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车水马龙,裴新收到医院的信息之后就立刻结束了会议,连司机都没来得及跟上。 霓虹灯和车灯闪烁着将挡风玻璃切割出深深浅浅的线条,他知道李闻虞现在正心慌意乱,只能顺着答应:“好,我会去的,别着急。先想想你最后一次见季贺,他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或者说过什么话?” 李闻虞已经跑出胡同,可惜路面偏僻,连行人都没有,更看不见出租车。他听了裴新的话后强迫自己稍稍冷静下来,不假思索:“他问我借钱,我没有给他……难道他带走奶奶就是为了从我这里拿钱?还是从奶奶那里拿钱……?” 在他印象中,季贺虽然个性顽劣,又因为父母分居从小就不太服李藤管教,但也不至于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上次见面,上次见面…… 他情不自禁将事情朝坏的方面思考,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李闻虞死死攥紧了手机,在微信里翻出被设置成免打扰模式的季贺。 聊天框里几乎被季贺用各种语气来借钱的短信铺满,从一开始的低声下气到毫不客气地威胁,但在几天前忽然戛然而止,之后再也没发过来任何信息。 裴新听见那头变得安静,想起回南望巷那天从阳台出来之后李闻虞脸色就不好看,眼底掠过一片深沉的冷意:“如果只是为了钱,一切都好解决,你放心。”
第八十九章 结束通话后,裴新的车从环岛绕出来进了另一条车流稀疏的路,一路疾驰。 他吩咐完郑光去接李闻虞后,被扔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又震动起来,是个陌生来电。 裴新抬了下眼睛目光略斜,接通电话。 车窗半开,冷风顺着灌满车厢,但那头声音传来依然清晰到有些不紧不慢:“裴总你好,我是季贺。” 裴新直视前方的眸光瞬间冷下来,语气并不强烈,却充满胁迫性:“你想干什么?” 季贺在那头一字一句,似乎生怕裴新听不清每一个字:“我想要钱,这李闻虞应该跟你说过了,他没有,我只能求裴总你帮忙了。” 裴新没有减速,车窗外的路灯和树影飞速倒退,他极为嘲讽地冷嗤一声:“你拿了我的钱,有命花吗?” 季贺在那头愣了下,随即说:“有没有命花那就是我的事了,但是裴总,你现在不把我想要的给我,没命的可能就不是我了。” 裴新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光明正大地威胁过,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隐隐发白,青筋凸起,声音冷得淬冰一般:“你要多少?” “裴总,”季贺的声音顺着风传来,夹杂了一点窸窣声,“我想你可能对我产生了一点误会。我并不是想拿奶奶的身体来威胁你,只不过我今天带她出医院透气,奶奶却提起了你和李闻虞的事情,问我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你也知道奶奶心脏不好,受不了任何刺激,你和李闻虞这种——”季贺慢悠悠停顿了下,似乎在斟酌用词,“不太能见得人的关系,我怎么能如实相告呢?所以,威胁到奶奶身体健康的人并不是我,是李闻虞自己才对。另外,还有一件关于李闻虞的事情,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这些加在一起的价格,我们是不是该面对面坐下来才好商量呢?” 裴新脸上是戾气深重的烦躁,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公安局门口,冷笑着开口:“面对面?” 车停下后,四周刹那变得安静,连手机的电波声都清晰无比:“是啊,还得麻烦裴总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我会把地址发过去。你千万得自己过来,要是带着警察或者其他人,我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这附近荒郊野岭,奶奶如果突然发病得不到救治,后果不堪设想啊。” 季贺如果不是狗急跳墙,绝不会想到拿奶奶来威胁。想要见面,无非就是要狮子大开口。裴新冷冷瞥了眼公安局大门的灯影,眼神投射出深沉的寒意,不到两秒钟,手机通知栏弹出一条短信,上面详细写着一串地址。 他扫了一眼,是个非常偏僻的郊区。原本也在早年间新城区扩建拆迁的行列之中,只不过因为地质条件差拆迁款迟迟不能敲定被划了出去,荒废了几年再也没有动过。 “裴总,”季贺殷勤地笑了下,似乎生怕惹怒裴新,言语客气下来,“我带着奶奶在这等你。” 他说完最后一句,立马挂断了电话。 裴新面无表情地点燃了一根烟,他吸了口气,青灰色的烟雾缭绕,又很快被夜风吹得四散。 季贺显然知道李闻虞最怕的是什么,裴新更是一清二楚。 否则他不会在那五年里出钱照顾奶奶,更不会在几次回国有限的时间里腾出空去医院装好人。 捏住了奶奶,也就抓住了李闻虞身上的线。 如果奶奶出了事,或者知道了他们之间的事情,李闻虞就没有了任何顾忌,哪怕只有一丝机会,都会千方百计从他身边离开。 如果李闻虞知道奶奶因为两人之间的事情而受到影响,更不会原谅他,还会愧疚自责。 所以这件事,他必须在李闻虞知道之前彻底解决。 裴新敛着眉目将烟掐灭,随意捻了捻手指,重新发动车子朝手机里的地址疾驰而去。 郊区偏僻,车程将近半小时。 