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一杯刚沏好的茶,于山涧溪流间,散出袅袅的清香。 温和,低调,没有一丝一毫现代人身上常见的浮躁。 而声音也很好听。 “……你好?” 他脑子正晕乎着,猛然回过神来:“啊,不好意思!” 陈驹站在自己对面:“你好,我出去等吧。” “不用,裴总马上就下来了!” 他说话结巴,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虽然听到这位到访客人的来意后有些惊讶,但他并不熟悉那位传说中的总裁,因此还在犹豫,该如何向对方搭话。 是朋友吗,还是…… 没等想明白,会客厅的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裴总,这位他们一开始以为是空降,后来才知道这就是人家产业的老板,胸口起伏,眼睛亮晶晶地站在门口。 一看就是快步、甚至小跑着过来的。 “等急了吗?” 他朝陈驹走来,顺手揽住对方后腰:“抱歉,我下来晚了。” “没有……” 陈驹没料到裴敬川会这么直接,略微尴尬地往旁边躲了下,现在已经不是十六七岁的少年,在教室里坐大腿上玩叠叠乐都没人管,这可是在寸土寸金的顶尖写字楼里,他可不想裴敬川因为自己,而被贴上八卦标签。 裴敬川很配合地缩回手,冲旁边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就侧过身子,自然地接过陈驹手上的雨伞,带着往外走去。 “咔嚓。” 陈驹莫名地回了下头,被裴敬川轻轻拉了一下手腕,才收回注意力,走出会客厅。 一路上没遇见什么人,只有前台的几位姑娘站起来致意,一直到走出大门下台阶,陈驹才悄悄地问道:“刚才,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有,” 裴敬川淡淡地开口:“可能是心碎的声音吧。” “心碎?” 陈驹转过身,后退着走了几步:“你吗?” “嗯。” 裴敬川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的助理下班后要约会,他很开心,看得我有些嫉妒。” 朦胧的雨雾给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街上行人稀少,公交车沉默地行驶在马路中央,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有一些穿着校服的孩子三五成群地聚在路边,似乎在进行暑期的社会实践,露在外面的皮肤有些潮意,空气中则全是新鲜的泥土味儿,陈驹走在人行道的最里面,没忍住,偏头笑了起来。 裴敬川好是委屈:“你还笑我。” “没有,”陈驹还在笑,“我觉得你很可爱。” 明明自己也在约会呢,还乱讲话,说心里嫉妒。 裴敬川也笑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都是些没什么营养的话题。 裴敬川问他冷不冷,陈驹就说不冷。 “别感冒了,回家后煮点姜茶?” “行呀,多放点红糖!” 裴敬川脱掉了外套,随意地挂在自己的小臂上,两人走得不快,连着被好几个遛狗的阿姨超过,其中一位还回过头来,半是骄傲,半是无奈: “小狗非要出来遛弯,管不住得噻!” 那只柯基装备齐全,穿着透明小雨衣小鞋子,扭着屁股走在最前方。 陈驹的心也跟着柔软,差点脱口而出,说我们将来,能也养只小狗吗? 可是不行,他很容易过敏。 “等有机会,”裴敬川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我们养一只小狗。” 陈驹踩到一块松动的花砖,差点被溅到水:“……好。” 裴敬川给他往自己这边拉了下:“小心。” 这就有点夹带私货了,因为拉住后,居然就不松手了。 陈驹声音很小:“在外面呢。” 裴敬川悄悄挠了下他的掌心,这才把手松开。 太黏糊了。 回家的路,好长啊。 曾经觉得学校的四百米跑道也是那么长,体育课上三圈下来,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可裴敬川觉得跑道很短,因为陈驹跑不快,到了最后半圈,就表情痛苦地捂住肚子,连连冲自己摆手。 “我、我跑不动了……你别管我。” 这种时候,裴敬川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牵着陈驹的手腕,在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慢慢地跑。 他总是沉稳地说,调整呼吸,保持步伐。 其实更多是对自己说的。 到了地点,陈驹就像个软绵绵的布娃娃似的靠在他身上,皮肤很热,呼吸又重,裴敬川就帮人拧开温水,递过去到嘴边。 奔跑过的陈驹,迷迷糊糊的,喝完水后会持续发呆。 而裴敬川就可以不动声色地,转动杯沿,找到对方刚才喝过水的地方。 也同样地凑近嘴边。 不知不觉间,雨势悄然变大。 裴敬川把伞打开,撑在两人的头顶,这时陈驹才心叫一声,坏了。 他拿的是一把晴雨伞,浅蓝色,相对来说小一点,一个人单独打的话还可以,两个人,尤其是两个成年男人站在伞下,就稍微显得局促了。 