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紧张,手无意识地扣着指甲,一直等到电话那头年轻的警察一口答应,他才终于松了口气。 确定他二十分钟就能到之后李闻虞挂了电话,安静地坐在隔间里听着外面的动静。放学后整个学校迅速寂静下来,卫生间里也很快只剩了保洁大叔打扫。 他掐着点下楼,一出校门就看见了一个年轻的警察往这边走,李闻虞欣喜地挥了挥手,朝他跑了过去。 警察很客气地跟他打了招呼,之后检查了下他没被衣服遮挡住的伤口,啧啧道:“现在的小孩真是胡闹,我今天就跟你在这等着,看他们还敢不敢来!” 李闻虞实在很感激,一连说了好几声谢谢。 学生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谁也不愿意在这恶劣的天气在外面逗留。天很快擦黑,原本细碎的雪慢慢变成了鹅毛大雪,校门口已经只剩他们两人。 警察低头看了看手表,嘿嘿笑了一声:“哎呀,可能他们看见我在这不敢来了,要不今天我先把你送回去?” 李闻虞看着脚下飘落的新雪,慢慢抬起头,正准备说话,又听见警察继续说:“现在的小孩也就是图了新鲜闹着玩儿,人家说今天找你说不定就是随口一说的,你也不要太担心,啊。” 李闻虞看了看他裸露在外面冻红的双手,半张脸掩在围巾下,声音有些闷:“叔叔你回去吧,这么晚他们应该不会来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警察将左手插进兜里,拍了拍自己电动车的后座爽快道:“上来,我带你一程。” 北风呼啸,李闻虞一直到岔路口才跟警察分道扬镳,他下车后长长呼了一口气,看来裴新他们也没那么无法无天,以后或许不会再来找他麻烦了。 路灯照亮着狭窄的前路,但再过一个转角就只剩一片漆黑了,李闻虞显然习惯了这条路上的情况,熟练地拿出手机来照明。 他举着手机继续往前,一根木棍又快又狠地从黑暗处挥来,李闻虞慌忙弯腰躲了一下,却又被另一边打个正着。他的胸口处发出一阵闷响,疼得直不起腰来,下意识要跑,然而下一秒就被踢翻在地,激起一阵雪花飞溅。 “你他妈真敢报警?!”寸头在黑暗中一脚踩在他背上,用力碾了碾。 李闻虞徒劳地张大嘴巴却疼得发不出声音,只能在视线盲区里奋力伸腿踢了寸头的左脚一下,趁他躲闪时起身一拳往他脸上挥。 寸头眼睛被打了一拳,立马发狠地反击,李闻虞又被角落里的一伙人按下,只能任他拳打脚踢。 “还他妈敢反抗,我让你敢打老子!” 寸头一边打一边骂,李闻虞始终紧闭着双眼,努力将所有痛呼锁在牙关里不发出一丝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闻虞身下的雪都融化了,身上的衣服吸满了雪水,不知是冷还是痛得直发抖。 寸头打累了,往地上啐了一口,低下身子跟要去拽李闻虞的头发。悄无声息的李闻虞却忽然睁大眼睛猛烈挣扎起来,按着他的两个人一时有些压不住,嘴里开始骂脏话,又是一脚踢上了他的小腹。 这下李闻虞眼前一黑,彻底没有力气瘫软在了雪地里。他嘴角流出血迹,半眯着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 寸头满意了,邪笑着问:“还敢报警吗?” 李闻虞张了张嘴,没说出完整的话,只发出一点低哑的音节。 寸头转头扫了眼四周的雪地,在不远处看见了李闻虞还亮着手电筒的手机,扬了杨扬下巴示意那几个小喽啰去给他拿过来:“你报警也没用,我看哪个警察敢管我们!你知道我们裴哥家里是干什么的吗?你再敢报警我下次打断你肋骨你信吗!” 李闻虞侧头,他有些耳鸣,看不清他们的脸,也听不清声音。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想跑。 但他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跑,跑到哪里去,这次跑了下次又怎么办。 寸头等得不耐烦,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你他妈说话!” 李闻虞慢慢睁开了眼睛,声音哑得很:“裴新呢。” “裴哥也是你想见就见的?”寸头冷笑一声,“等你跟狗一样跪在地上摇尾乞怜讨你爷爷们笑一笑,裴哥说不定会来看一眼吧,哈哈哈哈。” 李闻虞冷嗤一声,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有些艰难地开口:“谁...谁是狗?你才是只只会仗他人势的狗。” 寸头目光又冷下来,狠狠呸了一声,招呼旁边两人把李闻虞压了起来跪在地上,然后拿出手机怼在他脸上开始录像。 李闻虞原本麻木的伤口被撕扯,小腹和头皮撕裂一般,眼尾流下几滴生理性的眼泪,但眼睛里仍旧一片清明色。他身上的校服早就在挣扎的时候被扯了下来,此刻只穿着一件宽大的湿漉漉的毛衣,脖颈和脸上青紫交加的痕迹像是一幅随手泼上颜料的油画,有着诡异的凌虐美感。 寸头十分满意他这副狼狈的模样,一边录像一边笑:“你现在对着手机恭恭敬敬叫一声裴哥,老老实实道个歉,说不定裴哥还能原谅你。” 李闻虞垂着脸不说话。 寸头阴着脸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咬牙切齿道:“快说!” 李闻虞仰视着他,瞳孔黑琉璃一般,眼里的冷意让人心颤,又好像在笑:“好,我说。裴新,还有你们,都是一群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牲,你们的爸妈一定没有管教过你们...你现在这个样子,要让他...他们看到了,一定恨不得掐死...” 李闻虞这辈子没骂过脏话,也学不来,被逼到这种境地也只能说出这些。一边说一边又挨了几脚,身子左右摇摆了下,又很快被压着跪下。 寸头嫌恶地看他一眼,觉得油盐不进的人实在没意思,反正他也打爽了,将拍好的视频发给裴新就准备溜之大吉。 他抬了抬手让人放开李闻虞,收起手机转身就走。谁料刚走出去没几步,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拿出来一看,居然是裴新打来的。 他立马接通,原本冷漠的脸换上谄媚的笑:“怎么了裴哥?” 那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脸色变了变又连连称是,之后便挂了电话。他烦躁地招呼那两个人过来,指着李闻虞沉声说:“把他带走。”
