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闻川终于忍受不了他的聒噪,从屏幕上抬起头,皱着眉看向他。 “人家有喜欢的人。”他听到自己说。 然而他却低估了周逾安一个月谈八场恋爱的脸皮程度。 周逾安完全不在意。 “那又怎么样?”周逾安说,“有喜欢的人又不代表有正在恋爱的对象。有对象又怎么可能会一个人出来喝酒呢?” 他说得头头是道,简直让陆闻川无法反驳。 陆闻川索性不再跟他聊了。 周逾安又颇讲原则地提醒他:“不过,要想下手,你那位相亲对象可得先处理好,昨天人家不是还约你,想让你陪着参加明天的校庆活动嘛。” “而且昨天和你那位姓江的朋友聊天的时候,我还听说,他也是青城大学的,毕业这么多年,不知道这次不知道会不会也去参加校庆呢?” 说完,他冲陆闻川暧昧地眨了眨眼,在看到对方瞬间拉下来的脸色后,满意地起身,拍拍屁股走人了。 陆闻川当然不知道江昀清的日程,但看对方那天在餐厅被父母强制安排相亲又搞砸的过程,估计这两天也不会好过。 最终,他还是答应了李灿的邀约,作为对上次仓促离开的补偿。但他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准备等校庆结束就跟对方讲清楚,之后还是以朋友的关系相处。 只不过,天不遂人愿,前不久他还在江昀清面前极力掩饰自己去那家情侣餐厅的真相,第二天,他和李灿一起抵达青城大学后,直接就被等在门口,正要出示邀请码进门的江昀清撞了个正着。
第17章 太苦对胃不好 这次的校庆活动是在学校官网发布的,由校友会在校友群进行转发。每位参加的校友都会收到一个邀请码,并且可以携同一名亲友。 江昀清本不太愿意过来,但之前对他非常关照的一位老师快要退休了,他想在对方离开学校之前再和对方见一见。 隔着半条队伍看见陆闻川的那一刻,江昀清很明显有些意外。因为他记得陆闻川并不是这个学校的,堂而皇之的出现让江昀清有些反应不及。 不过很快,他便注意到了陆闻川身边正和许久不见的同学聊天的李灿。 女孩看上去很活泼,漂亮大方,带着一股很平易近人的气质,和同样热心的陆闻川很是般配。 江昀清注视了他们很久,在陆闻川看过来的前一秒收回了视线,根据学生会工作人员的指示,出示邀请码进了门。 江昀清没有参加一些繁琐仪式,直接去艺设学院的办公大楼找了之前带过他专业课的方教授。 方教授今年五十四,心态却格外年轻,脸上妆容精致,连带着整个人都容光焕发。 她听说江昀清会借着这次校庆的机会前来拜访,于是提前坐在了办公室里。江昀清敲门进去的时候,还听到了她和同办公室老师说笑的声音。 江昀清一进门,方教授便把他叫到了跟前,两人紧挨着坐着,教授寒暄地问他最近生活怎么样。江昀清回答了一声“好”,又听到教授问:“那工作呢?还顺利吧?” 江昀清有几秒钟的沉默,视线没什么着落地扫到了教授办公桌上摆放着的一盆文竹。 文竹的存活期限在五到六年左右。这盆文竹是他大三那年和宋淮之去逛古集时在市场上买来的,到如今已经六年过去了,却依然生长茂盛,可见自打收到它之后,方教授就一直在用心养护。 “我……最近辞职了。”江昀清最终还是实话实说。 教授却显得很意外,问他为什么。江昀清自从毕业以后就一直在那家公司上班,公司虽然规模不大,但胜在前景很好,待遇优厚,算是同届毕业生里比较不错的去处了。 江昀清含糊其辞,只说:“不太想待了。” 教授叹了口气:“当初你就不太喜欢这个专业,我原以为你毕业后会选择让自己轻松一些,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但现在看来,你好像要比上学时还要不开心。” 江昀清牵强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当初他之所以选服装设计,是因为母亲想让他留在青城。他喜欢油画,但母亲觉得他可以去学商。他说什么都不从,最终陈清折中妥协,看青城大学服装设计专业的排名要靠前一些,就自作主张把他摁在了这里。 教授确实知道他的很多事,也帮了他很多。 在认识宋淮之之前,他因为不合时宜的出柜跟家里闹了很大的矛盾。陈清停了他半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他没办法,就只能自己做兼职去赚。 那时候大二上半年正值课程最多的时候,他每天做两份兼职,有时候跑不及,就会在课堂上迟到。 在他第三次在方教授的课上迟到后,方教授单独把他留了下来,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昀清没说太多,只说自己和家里闹了矛盾,经济上有些拮据。方教授让他把事情处理好,不要耽误学习。 而后没多久,快放寒假的时候,鉴于他平常在课上表现还不错,结课成绩也算优秀。方教授告诉他,自己手上有一个很好的校外实习机会,问他想不想要。 江昀清说:“我现在很好。” 接着,他例举了辞职后的这近五个月里,自认为可以称得上“好”的表现:“前段时间我去了趟南清,认识了几个朋友,他们都很有趣,我在那边也很开心……” 教授似乎听出了端倪:“那小宋呢?” 江昀清瞬间哑了声,微张着嘴巴,有些被对方言语冲击到的无措。 方教授知道他和宋淮之的事,是在他刚上大三那年。 校外实习过后,江昀清感恩方教授对他的帮助,时常会过来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每逢节日都会带教授最喜欢的玫瑰花给她。 那时候,他和宋淮之正处于热恋阶段,宋淮之有事没事总爱往他身边黏。