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挽了挽袖子,“让厨房给我上点夜宵吧,晚上除夕宴也没有认真吃,现在倒有点饿了。” 厨房自然是备着夜宵的,只是本来是准备给林炽的。 李庭言食欲也一般,只要了一碗鸡汁小馄饨,配了几个小菜。 林炽也在旁边稍微吃了几只,他也不另要一份,完全视厨房为无物,就要从李庭言碗里捞。 吃完一只,又吃一只,咬着筷子尖儿,眼睛还盯在那一盘菌菇黑松露薄饼上。 李庭言之觉得他可爱,慢悠悠又喝了一口松茸汤。 林炽挑着碟子里的花生吃,又问李庭言,“你家里对你半夜出来就没意见吗?” 他挑着眉,打量李庭言。 不是他多心,但要是他家孙子新年第一天都待不住,非要大半夜驾车回来见一见屋子里藏着的人小情人……他非得拄着拐杖也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 林炽代入想了想,一时间花生都有点吃不下去了。 “他们不知道。” 李庭言垂着眼,说得漫不经心,“我是十二点后才走的,保安也不会往外乱说,明天早上之前回去就没事了。” 林炽眉头又挑了挑。 要这么说,他倒还更像是金屋藏娇了。 他不由笑了笑。 “怎么了,笑什么?”李庭言望他。 林炽也只是摇了摇头。 他刚刚要了一瓶啤酒,也不倒在杯子里,就这样捧着瓶子喝。 看李庭言在看他,他冲李庭言晃了晃,“要吗?” 灯光下,林炽的嘴唇还有点肿,又沾着酒液,看上去格外润泽。 这半夜喝酒,不符合李庭言一贯的生活作风。 但他细思了几秒,就抬手覆住了林炽的手背,就着林炽的手,从他的啤酒罐里喝了一口。 他抬眼去看林炽,眼睛在灯下像聚着细碎的光。 两个人的手指覆在一起,林炽的手一动,就能搔到李庭言的手心。 四目相对。 谁都没开口,但是客厅里的气氛却像是焦灼了起来。 砰的一声,剩下的半罐啤酒掉在了地上,麦芽香的酒液流淌在地板上。 林炽坐在桌上,强硬地抬起李庭言的下巴,低头与人接吻。 他与李庭言有时候会争夺控制权。 他以前总是掌握的那一方,而李庭言天生的控制欲高。 两个人最初床上甚至要打起来。 后来慢慢磨合,他也适应了另一种位置。 但是这不妨碍他有时候会欣赏李庭言身处下位的模样。 只是吻着吻着,他就被李庭言从桌上拽了下来。 李庭言打横抱住了他,一只手勒住他的背,林炽的头发最近真的长了,甚至已经及肩,柔软的发丝轻轻碰着李庭言的手背。 两个人一起倒在了沙发上。 李庭言垂下眼望着林炽,将林炽完全笼在了身下。 林炽嗤得笑了一声。 他抬手玩着李庭言衣服上的扣子,笑话道,“你回来就是为了找我打新年炮的吗?” 李庭言也有些无奈。 起码在他开车回来的路上,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拥有一个温情脉脉的夜晚。 他只是想陪着林炽守岁。 但事实证明,一旦靠近林炽,他平日的风度,温文,体面,似乎全都被一把火烧为了灰烬。 他撩起林炽的一缕半长发,垂下头,放到唇边亲吻。 “就当是吧。” 他望着林炽,嘴唇微弯,眼神慵懒散漫,本来是斯文冷峻的脸,却莫名多了一分性感。 他说,“所以我们最好节约时间,四个小时后我就得回去了。” 林炽大笑出声。 . 最后李庭言还是悬崖勒马,只做了一次。 他毕竟不是真的x虫上脑,说要回来陪人守岁,却完全在床上度过了,回忆起来总归是有失体面。 林炽也多少还要点脸,两个人在沙发上胡搞,总不好意思让佣人来收拾,就踹着李庭言,让李庭言去。 他腿上那个伤口本来已经有结痂的样子,刚刚却因为太激动又崩开了,他裹着毯子,底下除了一条内裤什么也没有,正用碘伏重新消毒。 “真是色令智昏。” 他懒洋洋道,声音都有点沙哑。 李庭言尽量把一些可疑的痕迹擦掉了,才重新坐回了林炽身边,却发现林炽又开始喝啤酒。 注意到他的眼神,林炽一脸无辜,“我喝点儿怎么了,新年夜就要这样过才有气氛,谁家除夕和新年不喝点酒,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再放点零食,适合一切节日。” 李庭言想想也是,新年夜也不用太约束。 他看了一眼林炽腿上的伤口,确认没有大碍后,自己也从桌上拿了一罐啤酒。 林炽打开了电视,却也没什么想看的,随机停在了一部电影上。 是今年刚上的新电影,老牌影帝谢蓝和影后洛阳书演的。 剧情没什么特别,一对年轻男女在战乱里离散,又在中年相遇,但是影帝与影后演技过硬,两个人在街头相遇,女主回头望了一眼, 那眼神里的种种情绪,明明她没有流泪,却像有什么从眼眶落下,又碎裂。 林炽都看得有点唏嘘。 李庭言一个没看住,他已经喝了三瓶啤酒,又偷偷摸摸开了一瓶李庭言的帕图斯。 他完全是拿酒当饮料在喝,喝得自己脸颊都红红的。 当电影里女主望着男主,万般言语都蕴含在一个怅然的笑里,他的手也捏上了李庭言的脸。 “你怎么长这么好看呢?” 