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柯源回来的时候,简承言已经把保温桶打开分格放好,做好一名兢兢业业的送饭人。 都是些家常菜,和学校食堂里的菜色相比,更合他的口味。 因为保温桶的原因,能带的菜并不多。 简承言做了一荤一素,外加一个汤。 油爆河虾鲜美,塔菜炒笋片混着淡淡的苦味和清甜,吃起来唇齿留香。配合着山药肉糜汤,肉香中和着蔬菜的香味,很合他口味。 姜柯源筷子没停,风卷残云。 “这么饿?”简承言坐在办公桌对面,忍不住打趣,“看来做学生的良师益友不是件简单的事啊。” 姜柯源知道他在暗示些什么,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他身后墙上这面锦旗上的那八个大字,就好像用刻刀一笔一划刻在他脑子里了一样——良师益友,可遇难求。 他嚼着嘴里的河虾,掀起眼皮恶狠狠地看了简承言一眼,顺手抄起手边那只小型工具箱里的小锤子:“我捶死你啊!” 简承言举起手往身后的椅背里一靠,投降,抿着嘴朝着姜柯源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不会再说话了。 午休时间的研究院人少的可怜,学生们都去吃饭了,本就不多的老师也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整个房间静得只剩下姜柯源一个接一个嘬着河虾的声音。 油爆河虾吃多了毕竟还是咸,姜柯源抱着汤碗喝汤,一边咬着绵软的山药,一边抬眼偷偷摸摸地去看简承言。 “你想干什么?”这副做贼一样的样子属实算不上好看,简承言看了他两眼,率先开了口。 “没什么。”汤碗挡住贼的大半张脸,姜柯源清了清嗓子,“你最近不忙啦,还有空来给我送饭。” 简承言点点头:“方阙云那边的事情都理清了,能交给手下人去做了。律所这边我最近也没案子,确实闲下来了。” 姜柯源放下汤碗,搓了搓手指:“我爸的账户不是被冻结了嘛。” “嗯。”出事之后,姜瑞文那个疑似进过账的账户就被冻结了起来,简承言也知道,姜家一家子的大部分资产都在这个账户里。现在这个账户变成了废卡一张,能留给他们母子的可用资金并不多。 他以为姜柯源要问自己借钱,却又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权衡了一番,正准备开口主动提及,没成想对方率先开了口。 “我本来想和周院说,能不能让我教教学生,赚点课时费。”姜柯源看着对面的人,也没把话说得太明,“但这条路走不通。所以我想让你帮帮忙,问问钱律,他有没有什么收藏文物的朋友,我能帮着去修复修复,也算赚点外快。” 简承言一时无言。一是因为周远山拒绝了姜柯源教书的要求,那对方一定知道自己这份工作来得并非那么循规蹈矩;二是因为这大概是姜柯源人生三十一年以来,第一次这么坦白地主动开口来寻求他的帮助。 见办公桌对面那人迟迟不说话,姜柯源舔了舔嘴唇,只当是自己多嘴了一句:“你要是不方便的,就算了,我也就随口问问。” 简承言笑了:“不会不方便。” 和平常淡淡的,就连笑意也是淡淡的样子不一样,他这次笑得很开,姜柯源甚至能透过薄薄的镜片看见他眼角细小的纹路。 “你干嘛笑得这么开心?”姜柯源吓了一跳,“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笑意不知为什么有些收不回去,简承言也不想再花力气掩饰:“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你明明一直都在骗我。”姜柯源反驳,“暗地里帮了我这么多,一个字都不提。” 他看着简承言,眼里亮亮的,只剩下满满的肯定和佩服,还带着一点心疼:“有时候真的挺佩服你的,硬生生忍着什么都不说。”
第39章 攒局(一) “你小时候那么要强,小学考试的时候遇到一题是我和你讲过的,就算会也死活不肯往上写,宁可被老师扣掉那十分,最后考了个九十,也不心疼。” 结束了忙碌的一天,彻底洗漱完躺在床上,姜柯源拿着素描本在上面写写画画,手机被放在床头柜上,开着免提和简承言打电话。 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年代又那么久远,姜柯源早就记不清了,顺口含含糊糊地回了一句“哪有”。 电话那头笑了起来,姜柯源能很明显地听见简承言低低的笑声,好像靠在他身边,胸膛贴着他后背一样,震得他一阵一阵地酥麻,连带着手里的画笔也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在没有确定关系之前,他很少这样笑,但自从姜柯源上次“单方面”地提出了他们在“谈恋爱”这个定义之后,简承言好像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这种特权好像只有成为他的另一半,才有享受和开发的待遇。 “你都不记得了。”简承言笑够了,又故作伤心道,“到头来原来只有我记得这些事情啊。” 姜柯源有些吃瘪,诡异的胜负欲被激起,但奈何想不出什么“炸裂往事”,只好从别的角度出其不意:“你连我小学时候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就开始偷偷喜欢我了?” 话音刚落,电话这头和那头的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头,姜柯源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原来早早地就对简承言生出了那样的感情。 那头,简承言回想着自己小时候被“姜大小姐”折磨的往事,不堪回首。 “不过说实话。”