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就他们两个,这样紧闭的空间,本身就容易添加暧昧。 何况裴敬川还向他探身过来。 没了领带和安全带的禁锢,衬衫敞开了点,从陈驹的角度,几乎可以把那紧实的胸肌看得一览无余,大概是身处私密环境,裴敬川不需要像在外面一样维持形象,所以扣子又解开了一颗,从喉结,到胸膛,以至于小腹的形状—— 是比青涩时期成熟了的,有着浓烈荷尔蒙气息的男性身体。 陈驹心头一跳,倏然收回目光。 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都什么时候了,他居然心猿意马地盯着裴敬川看,这会儿羞愧极了,脸都要烧了起来:“那、那怎么办?” 裴敬川笑了笑:“在公司住一段时间就好,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啊。 刚回国没两天,就牵扯到这么大的事,虽说陈驹知道裴敬川这样的身份地位,肯定有专属房间和生活助理,但脑海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对方于深夜的高楼大厦间,俯瞰万家灯火的模样。 他见过裴敬川那样的表情,羡慕,和隐藏不住的孤独。 “真的没关系,有床,吃饭的话,我在便利店买点就好。” 似乎是看出他的担心,裴敬川继续宽慰:“晚上加班的人多,也能陪着我……虽说我刚回来,几乎还不认识人,但慢慢就熟悉了,你放心。” 陈驹的睫毛抖了两下。 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公司离我这里挺近的,要不,先在我家住两天?” 真的太安静了,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曾经那么要好的朋友,男生之间,借住几晚也很正常,陈驹掐着掌心,努力控制住自己过快的心跳。 裴敬川还保持着这个姿势,表情真挚。 语调有些不好意思。 “可以吗,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呀?”
第9章 陈驹觉得脑子是懵的。 他端坐在沙发上,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好,做梦也想不到六年不见的暗恋对象,如今被自己带回了家,并发出无法忽略的声音。 离他八米的距离。 裴敬川在洗澡。 到底是家属院,相对来说建成的年份要早一点,室内的设计也略微过时,三室一厅,只有一个干湿分离的卫生间。 陈驹用手背贴了贴脸。 进屋的时候,两人都没多说什么话,他去整理了下次卧的床褥,说可以休息了。 毕竟一番折腾,已经凌晨两点。 裴敬川看着他:“我能洗个澡吗?” “啊,”陈驹反应过来,“当然可以,我去给你拿浴巾。” 他从衣柜里抱出条洁白的浴巾,递到对方手上:“不着急,我明天早上再洗。” 裴敬川没再说别的,转身进了浴室,而陈驹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坐在客厅发呆。 热气给磨砂玻璃蒙上层雾气,有蜿蜒的水流在内侧淌下,鲜活,热络,陈驹的父母周末过来,很少在这儿留宿,所以在外面等着人洗好澡,对于陈驹来说,太过罕见。 门开了。 这是短短两天内,陈驹再次见到裴敬川赤着的上半身。 一次是走错了房间,一次是在自家的客厅。 同样是用浴巾围了下,半湿的头发显得很黑,连带着眉眼都更加的英俊锋利,裴敬川有健身的习惯,被侧壁的灯光打下,肌肉线条漂亮而不过分夸张,带着微凉的水珠,和陈驹熟悉的沐浴露味道,一步步地朝他走来。 陈驹几乎无法呼吸。 视线落在了裴敬川的手上。 裴敬川的手指很长,骨节的形状堪称完美,上学的时候陈驹就喜欢盯着人家的手看,而此刻,由于热水的浸润,食指的指腹微微褶皱,而指甲颜色,也更加粉润—— 裴敬川弯下腰,用这样的手,捏了捏陈驹的脸。 “想什么呢,傻乎乎的。” 不知是幻觉还是陈驹真的被蛊惑,总觉得裴敬川现在的声音,微哑,磁性,像小羽毛似的挠着他的耳朵。 陈驹张了张嘴:“我——” “我没带换洗衣服,”裴敬川倏然收回手,站直身子,“得先借你的穿了。” “好。” 陈驹晕乎乎地起来,带着裴敬川前往主卧,刚才进屋的时候太过紧张,几乎没怎么交流,他也没带人参观,就是僵硬地铺好次卧的床,转过身说,你休息吧。 主卧的灯被打开了。 裴敬川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果然,是他所熟知的,陈驹的风格。 床上用品全是浅色系,柔软又温馨,一只棕色的小熊玩偶挨着枕头,憨态可掬地微笑,旁边是衣柜和书桌,助人安眠的香薰插在古朴的瓷瓶里,基本英文书整齐摞好,最上面,是一片玫瑰形状的书签。 陈驹拉开柜子,回头笑了笑,露出两枚隐约的酒窝:“还好,我提前叠过被子了。” 裴敬川的心像被小猫爪挠了下。 他知道陈驹过得很好,给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三餐四季,认真地对待每一天的清晨。 他早就知道了。 可真的亲眼所见,还是有些抑制不住。 “我有两件短袖买大了,”陈驹在衣柜里翻着,“你穿应该正好,裤子的话……运动短裤可以吗?” 