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得浑身发凉,他不敢再与姜佚明对视,眼神变得飘忽不定。 “我……” 黎景虽自认愚钝,却到底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哪怕是半醉半醒之际,姜佚明话中的意味他也能分辨清楚。 如今,他们已是恋人了,姜佚明有多爱他、多珍视他,他心里一清二楚。一句“不可以”堵在喉咙里,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可他好怕啊。 窗外的烟花与鞭炮声渐渐停息,整个世界恢复了宁静。 在彼此长久的沉默中,姜佚明始终没有移开自己的视线,他耐心地等待着,等待黎景对他说好,亦或是拒绝。 黎景没有点头,却也没有拒绝。他阖上了双眸,身体却不住颤抖,心也像是裂了条口子,还一汩汩地朝外冒着酸苦的水。 想象中的狂风暴雨并未来袭。片刻过后,黎景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息,接着,那双紧箍自己的双臂倏地松开了。 姜佚明坐起了身子,目光仍黏在黎景身上,却没有了刚刚的炙热与执着。 黎景的眼睛睁开一条细缝,偷偷地打量着姜佚明。只见姜佚明坐在自己身侧,他神色清醒了许多,眼神却透露出十足的痛楚。 他好像很不开心。黎景默默地想着。 黎景于心不忍,他开眼睛,看了姜佚明一会儿,而后坐起身来,问:”你,你怎么不继续了?“ 喝了酒的黎景说话不经大脑。这话刚一落地,他就后悔了,说得倒像是他很期待这件事一样。他皱皱眉头,自知说错了话,于是索性闭嘴,牙齿不禁咬住了自己的下唇。 许久过后,姜佚明终于开口了。他神情温柔,声音缓和,是黎景熟悉的模样。 ”小景,你好像很怕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姜佚明显然有些苦恼。 ”我刚刚想了一下,你好像很排斥、很恐惧这件事情,可你为什么不拒绝呢?“ 黎景张了张嘴巴,一时间没明白姜佚明的意思。 ”我……“ 姜佚明叹了口气,他伸出手来,轻抚着黎景的发丝,柔声说:”你如果不喜欢做,或者觉得我们之间发展得太快了,可以告诉我。我可以等。我不希望你因为我的缘故委屈自己,就像刚刚那样。“ 明明姜佚明已经极尽温柔,可不知为何,黎景心里却更酸苦了。他鼻子酸胀,眼睛也红红的,瘦消的身体更显单薄,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姜佚明霎时心软了,他揽住黎景的肩头,温声安慰道:“没事,没事。小景,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拒绝我的。不要怕我好吗?” 他亲吻了黎景的额头,认真说:“小景,你可以打我、骂我,但是不要怕我,好吗?” 只是一刹那,眼泪就“簌簌”地淌了下来,顺着黎景精致的脸,落到了姜佚明的指尖。 姜佚明顿时慌乱起来,他小心翼翼地拭去黎景脸上的泪水,说:“别哭,别哭,宝贝。” 他一边安慰着,一边将黎景搂进怀中,他双手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像是安慰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等到黎景的泪水终于止住,人也昏昏欲睡了。姜佚明托着他的头,放在枕头上,而后又在他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稍触即分的吻。 他刚要离开,却发现黎景正牢牢拽着他的袖口。 姜佚明哭笑不得。此时床边没有刀剑,他自然学不了古代的帝王斩断袖子,可他又不想扰了黎景的清梦,于是便顺势躺在了黎景身边。 这一夜,黎景睡得很不安稳,似乎困在痛苦的梦中走不出来。他的呼吸急促而凌乱,口中发出阵阵呜咽,等到姜佚明凑过去,却又听不清他究竟说了什么。 姜佚明整夜都躺在黎景的身侧,他尚不清楚黎景究竟怎么了,只能在黎景深陷噩梦无法自拔时伸出手来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别怕。” 直到东方既白。 翌日早晨,两人均顶着“浓墨重彩”的黑眼圈坐在餐桌前。 姜佚明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问出口了。“小景,你昨晚做噩梦了,是……是因为我吗?” 黎景身体一颤,而后他用力摇了一下头,说:“不,不是你。” 姜佚明的双手收紧又放开,他沉默了片刻,又问:“是因为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黎景突然将手中的热牛奶放在桌上,他别开头,没看姜佚明,而是小声说:”只是做了个噩梦,能不能别问了。”