林炽像是匪夷所思,声音也很低,几乎是自言自语。 李庭言无奈笑笑,也看出林炽有些醉了。 他也知道他这张皮相对林炽的吸引力,从认识的第一天,林炽就毫不掩饰对他身体的垂涎。 他难得开玩笑,“不知道,可能要感谢我妈生的好。” 林炽被逗笑了。 他又看向电视里。 女主与男主道别,独身一人走出了酒店,而男主从楼上的窗户默默望着她远去。 他们都知道,这一错过,就是一生。 林炽不太喜欢这种悲悲戚戚的电影,其实他这人真不怎么文艺,有次他被郗子闻拉去看什么法国著名导演的文艺片,几乎全程在打瞌睡,差点被郗子闻打出去。 可他今天望着这部节奏慢悠悠的电影,却不知道心口也泛起了酸涩。 年少相遇,两个人是偶尔凑到了一处的邻居。 男主当年才二十五,女生则只有十九,从自家的窗户里能瞧见对方,从巷子里经过,偷偷抬起眼,望见对方的侧脸都觉得心跳加速。 多好的开头。 像早春的茉莉花一样柔软洁白。 不像他跟李庭言,从一开始就仓促,阴差阳错相遇的一对陌生人。 李庭言在为另一个人伤心失意。 而他居心不良,只想与人春风一度。. 可是电影里这么好的开局,最后却还是离散,两个人变成熟悉的陌生人,千言万语,全都消散在了空气里。 包括年少时早已枯萎的那一枝茉莉。 可李庭言现在却坐在他身边。 特地在新年的第一天,深夜赶来,就为了陪他跨年,与他一起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看一段上个世纪的爱恋。 这让他胸口那团火,从见到李庭言的那一刻起就无法熄灭。 烧得他心都痛了。 林炽又喝了几口红酒,但是没用,一点也无法让他心口的温度冷却。 倒是李庭言看他这么喝有点担心,不太赞同地皱了皱眉,来拿他手中的酒杯。 林炽不太乐意。 但是他顿了一顿,却又任由李庭言拿走了。 他支着一只腿的膝盖,毯子披得乱七八糟,露出漂亮的肌肉,肩背,还有清瘦的锁骨,端的是风流肆意。 可是在电影里放到最后,女主点燃了一束烟火棒,默默流泪的时候。 他的眼睛在灯下简直是熠熠生辉,露出难得的孩子气的表情,冲电视抬了抬下巴,“我也要那个。” 李庭言一开始还没明白。 林炽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又重复了一遍,“烟火棒,我也要放。” 李庭言挑了挑眉,心想这要求还真是有点磨人。 他家里有各种节庆的巨大烟花,但是烟火棒可真不好说。 但他没有拒绝林炽,打了内线电话给管家,让管家去找一找。 . 好在仓库里还真的找到了,也不知道谁买来的,跟别的烟火放在一起,小小的一捧。 李庭言就算是小时候也对这种廉价的小玩具没什么兴趣。 但是看林炽兴致很高的样子,他又很耐心,陪着林炽去花园里放。 因为要出来,林炽换了一身简单的蓝色家居服,白色的柔软细绒当作里衬,轻盈也保暖。 他坐在花园的长廊里,把玩着手上的烟花棒,分出了两根,看李庭言立在一旁,叼着烟望着他,像一个严肃又尽忠职守的监护人,他又忍不住笑起来。 他对李庭言勾勾手指,“低头,借个火。” 李庭言便弯下了腰。 他甚至没有把烟从唇上移开,就这样凑近,眼睫微垂,睫毛浓密得仿佛湖边茂密的树影。 烟头在烟火棒上轻碰了一下,李庭言便迅速退开了。 那一团火花炸开,火点四处飞溅,照亮了李庭言的脸。 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大衣,修长,笔挺,像竹节一样有力劲瘦,脸庞在夜色里苍白,仍旧叼着烟,漫不经心地笑着,眼神落在林炽身上。 像极了民国小说在花园里与情人幽会的世家公子。 林炽抓着那几支细细的烟花棒,出神地望着。 那烟火多灿烂,李庭言在他心里就有多灿烂。 他突然问李庭言,“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玩这个吗?” 李庭言摇头。 “不知道。” 林炽叹着气,笑了笑,“我小的时候,过年的时候我妈妈只能买一些烟花棒,摔炮,哄哄我。” “你也知道我家那时候条件很不好,所以我玩烟火棒的时候,我妈妈就会说,新年了,允许我许一个愿望。” “很小的愿望,要一副新的手套,或者一个新的书包。但是我大部分时候还是不会许,就这么让烟花慢慢放掉。” 他盯着手里还在不断燃烧的烟火棒,又慢慢抬起头望着李庭言。 那烟火也映在了他的眼睛里,却像比李庭言眼中还要明亮,几乎像灼灼烈火。 他的声音很轻,在这寒冷的冬夜里却很清晰。 满园的常青树木,即使是冬天,也有一股清淡的草木香。 就像林炽与李庭言相遇的那个夜晚。 他说,“从我妈妈去世,我很多年没有再点过这个东西了。但现在我长大了,又有了新的愿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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