他转过身:“你瞧。” 裴敬川的目光从陈驹的后颈上移开。 这次的嗓音,是真的有些哑。 “嗯,可以。” “行,”陈驹松了口气,“我来给你拿。” 原本裴敬川还想逗一下对方,说贴身的内裤他也没有,该怎么办,但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在他心里,陈驹特别干净,跟捧落下的新雪似的,连自己都没资格去欺负他。 “我来吧,” 他接过那件短袖:“麻烦你了……咦?” 陈驹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到裴敬川眯起眼睛。 “那是什么?” 他跟着往下看去,瞬间,呼吸暂停。 一件浅蓝色的秋季校服,静静地躺在最下面。 裴敬川已经伸手去拿:“这是咱们高中的……” “别!” 小臂被人猛地抓住,裴敬川抬眸,对上了惊慌的一双眼。 陈驹吞咽了下。 无声的对峙中,裴敬川幽幽开口:“我记得,自己的校服似乎丢了。” 手臂上的温度消失。 陈驹松开对方,沉默地后退一步:“……嗯。” 他本来就不擅长撒谎。 “是你给我的,没来得及还,”陈驹含糊地解释,“那天下了雨,所以你把校服……给了我,可能你忘了。” 裴敬川怎么可能会忘。 临近高考的那个夏天,雨水多得出奇,记忆里是翻飞的数学卷子,被雨水浸湿的落叶和被闪电撕裂的天空,池塘里的水溢出来了,蘑菇从松软的泥土中冒出,每当看向窗外,就是铅灰色的沉闷云层。 五月的一天,大家放纵了一把。 哪一天不记得了,具体的理由也忘了,可能是庆祝三模考试的结束,或是谁的生日,只记得班主任买了个很大的蛋糕,没人舍得浪费,大家聚在一块儿,边吃边搂着脖子唱歌,教室和走廊全是人,吵得耳朵嗡嗡的,偏偏还下了暴雨,最早是几个男生,后来女生也冲了进去,在瓢泼的暴雨中嗷嗷叫。 班主任快疯了。 怕他们淋雨生病,怕哪个冒失鬼摔跤,而语文老师则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讲,随他们去吧,此乃天洗兵。 班主任说听不懂。 语文老师抿了口茶,说,就是小鲤鱼过龙门嘛。 有没有真的生出龙鳞,得以腾云驾雾,窥见向往的成人世界,陈驹不知道。 因为他连呼吸都不敢放重。 当天裴敬川请假,陈驹百无聊赖地坐在窗边,看着同学们肆意玩闹,当然会羡慕。 就是淋雨而已—— 青春,谁没做过几件傻比的事? 所以,当他被拎着后脖颈拽回教学楼的时候,压根没反应过来,自己早被冻得脸色煞白。 “砰!” 那是间无人的音乐教室,后面是堆得很高的桌椅,零星几张桌子摆在中间,裴敬川反锁了门,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陈驹。 陈驹还有心情笑:“呀,你来了……” 下一秒,裴敬川给他抱起来,直接放在桌子上。 动作算不得温柔。 陈驹傻了,没敢吭声,也没敢拒绝,就这样愣愣地看着裴敬川,当着自己的面脱衣服。 是最外面的校服,裴敬川似乎没有中二期,桌兜里永远放着把伞,身上的校服只沾染了微凉的潮意。 他给衣服反过来,用内侧柔软的面料,擦陈驹的头发。 陈驹垂着脑袋,被略微粗暴的动作带得直晃。 这才抬手,摸了把自己的侧颈。 全是水,湿透了,冰凉的。 擦完,又蹲下去,不打一声招呼地脱陈驹的鞋—— 陈驹往后躲了,嗓音发颤:“你干什么?” “你说我干什么?” 裴敬川半跪在地上,抬起脸看他,明明是自下而上仰望的姿势,眼眸里却全是凶狠的压迫感:“你说,我现在想干什么,陈驹?” 完蛋。 陈驹明白,裴敬川这是生气了。 这人平日里跟同学走得不近,能被这尊大佛记住名字的,可以称得上寥寥无几,即使有,在他嘴里也是用职位代替,譬如,班长,课代表,学习委员。 以及,小狗。 裴敬川也不太叫他的名字,高三下学期,两人的位置是前后桌,偶尔陈驹下午犯困,迷迷糊糊地伸个懒腰,就能感觉到有人从后面,轻轻地碰一下他的胳膊。 陈驹不扭头看。 他只用朝后伸手,就能接过对方递来的糖。 水蜜桃的味道。 “小狗。” 裴敬川的笑意像夏天的风,呼啦啦地吹拂陈驹的心田,所有雀跃的种子生根发芽,长出满树带着甜味的糖果,没有一丝的涩牙微酸。 所以,当这样被连名叫姓喊的时候,陈驹知道,裴敬川不高兴了。 他也挺难过的。 一难过,喉咙就滞涩,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好。 而裴敬川也不说话了。 他低头,安静地脱下陈驹的鞋子,又脱掉湿透的棉袜,用自己的校服,包住陈驹冰凉的脚。 然后,放进自己的怀里。 真奇怪,那天的记忆变得很模糊,后面的事变成了泛黄的照片,非得哪天有空得闲,才能借助翻越相册,才能想起所有令人脸红的细节。 陈驹只记得裴敬川最后那句话。 “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对方伸手,无奈地捏了下陈驹的脸颊,语气满是无奈。 还是没说出口。 看到雨中的陈驹时,裴敬川感觉浑身的血液都要上涌了,那么大的雨,陈驹浑身都湿透了,薄薄的夏季短袖贴在身上,露出少年瘦削的肩胛骨,明明都冻得发抖,仿佛失温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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