裴敬川的半个肩膀都被打湿了。 陈驹不好意思地道歉:“对不起,我拿错了伞。” 两人臂膀挨着,这会儿,可以肆无忌惮地贴得很近,裴敬川侧眸看他:“没关系的。” 甚至某种程度上,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下雨很好,下雨可以有陈驹来接,可以让自己的衣服被打湿,露出男人脆弱的一面。 裴敬川之前不愿意在陈驹面前展露脆弱,现在长大了,成熟了,已经无师自通。 一切都太完美了,完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不,甚至可以称得上惊喜,因为陈驹居然也暗恋了自己很多年。 他何其幸运。 雨越来越大,风卷起地面的落叶和停车罚单,打着旋儿转到天上,又很快地贴在湿漉漉的地面。 裴敬川拉着陈驹的手,跑了起来。 就剩最后一点的距离,没必要打车,他们像年少时在操场上那样,大笑着踩过水洼,踩过台阶,又一起在光洁的地板上留下脚印,进屋后裴敬川第一件事就是给陈驹脱鞋子,而陈驹则帮着脱掉裴敬川湿透的外套—— 重新回到了中二期,刚才跑的时候,嫌那把小伞太碍事,直接用裴敬川的西装撑在头顶,权做遮风挡雨的秘密武器。 “先去洗澡,”裴敬川摸了把陈驹脸上的雨水,水珠还挂在下巴上呢,“不然你得……” “阿嚏!” 陈驹已经开始打喷嚏了。 裴敬川扯着胳膊给人带进浴室:“热水温度调高点,多洗一会。” 他有些心急,后悔答应了陈驹出来接自己,太得意了,完全忽略了天气。 陈驹站在花洒下,淡定地解着扣子:“可是,你身上的衣服也湿透了。” 裴敬川完全没接茬,满心惦记着煮姜茶的事,拧着眉:“厨房有姜吗?” “有,但是……” 湿透的衬衫滑落在地上,堆在赤着的脚踝边。 陈驹看着裴敬川:“你不和我一块儿洗吗?” 毕竟屋里就一间浴室呀,他神情天真,像是邀请对方一起吃饭那样,笑出两个隐约的酒窝。 裴敬川愣了下,跟着抬头看去。 白皙细腻的肌肤上,还留有他昨天的痕迹。 尤其是胯骨处的指印。 陈驹侧着脑袋:“真的不一起来吗?” “不了,”裴敬川吞咽了下,正要转身离开,“我得去煮姜茶……” “哗啦——” 温热的水流袭来,直接打上他的胸膛,衬衫这下彻底湿透,紧紧地贴在轮廓分明的胸腹上,显出男人漂亮的肌肉线条。 陈驹举着打开的花洒,声音轻快:“一起来。” 裴敬川迟疑了。 他真的怕陈驹生病。 感冒估计逃不了,怕的是发烧,裴敬川可太有经验了,陈驹一旦开始发烧,那就要缠缠绵绵地好几天才能好,期间脸蛋酡红,吃什么吐什么,恹恹得连水都喝不下,可怜得要命。 更棘手的是,这人的体质有些神奇,已经产生了抗药性,吃退烧药也没什么用。 只能细心地照顾着。 最早的时候,裴敬川还想不到一个男孩能娇气成这样,那时他尚未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只是不自觉地关注对方,觉得像只受冻的小猫崽似的,缩在宿舍的床上,还逞强地说别告诉妈妈,不想她担心。 后来,裴敬川就心甘情愿地伺候起来。 娇气也无所谓。 他的陈驹就是金贵。 花洒水流很急,温度也高,浴室里已经氤氲出升腾的雾气。 陈驹又重复了遍:“你也淋了雨,一起洗吧?” 裴敬川站着没动,但还是拒绝了:“不行……” 煮姜茶要紧。 可陈驹笑了起来,叫对方的名字:“裴敬川,” 嗓音甜脆脆的,语调拉长。 “男人,可不能说自己不行。”
第21章 陈驹毫不客气地拿花洒浇裴敬川,一点也没留手。 温热的水顺着身体往下流,裴敬川算是看出来了,陈驹今天就没打算放他离开。 雾气升腾中,裴敬川解开了自己的衬衫扣子,从上往下,白色的纽扣一粒粒地被翻转,修长的手指不疾不徐,极有耐心。 陈驹还举着花洒,在这场暧昧的对峙中,一动不动。 只是悄悄地转移了下方向,不再正对着裴敬川的身体。 “好了。” 湿透的衣服被丢进脏衣篓,裴敬川一步步地走到陈驹面前,接过花洒,放回卡槽里,然后伸手捏住陈驹的下巴,迫使人转过脸来:“怎么,这会不敢看我了?” 水流打在赤着的后背上,陈驹睫毛抖了两下,还没开口,裴敬川就松开了手。 他伸长胳膊,拿起后面置物架上的洗发水,在掌心挤了一泵,开始给陈驹洗头发。 陈驹捂着脑袋往后躲:“我自己来!” 还不至于连头发都让别人洗。 细密的白色泡沫已经搓出来了,沿着脖颈滑到锁骨那里,浴室面积不大,两个成年男人又都站在花洒下,身体相贴,再正常不过。 陈驹给头发冲干净后,抿着嘴,给身子背过去了。 “怎么,” 裴敬川在后面笑:“刚才不是看得挺起劲儿?” 的确起劲,再多看几眼都该擦枪走火了。 按理说这也是陈驹的目的,但视线真的落在那漂亮的肌肉上时,还是不免羞赧,裴敬川身材好,尤其是胳膊和胸腹,线条极具爆发力而不过分夸张,就像最精致的希腊雕像,年轻,俊美,彰显着人类身体的蓬勃生命力。 紧绷的腹部上是明显的几道青筋,两条人鱼线清晰得仿佛刻上去一般,而往下,陈驹就没敢再看。 脑海里回荡着那句话。 “树大根深。” 大数据害人不浅,搞得陈驹在暗恋对象面前社死了一番,但人家裴敬川的确有说这句话的底气,毕竟刚才粗略看的那几眼,已经足够陈驹脸红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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