往事再怎么不堪,时隔多年再次想起来的时候也依旧是美好的,姜柯源落笔,画纸上那人的眉眼逐渐清晰,“你那时候真的是我人生的噩梦,好像在我爸妈眼里,你永远是最好的,我永远要向你学习。” “所以你那时候天天像看仇人一样看我是因为这个?”简承言好像在健身,电话那头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可他的声音却还是稳稳当当的,没有什么变化。 姜柯源无心再去提那些旧事,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现在在干嘛呀?” 电话那头不愿意直接揭晓答案:“你猜猜看呢。” 铅笔笔尖在画纸上来回移动,发出唰唰唰的细响,姜柯源专注地描摹着画中人的眉眼:“你是不是在健身啊?” “嗯。”简承言松开肩推机的把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平复着有些急促的呼吸,“你呢?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在画画。”姜柯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透过扬声器放大后,在偌大的健身房里显得有些空,“你猜猜我画了什么。” 简承言难免觉得这样有些幼稚,却没拂了对方的兴趣:“什么提示都没有,就这样硬猜吗?” “嗯——”姜柯源拉长了音调想了想,“我画的是一个你和我都经常见到的。” “不是没有生命的东西,是有生命的。”电话那头补充道。 简承言坐在那里,面前的落地镜照出整个健身房的全貌,龙卷风在门外跑酷,爪子踩在地砖上发出嗒嗒的声响:“你画的是龙卷风吗?” “不是。” “那是楼下经常对你摇尾巴的小狗吗?” “不是。” “是路边的梧桐树吗?” “不是。”…… 一连猜错了好几个,姜柯源有点恨铁不成钢:“怎么一个都不对,你好笨啊,简承言。” “嗯,明明是我应该从小向你学习才对。”简承言还没忘记刚才姜柯源顺口的“埋怨”,“所以姜老师到底画了什么,能不能告诉我?” “你把摄像头打开。”姜柯源放下铅笔,把手里的素描本拿得远了一点,捞过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简承言的脸。 微信摄像头的像素不高,模糊之后反而显得镜头那边的人更多了几分朦胧神秘的味道,姜柯源没有动手把自己的小框调大,只是凑近了手机屏幕,耐心地调整着镜头的方向,直到整幅画都出现在右上角的那个小屏幕里。 大作只完成了一半,寥寥几笔勾出了画上那人的大致轮廓,只有一双眉眼被精心雕琢过。 简承言看着手机屏幕,画上的那双眉眼和镜头里的那个人八分相像:“画的是我吗?” “嗯。”姜柯源把调换了摄像头,把手机拿高,拿到一个合适的角度,“怎么样,我画的好不好?” 简承言点头,问出的话在姜柯源看起来没头没尾的:“你是不是想我了?” “嗯?没有啊。”保持最完美的角度实在是太累人,姜柯源很快摆烂地随手把手机扔在床上,拿着铅笔继续在素描本上写写画画,“干嘛突然问这个?” “既然不想我,你为什么要画我?”简承言凑近屏幕,看着左上角低头认真画画的那个人问。 手机被人拿起,姜柯源的脸凑了过来。 简承言看到屏幕那头的人咬牙切齿:“画来扎小人。”* 简承言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快下班的时候,姜柯源就收到了他的消息。 两人约着一起吃了顿饭,说好了周六下午一点,在晨曦公寓门口碰头。* 姜柯源特意提早了五分钟出门,却发现简承言也已经等在了门口。 “你怎么来得这么早?”姜柯源低头系安全带,“停在这里也不怕被交警贴条。” 简承言打了方向灯汇入车流:“我坐在车里,不会被贴。” “哦。”副驾驶上的人轻轻应了一声,突然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的没底。 “别紧张。”简承言分心看了他一眼,“钱律也在,他们能玩儿到一起的,又都是收藏些古玩的,大多是一群和蔼的小老头。” “我紧张的不是这个。”好歹也算是混了这么多年社会,社交这方面没什么好顾虑的,姜柯源叹了口气,“实在是没去过这种地方,到时候不知道要被拉着去做点什么。” SUV转了个弯,简承言一手捏着方向盘,一手撑在车窗上看着前面缓慢移动的车流:“这种层次的私人会所,大概率是品品茗,打打高尔夫球这样吧。” 姜柯源扶额:“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啊……”* 简承言在服务生的引导下停了车,带着姜柯源从地下车库直接坐了电梯上楼。 大堂里并没有姜柯源想象的那么冷清,虽然也算不上人流如织,却一直有来来往往的、西装革履的、结伴而行的。 简承言在服务台前站定:“钱铭森钱先生。” “好的。”看起来钱铭森应该是这里的老客户,服务生都没有打开电脑查询,直接从服务台后走了出来,领着两人往电梯方向走。 电梯门打开,二人一前一后进了轿厢,服务生按下楼层键,电梯门响了一声,正要缓缓关上的那一刻,姜柯源看见对面的那扇电梯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老熟人”。 霍凛春冷着脸,脚下生风,身后跟着的那人弓着腰,一边弯腰道歉,一边快步跟在他身后,嘴皮子翻得飞快:“霍先生,霍先生,实在是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没有这个意思,请您听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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