第33章 工作 闻言,姜佚明皱起眉头,握着刀叉的指尖不由轻颤。他看了黎景半响,见黎景面露不悦,便不再逼问。 最后,他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好,没关系。” 成年人大多擅长粉饰太平。一连几日,他们都相安无事。 时值新年,到处热闹非凡,他们也如寻常爱侣一般,逛庙会、看电影。 他们照常住在一起,甚至时不时地拥抱、亲吻,可也仅限于此了。 既然黎景对此事心有芥蒂,那么姜佚明也不强求。反正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不必急于一时半刻。 等到过了初七,年味儿淡去,他们便缩在家里猫冬。 黎景不爱出门,姜佚明便陪着窝在家里。这栋别墅,就是他们的小天地,哪怕外面寒风肆虐,只要窝在家里,就会被温暖甜蜜包裹。 下午,黎景与姜佚明一同躺在床上午睡,半睡半醒之际,突然听到屋外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他仍闭着眼睛,闷声说:“下雨的日子,最适合在家里睡觉。” 姜佚明睁开眼睛,一只手撑在头上,侧卧着看向黎景,问道:“你喜欢下雨天?” 黎景笑了两声,说:“我喜欢不用出门的下雨天。” 听到这个话,姜佚明也笑了。他摸了摸黎景的发丝,说:“以后你再也不需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黎景忽然睁开眼睛,似有话说,却欲言又止。 姜佚明笑道:“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宝贝。” 黎景小声说:“我……我想重新找个工作。” 他心中惴惴不安。他知道,自己如今是姜佚明的恋人,以姜佚明的身份地位,大概是不会允许自己继续去酒吧唱歌的。可除了唱歌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姜佚明“唔”了一声,旋即坐起身来。他认真看了黎景一会儿,问道:“小景想找一份什么样的工作?海底餐厅已经正式营业了,小景要不要过去帮忙?” 黎景失笑,他也坐了起来,靠在姜佚明的肩膀上,小声嘟囔着:“我去海底餐厅能帮到什么忙?我又不会做菜。” 姜佚明笑笑,说:“谁说要你做菜了?要你做餐厅的老板,不会做菜又怎么样?” 黎景摇了摇头,说:“可我根本不懂餐厅的经营,再说了,现在海底餐厅经营得那么好,多亏了餐厅经理的运营,我就不去捣乱了。” 海底餐厅在年前就正式营业了,前几天姜佚明和黎景去过一次,店里的生意很好,不少人提前几个小时过来排队,甚至有人从外地赶来专程体验与鱼群共餐,网络上更是好评如潮。 这一切,除了归功于海底餐厅得天独厚的海景和精致的装潢,餐厅经理和整个运营团队同样功不可没。 别说是经营一家餐厅,就连在餐厅打工,黎景都不认为自己能做好。若是因为自己,海底餐厅的经营情况一落千丈,这个责任,黎景是断然承担不起的。 想到这里,黎景执拗地摇头,坚决拒绝了姜佚明的提议。 姜佚明并没有因为黎景的拒绝而气恼,他点了点头,柔声问:“那小景有没有什么想做的工作?” 黎景咬了一下嘴唇,直到柔软的下唇泛起青色的齿痕才松开自己的牙齿。他声音放得更低了,说:“前几天,我看到长海路有一家酒吧招聘驻唱,我想过去试试。” 长海路与青云古镇是申城酒吧最多的两个地方。他刚刚离开了青云古镇,而“昨朝”又是姜佚明的产业,自然不能回青云古镇唱歌了。况且,长海路距离滨海别墅更近,对黎景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佚明一愣。他脸上的笑容敛去了几分,眉毛也拧在了一起。他看了黎景一会儿,问道:“小景,酒吧鱼龙混杂,你去酒吧做驻唱很危险。” 不知怎地,黎景忽然觉得心一凉。他何尝不知道酒吧鱼龙混杂,可这么多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他自认为能够保护好自己不受伤害。曾经他能做,如今成了姜佚明的恋人,难道就不能做了吗? 于是,他生硬地说:“可我只会做驻唱。” 姜佚明见他情绪陡然冷下来,便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劝道:“什么都可以慢慢学。以前你疲于生活,没有时间学习新的东西。但现在你有了我,你不需要为了生计工作,而是可以选择你喜欢的事情。” 怔愣地看着姜佚明。 他喜欢的事情? 他喜欢弹吉他,喜欢唱歌,但他很确定,自己不喜欢在酒吧里唱歌弹琴。 事实上,这么多年过去,黎景习惯了酒吧的嘈杂混乱,却始终喜欢不上这里。 他不喜欢刺目耀眼的光束灯,不喜欢踩底捧高勾心斗角的同事,不喜欢扑鼻的酒味儿烟味儿,更不喜欢部分顾客抛出的冒昧问题和那一道道揶揄的目光。 可自顾自地弹琴唱歌赚不到钱。就算他不再需要为生计操劳,他也需要证明自己的价值。 这一刻,黎景觉得自己好没用。就算现在姜佚明为他提供了如此优越的物质条件,他仍旧像个废物,连自己能做什么、想做什么都不知道。 姜佚明捏了捏他的后颈,循循善诱地说:“小景想不想做歌手?你歌唱得好,外形又优秀,一定很招人喜欢。我可以成立一家娱乐公司,为你包装营销,等你成了职业歌手,再也不用在酒吧唱歌了。” 这本是极好的建议,姜佚明的黎明资本本就涉足餐饮娱乐板块,若是黎景想走这条路,他既能出钱,又能提供资源和渠道。成为职业歌手,对于黎景而言根本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可听到这个建议后,黎景却浑身一抖,他四肢僵硬,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变得木然了。 “不,不行。”黎景艰难地开口。他转过头,看向姜佚明的眼神中,已然带了几分祈求的意味。他声音发抖地说:“姜佚明,我……我不想做歌手。” 见他这幅模样,姜佚明心中疑窦丛生,他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小景?” 黎景向后一缩,他蜷起腿,双手抱在膝盖上,接着将头埋了下去,闷声说:“没有怎么了,你别问了,我……我做不了歌手。” 姜佚明滞了几秒,心中已有了决断。他不动声色地朝黎景的方向靠近了几分,而后轻抚着对方的后背,柔声道:“好,好的。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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