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脑袋上的伤口确实有点疼,时添也没怎么和他客气,坐在楼下等他换了件衣服,就跟着他上了楼。 可能因为两个人在卧室里单独相处,在给时添清洗伤口的过程中,他发现时添依旧还有些拘谨和局促,除了时不时产生一些必要的语言上的沟通,仿佛一直在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包括在第一次涂抹酒精前,他告诉时添,如果太疼的话就抓住他的手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不用客气。时添原本点点头说好,但当酒精真的涂上伤口时,这人却宁愿抿着唇角,五指紧紧攥成拳头,也没有真的做出什么举动。 如果不是祁为理刚才嚎的那一嗓子,让自己不小心打翻了手中的酒精瓶,这人恐怕从头到尾都不会靠近自己一下。 感受到时添的脊梁正在跟随着胸膛的起伏而微微颤抖,温热鼻息丝丝缕缕环绕上自己的颈间,周斯复屏住了呼吸。 掌心缓缓搭上胸前人仍在颤抖不止的脊椎,他抬起眼皮,意味深长地看向了从刚才起就呆立在门外的祁为理。 轻轻拍了两下时添抽搐的后背,他用沉沉的眼神询问自己的二哥: 【你又是故意的?】 祁为理拼命摇了摇头,整个人有些欲哭无泪。 他真没有啊! -- 十分钟后。 时添后脑勺的伤口上被周斯复包了一块小小的纱布,又用清水进行了二次处理,那种生不如死的刺痛感已经渐渐开始消退了。 两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一人占据着一侧沙发,气氛处处透露出一股诡异。 从厨房里端出一盘洗好的车厘子,放在茶几中央,祁为理找了个沙发的中间位置坐下,语气不善地问正在低头看手机的周斯复:“你他妈不是刚飞去洛杉矶,下周才回来吗?” 周斯复脸上神色未变:“质控会议改期了。” “……”祁为理顿时无语,“要知道你在家,我就不——” 他原本想说,要是知道周斯复提前回来了,他一定不会把小十天和这家伙单独留在一起。 在心里想了想,祁为理还是把后半句话给咽了下去。 毕竟把羊送入虎口的好像就是他自己。 他的话音刚落下,坐在另一侧的时添便淡淡开了口:“所以,这里到底是谁的家?” 祁为理看到周斯复朝自己递了个眼神,意思是让自己来解释。 “原本确实是我的房子,”祁为理真诚道,“斯复两个月前从以前住的地方搬出来,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公寓,恰好我这里空着也是空着,就让他先搬过来住了。” 时添:“两个月前?” “对。” 时添短暂地沉默了一下。 如果时间估算的没错,那他确实是知道这件事的。按照郑滢的说法,周斯复原本住在老城区的那栋老屋里。他搬离老屋的那天,恰好就是自己和季源霖结婚的那天。 想到这里,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了那枚放在保险柜里的钻戒,还有那行刻在钻戒上的小字。 ——我会爱你,一如既往。 “一如既往”这个成语,用大白话翻译过来,就是“完全像过去一样”。 我会爱你,完全像过去一样。 胸腔里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升起,让他的心脏空了一瞬,又重重地落了下去。 这种感觉并不是喜怒哀乐,也不是触景生情,更不是什么所谓的旧忆难忘。 无法用任何语言能够表达的情感,就和过去八年间的无数次一样。 既酸又软,硌得他心口发慌,几乎快要无法呼吸。 见他没有继续追问,祁为理接着继续说:“不过这里的安保很严格,你把公章存放在这里,完全不用有任何顾虑。” “公章?”听到祁为理的话,周斯复总算沉沉开了口,“他们今天就动手了?” 从祁为理的眼神中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周斯复的神色陡然间冷了下来。 “本来的计划是等你回国,”祁为理像是在对着周斯复解释,又像是在故意说给时添听,“但小十天前脚刚进公司,我的人就发现那帮人在楼下鬼鬼祟祟,不知道在干什么。考虑到L.A还在是晚上,情况也比较紧急,我就没和你说,让我的人直接行动了。” 听着这对兄弟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唱双簧,时添默默在心里记下了几个重点。 一. 周斯复早就知道季源霖和外面的人有勾结。二. 祁为理今天的行为并没有获得周斯复的直接授意。三. 今天在封禹发生的事情很突然,面前这两人应该之前并不知情。 话讲到一半,祁为理临时接到一个下属打来的电话,匆匆忙忙起身进了走廊尽头的卫生间。 看到坐在沙发对面的时添一副有很多话想问的样子,周斯复放下手机,缓缓端起桌前的红酒杯:“我理解时总对目前的情况还有点懵,不过还是希望时总能稍微配合一下。起码态度稍微好那么一点,我们接下来才能够合作,不是吗?” 时添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开口问:“你右腿上的那条疤是怎么回事?” 听见时添这样问,周斯复下意识地放下交叠的双腿。将右腿挡在左腿后方后,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穿着西裤,裤腿已经遮住了大腿内侧的狰狞痕迹。 周斯复端起酒杯微抿一口:“时总想听到什么样的回答?” “就算你对我撒谎,我也没有任何办法。”