裴新把车停下时,路面上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蝉鸣声猖獗,前方的去路被两旁野蛮冲撞的杂树拦住,黑黢黢的树影摇摇晃晃,只有远处几栋破旧的矮楼还有几盏微弱的灯光。 季贺大费周章躲在这么个地方,确实让人很难找到。 裴新踢开脚下拦路的石子,朝着有灯光的地方走。这条路很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了几分钟,几乎耗尽了裴新所有耐心,才终于走到季贺地址里写的那栋楼。 狭窄的楼道里漆黑一片,空气里似乎都蒙着一层厚重的灰尘,安静得完全不像有人的样子。 裴新三两步跨上二楼,借着走廊尽头的月光看见一间房门前堆着乱七八糟的杂物,都是建筑废材一类,破旧的木门大喇喇敞着。 裴新大步走过去,随手从杂物堆里拎起一条细铁棍,贴着墙找到了灯的开关。“滋滋”两声后,房间里亮起来昏黄的灯,但同时被启动的还有天花板上挂着的吱呀吱呀的吊扇,年代悠久到仿佛随时会坠下来。 四周仍旧是厚重的灰尘气,脚下铺满了乱七八糟的杂物,像是这户人家搬走之前被洗劫了一般。 裴新眯了下眼睛,没有再往前,沉着嗓子开口:“季贺,出来。” 声音在房间里回响,但半晌没有人回应。 裴新一边踢开地上的阻碍一边往里走,从客厅进了另一间屋子,这里并不大,一张木床和木柜几乎一目了然。 他站在床边,十分警惕地听见了身后“咚咚”的脚步声。 一转头,季贺果然站在了原本空空荡荡的客厅中间。他面色灰白,嘴唇青紫,精神显然不怎么样,但心情却好,殷勤兴奋的笑容挂在灰败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起来。 见裴新转头,他也顿住了脚步,笑着说:“裴总终于到了。” 裴新原本就不耐阴沉的脸上多出几分凶厉,几步往前:“奶奶在哪?” 季贺却忽然伸手,有些惊慌:“等等!裴总,你手上拿着这东西是现在就要我的命吗?你要是现在动我,可找不到奶奶在哪里!” 房间里幽黄的灯光将裴新挺拔的身影投下来,他握着的那根铁棍上全是颗颗粒粒的尘土,连带着他手上也沾着灰,周身蒙着层令人胆颤心惊的戾气:“我问你奶奶在哪?” 季贺见他停下,舒了口气,用泛着焦黄的手指指向窗外:“楼下。” 裴新手心紧了下朝外看,这栋楼后的平房亮着灯,招牌看不清,但模模糊糊能看见好像是一家小诊所。 季贺这才又说:“裴总,这下我们可以谈谈钱的事情了?你准备拿多少钱来封我的口呢?”
第九十章 “啊,不对,”季贺忽然想起什么,笑得轻飘飘,“我还有个东西要送给裴总来着,关于我表哥的,你一定感兴趣!” 说着他一拍手,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什么东西,自顾自朝裴新走过来。 然而裴新的耐性到了极限,阴沉着脸将季贺一脚踹翻在地。 季贺似乎毫无防备,倒下时痛得直叫,背脊擦在地面磨起一阵尘土飞扬,他害怕地举起手挡住自己的脑袋:“裴总!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新脸色铁青沉得吓人,俯身狠狠拽起他的衣领,冷笑着:“你敢威胁李闻虞,想拿我的钱难道还想活着花出去吗?” 他手背青筋暴起,一拳砸在季贺脸上,而后将他的脑袋狠狠朝地面砸去。 季贺嘴角立刻渗了血,脑袋里被撞得嗡嗡响,耳鸣得几乎连环绕吱呀着的吊扇声也听不见了,慌忙举起手里的东西求饶:“裴总,你先看这个!你看了就明白!” 裴新冷冷瞥了那东西一眼,一张纸片叠得四四方方,隐约透出里面黑色的字体。他用膝盖死死扣住季贺的肚子,痛得季贺直抽气,然后才伸手去拿那张纸。 他单手将纸抖开,还没来得及去看内容,余光却看见身后有道黑影正快速靠近! 裴新眉目一沉,快速侧身朝右躲开,同时手里的铁棍朝那人挥过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却被季贺死死拽住。身后的男人被他击中手臂,但动作仍旧迅疾,一脚朝裴新的腹部用力,裴新没有站稳也就无法立刻躲避,闷哼一声朝后撤去。 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季贺忽然发狠一般抄起地上的生锈的铁杵往裴新膝盖上敲 裴新错开身位,拽着那根铁杵将已经站起来的季贺拉到跟前用力往下压,用膝盖狠狠顶向他的脸,手里的铁棍朝那个黑衣男人脑袋上招呼,速度快得几乎挥出残影。 但那男人显然是个练家子,一身腱子肉凶相毕露,躲闪的速度也快。 几次下来裴新彻底发了狠,拧眉往季贺头上狠敲了一棍子把人扔到一边,跟那男人缠打起来。 打斗的动作让整个屋子里尘土飞溅,像蒙着一层缭绕的灰雾一般。黑衣男一拳头挥过来时,裴新侧了下身,趁着他挥空的一瞬间,一把抓住他小臂,顺着他出力的方向往前一带,然后脚下冲着他小腿骨的位置用力一踹,双手被反剪在后。 裴新腹部的伤隐痛,脸上的表情凶戾到有些可怖:“谁让你来的?” 那人痛的咬着牙不说话,裴新也懒得废话,一脚往他背上踢。 然而裴新站起来的瞬间,脑后忽然一阵剧痛,有血从头顶往下流,他原本冷厉的神色一片空白,铁棍“哐”地砸在地上,几乎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季贺原本已经意识涣散,听见声响才勉强清醒,一睁眼就看见裴新直挺挺倒下去,脑后血流如注,吓得几乎哆嗦起来:“严哥!你怎么把他打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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