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柯淼有些为难,“也好,这是你的选择嘛,你自己做决定。” 邹却见她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叹口气:“算了,给你个面子,我通过,但不会跟她发展更多。” “行行行。”柯淼眉开眼笑,像是还对撮合他俩这事儿抱有希望,接着被邹却警告般飞快地瞥了一眼,这才吐吐舌头闭上嘴不再提。 两人简单道了别,分头去网吧和阿凤打工。邹却和老板交班,听他抱怨最近店里窜进了耗子,几袋鸡蛋挂面的包装被啃得破破烂烂。邹却不禁有些胆战,心不在焉地缩在柜台后,生怕什么时候角落里就跑出来一只大耗子。 大半个小时后才慢慢松懈,百无聊赖拆了包QQ糖吃。今天客人意外地少,邹却对着手机发呆,连摸鱼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先前通过了卢同学的好友申请,这时对面发来一个问好的表情包,是只穿着花裙子的小熊在跳舞。 他笑了一下,回她“你好”。 顾客进门时邹却正一手按着椅垫伏下身,试图寻找方才一不留神滚落在地的软糖。听见有人进来,他准备先把软糖捡完,又听见那人问套在哪,便头也不抬地回答说在冰柜靠着的那面墙上。 阿凤店里的布置格局确实有点奇怪,一般这些计生产品都放在结账的柜台前或是一进门就能瞧见的显眼之处,可阿凤就连冰柜的位置也非常不正常,竟然在店的最里面。夏天真的很辛苦,每进来一个人邹却都得指手画脚地解释一番冰柜到底在哪里。 套就放在冰柜那面墙的架子上,和验孕检测试纸放在一起。他在心里暗暗吐槽老板许多次,因为每每有人来买这个都会带着一种类似便秘的为难表情问套在哪,他一开始也觉得挺尴尬的,后来就逐渐学会了面无表情地指指冰柜的方向。 当然也不乏那种,因为来买了太多次,进门就直奔目的地的人。每当看到眼熟的老顾客来买套,邹却心里就会涌起一股欣慰轻松之感,短暂地为终于不用再当指路人高兴一下。 然而问话的人显然是没能立刻找到冰柜在哪,在柜台附近徘徊了一阵之后又再一次问道:“你好,请问避·孕·套放在哪里?” 这声音有些耳熟,邹却这时候才不耐烦地抬起头想给他指明方向。看清那人是徐栖定的一瞬间他愣了愣,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涌上心头。 他攥紧衣服下摆,干巴巴地说:“再往里走。” 徐栖定点点头,看清冰柜位置后便径直朝那里去了。邹却头跟着他转,身体里像下了场暴雨,浑身蔓延骇人的凉意。 买那种东西,还能是为了干什么。 待徐栖定拿了一盒放在柜台上,他机械地拿起扫码枪,机械地报出价格,机械地去扫徐栖定的付款码。关节好像都要僵硬,心竟然隐隐有绞痛的感觉,天花板都化作阴云密布的天空,不由分说朝他压下来。 他偷偷去看徐栖定的脸,那脸上没什么表情,目光静默地注视着手机,等待付款完成。邹却放下扫码枪,呆呆地把目光移回到收银系统的屏幕上,觉得胸口窒闷,喉头也哽得不舒服。 不会是想哭吧?他暗暗自嘲,就这点出息。徐栖定想跟谁谈恋爱、想跟谁睡都不是自己能干涉的,总有一天要面对这些,喜欢上他的时候就该明白这点……可就是,就是难过。 想哭的那种难过。 茫然、不知所措,还有莫名其妙的委屈,甚至是对那个未知对象的嫉恨,大股情绪从身体里迸出来,邹却好想回家,好想睡觉,起码在梦里,他还能肆无忌惮地去触碰徐栖定的手。 他付完钱是要去找谁呢?那个人会被他抱着吻着吗?会心满意足地躺在他身边吗?会也像自己这么喜欢他吗? 他垂下眼睫,暗下决心不去看徐栖定的背影。 怕那个人真的会慢慢走远,离自己越来越远。 本来他们也没靠近过。 系统报出到账提示,随之一起响起的还有店铺的感应门铃声。邹却忍不住扭头去看,进来的是个眼熟的男人,一进门便冲着徐栖定抱怨:“路上堵了。” 想起来了,是遇见醉鬼那天和徐栖定一起的朋友,是叫……程启吧? 徐栖定拿过柜台上的套扔给他:“五十五,赶紧转我。” “知道知道,马上转。”程启笑嘻嘻的,“怎么还知道帮我省钱啊?我平时都买六十五的那款。” “谁知道你爱用哪个。” “嘿嘿,谢了谢了啊,得亏你正好在昕昕家附近,路上又碰巧遇见阿杰,借到他手机给你打电话,不然我这忘带手机身无分文的,一会儿到昕昕那里,指不定被她嫌弃连个套都买不起。”程启把那盒套塞进裤兜,转过脸来对邹却打招呼:“你好啊,又见面了同学——你傻乐什么?” 邹却忙收起笑:“没,没啊。” “哦。”程启瞅瞅他,没过多在意地咧嘴笑,“我走了,拜拜。” 他这话同时也对着徐栖定说,迈腿前还用力拍了拍徐栖定的肩。徐栖定正在看手机,头也不抬地说了句“春宵愉快”,接着程启便一溜烟出了店门。 邹却觉得流失的力气又回到身上,回到身体每个角落。至少能确定今晚春宵一刻值千金的不是徐栖定了。他轻松不少,大着胆子望向喜欢的人,见徐栖定也慢悠悠朝门口走,便犹豫着要不要大大方方开口说再见。 “对了。”徐栖定忽然转回身,“上次的钱我还你。” “啊?什么钱?”邹却傻愣愣地盯着他看。 “口香糖的钱。” 邹却猛然回想起那天骗他临期商品不要钱的事,一抹红顿时爬上耳朵尖:“啊,哦……” 他又不敢去直视徐栖定了。却能感觉到隔着柜台的这个人正望着自己,一向温和的声音又响起来:“你把微信收款码让我扫一下,我还你钱。” 