时添抬起头,直视着他微垂的眼睛,“我只是好奇,能从你嘴里听到什么样的理由。” 周斯复淡然地出声反驳:“我认为我没有对你撒过谎。” 时添笑了:“没错,你从来只是闭口不谈而已。就凭这一点,我就拿你什么办法都没有。” 分手那一天,他曾在心里想,姓周的哪怕刻意编造一个拙劣的谎言,麻痹一下自己也好。 他可以骗自己说,时添,我不爱你了。也可以撒谎说,他喜欢上了别人,要去爱别人了。 可是都没有。 直到最后分别的那一刻,对于分手的理由,周斯复依旧选择保持了沉默。 除了卫生间里隐约传出祁为理对着电话用外语破口大骂的声音,整个公寓再次陷入了死寂。 就当时添以为周斯复不会开口时,他听到耳畔响起了周斯复平静无波的声音。 “六年前,在美国,被我生父用戒尺打的。” 时添:“……”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戒尺这东西,小时候淘气的时候老时也对他用过。这玩意看起来打人很疼,但其实并不会伤筋动骨,也很难留疤,所以以前经常被父母用来教育小孩,或者老师用来教育不听话的学生。 要什么材质的戒尺,下多么重的手,才能把人下半身的腿骨一节节敲碎,以至于要在大腿里钉钢钉的程度?? 想到这里,时添的嗓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哑:“……他为什么要打你?” 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什么时候刻意放轻了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他终于听到周斯复开了口。 周斯复说:“因为我还喜欢。”
第034章 034 上午九点整, 季源霖回到了办公室。 喝了新助理送来的黑咖啡,又在办公室配套的健身房里做了半小时有氧,他坐到办公桌前, 连上蓝牙耳机, 投入了一整天的工作当中。 公司里的员工们都发现了一丝不寻常。董事长往常并不需要在公司坐班, 但自从高层进行了一番大换血, 加上上周封禹写字楼里有人聚众斗殴,被警方以寻衅滋事的嫌疑带走了好几个人, 季总就开始每天准时回到公司。 短短两小时的会议,季源霖听取完了接下来一整个季度的供应链汇报。自从开始打官司后, 他便没有再出席过季度发布会这种人数众多的公开场合, 一般公司的内部会议也只是通过线上参加。 线上会议室里, 镜头后的男人依旧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言语间逻辑分明,清晰又有条理, 给出的建议也针针见血, 尽显技术大牛的魅力。令人很难相像,就在前不久, 他才将公司的另一位创始人逼得被迫出走,弄得两败俱伤,惹上了一身的官司。 会议快要结束时,新助理走入季源霖的办公室, 凑到他的耳畔轻声说了句什么。 听到助理的话,季源霖脸上神色未变, 只是抬起头, 对着会议室内的众人微微颔首:“今天就到这里,诸位最近辛苦了。” 挂断电话会议, 季源霖缓缓靠回座椅前,慢条斯理地脱下了身上的西装外套:“让他上来吧,下午的会议推到三点。” “是,季总!” 几分钟后,董事长办公室门外的电梯门朝两侧打开,电梯里走出来了一个人影。来人穿着件学生衬衫,一张脸用墨镜和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完全看不到他的长相。 伸手推开办公室门,助理朝着来人低头示意:“小熙先生,季总在里面等着您了。” 来人对他点了点头:“谢啦,李哥。” 还没等他从外面掩上房门,刚进门的男孩已经将书包随手甩到办公室的沙发上,两只胳膊撑住桌沿,反身灵活地坐上了宽敞的董事长办公桌。 摘下口罩,露出清秀漂亮的五官,男孩在半空中晃荡着修长的双腿,眼睛弯成了两稍月牙:“阿霖,这几天想不想我?” “柳城的拍摄耽误了好几天,凌晨刚杀青,我马上就坐最早的航班回来了。”在日光下慵懒地阖上眼睛,男孩忍不住碎碎念道,“我好想吃阿霖做的菜,今晚不出门了,回家吃吧?” 眼看来人就这么在自己的面前胡闹,季源霖似乎并没有生气。他敲击着键盘没有抬头,语气里却又饱含着宠溺的意味:“在处理正事呢,听话。” 听着办公室里两人你侬我侬的对话,助理完全不敢再多在门口久留,赶紧关上房门,沿着走廊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原地。 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也知道季总为什么特意要把下午的会议推迟到三点。 每当男孩出现在公司,他都会用工卡把整个楼层的电梯权限都锁上,以免有员工不小心上错楼,打扰了季总的好事。 果不其然,还没等电梯门完全关上,他便听到有微弱的喘|息声从办公室的玻璃门内传了出来。 抽泣着倒吸了一口气,男孩从喉咙中溢出一句隐忍却又楚楚可怜的颤音: “季源霖,你混蛋……” -- 下午两点五十,距离会议开有十分钟时间,助理准时给季源霖打了个电话。 什么时候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什么时候该有点眼色,提醒老板不要耽误正事,这是每一位尽职尽责的助理都应该要学会的东西。 听说他的前任就是这方面做的不够好,才被董事会给炒了鱿鱼。 季总没接他的电话,只是回了条信息,让他上楼来拿开会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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