第四章 妄沦 李闻虞痛得直不起来身子,下意识撑着手往后退了两步,手掌贴在雪地里冻得细小的伤口发麻。那两人毫不费力地把他架起来往宽敞的大路上走,李闻虞完全没力气,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两人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先把他塞进后座,然后在寸头上车后离开。 李闻虞半死不活地瘫在座位上,全身的衣服都被打湿,冷风一吹更是直打哆嗦,连原本已经有些混沌的大脑都被迫清醒起来。 窗外的路他不太认识,但不管去哪,最多也就是再挨一顿打吧。想到这里他反而放松下来往椅背上靠,把湿漉漉的脑袋也搁了上去,看上去好像正在闭目养神。 寸头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打量几眼也就没再管他。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车慢慢停了下来,寸头下车打开车门把他一把扯了出来然后拎着往前走。 李闻虞半眯着眼扫了下四周,发现这是个小区,寸头对这里似乎也不太熟悉,七弯八绕半天才找对门,拉着他上了电梯。 李闻虞费力地倚着墙撩起眼皮看他,嗓子像漏了风:“这是哪?” 寸头露出个邪气的笑:“你现在才问是不是晚了点?” 李闻虞没力气再多说话,等电梯到了又跟个布偶一样被他扯出去。寸头敲了下门之后就笔直地站在门口没再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还死死拉着李闻虞的领子,过了大约两分钟,门自己弹开了。 李闻虞被干脆利落地大力扔了进去,脚下一软险些摔倒,还是抓着桌沿才勉强站稳。 屋里是昏暗的,只开着一点黄澄澄的灯,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烟草味,但李闻虞现在没心情打量其它。他皱眉看向门外,发现正准备关门离开的寸头,咬牙问:“这是干什么?” 打了人还不够,难道还要把他关起来? 寸头冷哼一声,声音不大不小地朝里喊了声:“裴哥,人我带到了,我这就走了。” 说完看也没看李闻虞一眼,迅速关上了门离开。 李闻虞愣了两秒,忽然苦笑了一声。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莫名其妙这么倒霉的事,只是半夜路过霸凌现场想要见义勇为,然后就被打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还被人关了起来。 他半边身子还靠着桌沿,正准备支起来看看,却忽然听见了脚步声,紧张地一转头,看见裴新正站在身后的卧室门口。 他穿着身深色居家服,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李闻虞,冰凉的眸光像是刚化开的雪水,泛着一层锐利的光。 李闻虞“噌”地一下站直了身子,压下喉咙间的疼痛质问:“你把我带到这干什么?” 裴新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眼神却一直落在他身上,李闻虞鲜少被人这么直勾勾地看,浑身的毛孔都紧绷起来,后颈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像是被某种野生动物盯上了致命的动脉。 直到这一刻他才忽然感到有些害怕。 裴新站定在桌边倒了杯水,仰头喝下,露在单薄袖子外的腕骨突出,又伸手朝李闻虞递过来一杯,声音暗哑没什么情绪:“喝水吗?” 李闻虞立刻摇头后退了一步,冷声说:“放我走。” 裴新点点头,玻璃杯放回餐桌上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回响,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 李闻虞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裴新却忽然伸出手攥着他肩上的衣服将他往后推在墙边。 本就有伤的肩胛骨撞到墙上咯得生疼,李闻虞皱起眉,侧头看见裴新那张精致的脸近在咫尺,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错不错,似乎正在认真打量着自己,于是又立马转头将脸贴到墙边躲避,忍不住怒从心起:“你到底什么意思!” 裴新垂着头,身上的烟草味覆盖到李闻虞鼻尖,低声说:“我看看你今天有没有更像狗。” 李闻虞发着抖,闻言一脚踩上裴新穿着拖鞋的脚,他受了伤,虽然用了全力但效果甚微。裴新只是略皱了下眉连眼睛都没转一下,之后那只抓着李闻虞衣服的手就狠狠掐上了他的脖子。 裴新原本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嘴角勾起一抹似满足又似讽刺的笑。李闻虞被迫直视着他,先是止不住咳嗽,之后被窒息缠绕得连对方越凑越近的气息都感受不到,后脑勺死死抵在墙壁上,猛然睁眼时发现差点与裴新鼻尖相对。 “放开......”李闻虞立刻挣扎起来,他冷汗直冒地张着嘴瞪大了眼睛。漂亮的双眸里有种近乎破碎的惊惧,水亮的目色杂糅着茫然与脆弱。 裴新笑了一声,慢慢卸下了手上的力气,但仍未完全放开他。新鲜的空气注入口腔,李闻虞尽可能贴着身后冰冷的墙壁维持着两人之间可怜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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