘照例铺满花瓣,甚至点上了蜡烛。 “烛光晚餐?”邹却眼里盛着跳跃的烛光,像有温度。 “有点俗吧。” “不俗……你在这里,给我太多惊喜了。”唇舌打结,他几乎语无伦次,“我……我喜欢。好喜欢,太喜欢。” “对我,你永远来者不拒,我给什么你都只会说好。”徐栖定看穿他,却垂眼笑了,“想单独跟你吃顿生日晚餐,原本安排在水里,不过现在天色太暗,还是让他们搬上露台了。” “反正露台就能看海。”酒未下肚,邹却神色已醺醺然,“怎么样都好……!” 他确实有些发晕了。像每一个感到幸福降临的时刻,每一个感到自己被珍视着的时刻。眩晕持续了整晚,从心猿意马的晚餐,到手牵手听不远处酒廊乐团的演奏,再到海浪声里黏糊又潮热的亲吻,最后到迷迷瞪瞪被徐栖定打横抱起。 兴许是喝醉的原因,兴许不是,邹却想哭,哭出声的那种,并非静默地落泪,并非躲起来无声抽泣,并非忍一忍后眼泪就倒流消失。他要哭出声,他想哭出声。 没有预警地,他呜咽起来。徐栖定无措地吻他,嘴唇滑过颈侧,勾起一阵战栗。不知哪来的力气,邹却翻身坐起,反将徐栖定压在身下,喘着气往人胸口趴。 “在塔希提的所有……”他语速很慢,“都像,一个,梦。” 徐栖定没出声,静静注视着神态痴痴又醉眼朦胧的恋人,任他没有章法地舔吻自己,东一下西一下,欲望漫天飞,笼满天花板。 抬手将怀中人箍紧,徐栖定堵住那些逐渐跑题的碎碎念,将人吻得愈发口齿不清,停下时唇瓣依旧紧紧相贴,他用只有彼此能听清的声音反驳:“只有你是我的梦。” 手抚上来了。这里按那里揉,时轻时重得没有逻辑,哭腔又响起来。他是什么乐器吗?邹却抖着,觉得自己快要化了,全身都涨红,皮肤已经覆上一层薄汗,汗液又顺着背沟下滑。 那也是很好的,他又呆呆地想。只你一个人来弹奏我就好了。 空气都在失控。腿抬高了,搁上徐栖定的肩膀,他被完全打开了。好像又成了能随意折叠的玻璃糖纸,簌簌地颤着,身体是一抿就融的甜。 呜咽声涌上喉咙,邹却捂着脸胡言乱语:“只能你一个人弹,只能你一个人……!你,你贴标签上来好不好?或者写……要写你的名字上来。要写的……是你的,你的……只是你的!” “写什么?”徐栖定没停下动作,俯身吻他腰窝,“往你身上写?” “嗯,嗯……”邹却打了个激灵,傻傻地笑,“写什么,都行。就只给你,一个人看。”
第78章 终章:我纯真的你 醉酒状态下的疯言疯语,徐栖定没当回事。可这话的诱惑力又实在太大,尤其在看见床头柜上那支刚用过不久、给客房服务订单签过名的粗头签字笔之后。 他伸手拿笔,故意问道:“真的写什么都行?” 邹却张着嘴,已经发不出声音来,艰难地小幅度点头。 这副样子只让人更想要欺负他。心一横,徐栖定拔了笔帽,笔尖抵上邹却柔软的小腹,“要在这吗?”又移去发颤的大腿根,“还是这?” 没等对方给出反应,笔尖最终还是缓缓上移,落去胸口,隐约是心脏跳动的位置。 签字笔出水不够流畅,又怕力度太大把人弄疼,三个字他写了很久。 时间会发生重叠吗。写给绿豆,写给恋人,写给他终有回音的陈年遗憾,写给他落下帷幕的干涸崩塌。 最后一笔落成,身下的人却已经筋疲力尽,歪过头昏沉睡去。徐栖定无奈地笑,亲亲他的耳朵,在一片沉静中轻声呢喃,翻来覆去不过那三个字。 留了私心,没将字迹彻底洗净,便有了次日一早邹却对着镜子涨红的脸。 隐约记得昨晚自己确实说了不少胡话,回想起来只剩羞耻,邹却只得假装无事发生,心里又怨念为什么用的不是不易擦洗的笔。 这是在塔希提的最后一天。就好像最喜欢的食物要留到最后吃,从出发前就心心念念的高空跳伞也成了离岛前最后要做的事。 酒店安排的船只准时在码头等候,把他们送到了岛上的机场,一下船就见到跳伞公司的教练前来迎接。 签“生死状”是首要的事。教练向他们了解身体情况,邹却提起昨日在黑珍珠养殖场的深潜,询问是否存在影响。顾虑出于减压病的风险,毕竟深潜之后,血液中溶解的气体容易在高空加压的情况下形成小气泡阻碍循环。教练表示五六米的深潜影响不大,两人便唰唰唰签下名字,分外洒脱。 穿戴好设备,他们和教练一起登上平生坐过的最小飞机。后舱没有位置,除飞行员外,四个人挤在一起,机舱门完完全全地敞开,风呼呼灌进来,直到升至高空才有帘子放下,难免让人心惊胆战。 尽管早就做足了心理建设,飞机盘旋在三千米高度时邹却还是开始紧张。这可是三千米!掉下去,他大概会像摔裂的镜子那样碎成无数块。 教练安慰他:“嘿,我们已经有十多年的跳伞经验了!请相信我们,只管尽情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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