但为免给他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每次江昀清来办公大楼,宋淮之总会十分自觉地等在楼下。 那天是教师节,江昀清送完花没有马上离开,陪教授聊了十多分钟的日常。快十五分钟的时候,平常总是侃侃而谈的教授却忽然结束了话题,让江昀清赶紧回去。 她说楼下那名小伙子已经蹲很长时间了,如果他们有约,她可以下次再聊。 “他去世了。” 过了很久,江昀清才终于承认现实般回答了教授的问题。 教授看上去也很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看了江昀清许久,一向温和愉悦的表情逐渐消退,露出了无法消化的神色。 许久后,她干巴巴地问:“怎么回事?” “车祸。”江昀清尽量表现得释然,“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江昀清最终还是没能把低落下去的氛围再调动起来,一直到离开办公室都没有将那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压制下去。 为避免把情绪传染给别人,他离开得很匆忙,避开了因为活动所以显得格外拥挤的电梯,选择从楼道下去。 这条路他走过无数次,且大多时候都很匆忙。被人等待的感觉既期待又紧张,每次他都想要快点见到对方。 他和宋淮之见的最后一面是两年前二月十四号的情人节。那天是宋淮之的生日,他陪宋淮之吹完蜡烛,宋淮之就送他回了家。 那天下着小雪,夜里,青城到处都静悄悄的。宋淮之站在路灯下,解下自己的围巾缠在他脖子上,告诉他第二天自己要回南清一趟。 宋淮之的父母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宋淮之想借着假期跟家里人解释清楚,但同时他又担心之前去江家被赶出门的场景在自己家门口重演,所以这次并不打算带江昀清一起。 江昀清没有说话,沉默地接受了宋淮之落在他眼角的吻。 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应该把宋淮之拦下来。 宋淮之的家庭温暖开明,培养出来的宋淮之也充满了阳光和热情。他一直都不是很清楚宋淮之到底喜欢他什么。他不活泼,也不乐观,遇事喜欢逃避,没有一点朝气,哪怕跟宋淮之这样有温度的人在一起那么久,也还是没有半分长进。 所以他其实并不是很想让对方父母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的存在,更不想让宋淮之为了他去向父母争取些什么。 因为结果他早已预见,宋淮之的父母不会同意的,任何的努力都会加速他们的关系走向终点。 那天过后,他有将近四个月没能见到宋淮之,再次见面是在冰冷的太平间里。 他始终觉得,自己当时应该把宋淮之拦下来,又或者再有能力一点,优秀到可以讨所有人的喜欢,那样的话,或许对方也就不会跟着他受这么多波折,他们也就能一直好好地在一起了。 办公楼外热闹一片,因为校庆活动的举办,很多原本应该已经离校开始暑假的学生都没离开,掺和在那些毕业多年的校友里,有种其乐融融的氛围。 江昀清走出办公大楼时,中央广场那边的周年庆仪式已经举办到了一半。他没什么心情去凑热闹,来这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原本打算直接离开,路过楼前的月季花丛时却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陆闻川已经在那里等很久了。 从门口看到江昀清开始,一直到进校后,他就一直在人群里搜寻江昀清的身影,在看到他朝这边过来后,陆闻川趁李灿和同学结伴同游的机会,借口上厕所跟了过来。 “好巧。”江昀清假装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 “来陪一个朋友参加活动。”陆闻川说着,将手里刚买的咖啡递给他,“意式浓缩,给你点的。从门口就看到你了,走那么急干什么?” 他递咖啡过来的时候,江昀清有一瞬间恍惚。不过很快他便回过了神来,接过咖啡杯,没承认他的问题,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发现陆闻川似乎只买了一杯,问他:“你不喝吗?” “我不喜欢咖啡。”陆闻川说,“之前第一次见面给你的那个,是我在便利店顺手买来想等开车犯困的时候喝的,但后半段路有你在,我也还算精神。” 江昀清笑了笑,插上吸管喝了一口,想象中的苦涩却并没有如期而至,反倒在冰凉中尝出了一丝甜味。 “你加糖了?”江昀清诧异地问。 “不止糖,还有奶。”陆闻川说,“太苦对胃不好。” “……” 江昀清觉得这味道跟拿铁也不剩什么区别了,但陆闻川一番好意,他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于是问:“那你说的那位……朋友呢?你不是来陪人家参加活动的吗?怎么把人给丢下了?” “哦,她有同学陪着,我在那儿待着也是碍事。”陆闻川说话遮遮掩掩,但看向江昀清的眼神却闪烁着,充满了暗昧的期待,“你……这是要走了吗?” 江昀清“嗯”了一声,问:“还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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