邹却张张嘴,不敢多说什么,只得乖乖打开收款码递过去。“滴”一声后,徐栖定低头输入金额,对他解释道:“我前几天来买东西,看到临期商品货架上又有蜜桃味口香糖,付钱的时候老板说所有临期商品一律打五折。” 邹却说不出话来,被拆穿的心虚和窘迫侵袭全身。他讷讷地盯住收款页面,徐栖定没多说什么,收了手机便要走。 “等等,”邹却叫住他,“给多了。” 徐栖定付了五十。 “还有,之前临期商品就是免费的,最近才改成了五折……” 想要最后垂死挣扎一番,无奈这辩解太蹩脚,说着说着声音就快要小过蚊子。邹却脸烫得要命,真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叫,怎么什么尴尬的事都让自己给碰上了。 徐栖定停住脚步,也不知道信了他的解释没有,只是轻轻笑了笑:“那这样吧,多的钱你替我存着,我下次来买口香糖就不付钱了。” 邹却闻言忙点头:“好。” 店里重又恢复安静。他趴在柜台上闭了会儿眼睛,觉得嘴角不受控制,忍不住要往上扬,于是为了和不听话的嘴角作斗争,连发烫的脸颊也顾不得去管了。 怎么只是跟徐栖定说几句话,心跳又开始加速。可是邹却一点儿也不介意,胸口的窒闷感逐渐消失,此刻只想轻出一口气。 真好、真好啊。
第22章 小行星 安安把蛋糕和咖啡端过来的时候,发现邹却少见地没有盯着窗外放空,而是在低头看手机。她悄无声息地凑过去一看,嘴里脱口念了出来:“收款记录?” 邹却一个激灵抬起头,下意识拿手去遮住屏幕:“你怎么走路都不出声的?” 安安耸耸肩:“你自己看得太入迷了怪谁?” 她把蛋糕推到他面前:“尝尝吧,店里的新品。” 邹却的小秘密被撞破,此刻也有些发窘,忙拿起叉子尝了一口,象征性地抿嘴品了品:“嗯,味道还不错。” “敷衍。”安安在他对面坐下,撑着下巴望向他,“你之前提的那个喜欢的女孩儿呢,不是说总梦见她吗?追到手没有?” “……没有。” “哎呀你怎么这么迟钝啊!”安安叹口气,“我还以为你已经幸福上了呢,不然怎么变这么呆,看个收款记录都能看痴。” 她太过于八卦,又穷追不舍地问了好些问题,邹却有点招架不住,胡乱回答了几个后便说她太吵,把她赶回收银台那里。待见着安安坐在柜台后打起瞌睡,他才又放心地把目光移回手机屏幕上。 非好友二维码收款,既不显示头像又不显示完整昵称。可人总归贪心,和他多说了几句话,又想着要是能加上他的微信就好了。邹却想徐栖定的微信一定很难加,即使自己真的加上也一定不敢给他发信息。如此想着便沮丧起来,他喝几口咖啡,又去书柜找他的老朋友《夜航西飞》。 自上次在便利贴上吐露了从未向外人倾吐过的心声后,他觉得自己和对面的陌生人距离越发近。明白人与人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可没想对面回复得极认真,洋洋洒洒也写了许多,安慰他说与自己和解大概会是一生的课题,每个人都有不堪的一面,而大多数人都无法成为灼眼的太阳。 又说,或许太阳也有他的不堪呢? 邹却笑笑,觉得这话多半只是为了让他能好受点,却又不自觉地想了想徐栖定有不堪一面的可能性。他想到造神和跌下神坛,又兀自摇头,哪怕徐栖定有不为人知的样子,自己也窥探不到罢了。他是一颗很小、很小的行星,离太阳好远,不过日复一日围绕着太阳转,眼里永远只盛满太阳的光芒而已。 盲目吗?无所谓了。他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 咖啡喝到一半,柯淼发来信息,让他赶紧到睿斯游泳馆找她,紧急情况。邹却匆匆在便利贴上把没写完的话写完——他推荐了一首自己很喜欢的歌——接着放好书,和安安道别后便打车往睿斯去了。 这家游泳馆他知道,离茶泊并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上周网吧老板送了柯淼两张睿斯的单人单次票,柯淼邀请他一块儿去,可他毕竟不会游泳,柯淼于是邀请了小卢。这会儿说有紧急情况,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岔子,邹却一路上心神不宁。 他到了游泳馆,柯淼已经换了衣服在前台处等他,头发没吹干,还在往下啪嗒啪嗒滴水,脸上表情不太好看,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 邹却忙上前:“发生什么了?” 柯淼拉过他的胳膊,小声道:“气死我了,你得帮我撑着点底气啊!” 邹却一头雾水地被她拉到室内泳池边,瞧见小卢正和一个矮胖的男人推搡争吵,脸涨得通红。柯淼快步往他们那里走,指着那男人大声道:“我男朋友来了!你有本事把刚刚的话再说一遍啊!” 邹却差点被口水呛住。虽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柯淼到底是怎么想的,让他去假扮男朋友吓唬人?他要是身材健硕肌肉发达倒好,还能起到威慑作用,可明明自己也细胳膊细腿的,这不是毫无杀伤力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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