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川出狱了,你知不知道?”李广印还不敢让李老爷子听见,连问话都是很小声,“他说是李章序把他弄出去的,是真是假?” 停车场噪音很大,汤柏林在那些声响中走出去,直到进入门前的一片空地,才说话:“哦,我知道啊。他还跟我说话了,人没什么事,你放心。” “他跟你说话了?什么时候?”李广印现在是越来越琢磨不透李天川这话小子,以前起码什么事他还愿意跟自己说,现在真是有了老婆忘了他爹,出狱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告诉李广印,他想干什么他? “天川是昨天晚上出来的,我早上给他送了饭,去看了他。”汤柏林听李广印气急败坏,知道肯定是自己对李天川说的那几句起了效果,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伯父,您不知道他出狱的事吗?他昨晚没告诉您?” 李广印差点炸了:“他不打电话,我怎么可能知道?!妈的这个王八蛋真是反了天!” “那我就不清楚了。”汤柏林站在风里,一只手插进大衣口袋,身姿独立而挺拔,“可能天川有他自己的打算,毕竟他犯的事很严重,一般不可能这么快出来……您不是很清楚这点?” 李广印被他怼的语塞,真是有口难言。 二人在电话中沉默对峙。 良久,李广印深叹一口气:“既然李章序把他弄出来,剩下的事我就不管了。不过我先跟你道个歉,之前许诺你把金行给你们小两口,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元素吧,恐怕是兑现不了这个承诺。” 他卖掉金行的事一般人根本不知道,店铺也没有关闭,而是处于正常营业的状态,甚至连经理都不知道老板换了。 汤柏林知道李广印卖金行,也是从于志平夫人那里得到的消息。 金婉婉虽然不愿让女儿跟李天川这个祸害在一起,可她对汤柏林献身人渣还是不大认可。私底下于志平不知道,两人见了许多次面,她也透露了不少消息给他。 甚至连李广印经常贿赂的那些人钱都藏在什么账户什么位置,都是从金婉婉嘴里透露出去,才被汤柏林一一揭发。 上流圈子没有众人高捧的那样团结,人人手中都握着一根隐形的线。以为把旁人的命运拴在指尖里,随手一年便能断了几户宗门大氏,殊不知现的这头系着别人脖子,那头被高悬半空的,却是他们自己,一朝玩完,满盘皆输,是真的所有牵扯进去的家族都玩完,无一幸免。 这圈子无非就是如此。斗钱,斗权,斗官位,斗后路,逗到最后变成了谁人站得最高,最有名望便是赢家。 无人在意,他们脚下踩的英雄碑是否有名无实。 更无人知道,他们那些所谓的钱和权,私下是埋葬了多少老百姓来换。 李广印不过是这上流社会中最不起眼,也最下流的一个。如今李天川出狱,侧面证实了他这爹有多么没用,自家小子那混脾气他拿捏不了,想来想去只有汤柏林这个寒门贫子更容易掌控。 脑子里那么一转,他道:“实话实说,之前我也去找过李章序,只是闹得很难看,大概他是怨我这些年没帮过他一次,不愿意救小川。我很好奇,是因为什么让他改了观念救我儿子儿子出去,这前后矛盾,根本不像他。” “像不像他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李天川已经出狱了,是不是,李伯父。” 汤柏林现在算理解了李天川。 李广印确实够墨迹,够他妈烦人。 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和李广印在这玩猜谜游戏:“伯父,如果你还有别的事就直接说吧,我这边有点忙,没时间陪你煲电话粥。” 李广印父子俩以前有钱有权,他自然要毕恭毕敬,装的像些。 如今树倒猢狲散,这两人只剩下走向灭亡的结局,汤柏林自然不会浪费太长时间跟他们演戏。 “我儿子就拜托你了。”李广印想来想去,只有这最后一句,“我知道天川现在回不了家,作为父亲,我能给他的也没有其他,就希望你照顾好我儿子,让他脚踏实地做人,好好生活下去。” “就这些?” “对,就这些。” “那我知道了。”汤柏林扔下一句,挂了电话,“我保准让他老实做人,您放心。” 转身返回修车场,刚好小胖也弄完:“放心吧,绝对万无一失。” “谢谢。”汤柏林绕着兰博基尼看了一圈,最后咋舌,“真是可惜了这辆豪车,让一个烂人占了便宜。” “他是罪有应得,活该而已。”小胖说着话,掀起背心,擦了一把汗晶晶的脸。在他身上,赫然是一道又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还有不少歪歪曲曲的缝合痕,狰狞又吓人。 汤柏林看着他的身体,片刻沉默,走上前,握住了小胖的手。 “我知道从那条路走来有多么辛苦。你很勇敢,一直坚持了下去。” “我们无非就是那些有钱人看不起的可怜虫而已。”小胖深呼吸,眼睛里充满了愤恨,“李天川他应该死,他真的该死!我家没落之前好歹在十三中也有排名,但他就像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一个牲口,从不把别人的命放在眼里。” 他指着自己身体上那些缝痕,告诉汤柏林,“13中有一栋特别高的教学楼,是他爸捐赠的,也是他为非作歹的行凶地。你知道从楼顶跳下去什么感觉吗?我知道,是278针,骨裂18处,8根钢钉,还有整整两年的‘残疾’,不能走路,不能动,天天躺在床上,你就看着外面,死不成,活不了,什么也不能干。” “那段时间我真的想过再跳一次,一死了之。”小胖说着,眼含泪花衣咧嘴,“可我有一天想明白了,李天川这种逼我往下跳的人都不死,我凭什么要死?我不仅要活着,我还要活的精精神神,像个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光明又充满自信。他可以逼我跳楼,摔断我的骨头和筋,但他永远也摔不碎我这颗,落魄但向往太阳的心。永远。” 汤柏林看着他憨厚的笑容,许久也没说一个字。 直到安排了让小胖明天把兰博基尼送到盘山公路上去,他要离开修车厂了,这才降车窗,坐在自己的宝马里对他说:“小超,粉身碎骨的感觉我明白。” 因为那痛苦的挣扎与茫然,那来自地狱的折磨呼唤。 他曾亲眼所见。
第37章 37 【-】 李章序完成最后一台手术,下了班,跟孙玉玲他们一起出去吃饭团建。 华美近期股票再一次涨了上来,起因是有不少知情人爆料了他和李天川、李家父子根本没什么亲近走动,还传了李广印大闹一通的视频放到网上去,一时间那些冤枉过华美的人纷纷跳出来道歉,才不过短短两天,华美就从臭名昭著的罪犯窝成了被冤枉的清白家,可谓美事一桩,确实值得庆祝。 各个科室的医生除了值班的那些发了奖金,剩下的一并跟着李院长去外面吃饭。 酒过三巡。饭也吃得差不多,众人这就聊天。 孙玉玲随手从平板上打开两张照片,给李章序和其他几个大夫看:“你们看看这是一个人吗?” 几人凑过去仔细看了一番,有人说是,有人说不是,答案不一。 “老李,你觉得呢。”孙玉玲问。 李章序拿过孙玉玲的平板,两张照片放大仔细看了五官,说:“是一个人。” “不会吧?这两个人眼睛,鼻子,脸型都不一样啊,怎么会是一个人?”刘主任纳闷。 护士长看了,也跟着点头附和,“是啊,这肯定不是一个人。别的不说,你就瞧这耳朵还有额头,那完全就不一样嘛;而且我瞧着后头这个还有点地包天,他俩咋会是一个人?” “是不是一个人看五官没用,得看眼珠子。”李章序平板放桌上,端杯喝一口,慢悠悠说,“这两张照片虽然五官没相似之处,但这人瞳孔颜色很特别,有点发琥珀。咱们整形科有句话叫千变万变,眼珠子不变,单从这点,能看出这是一个人。” 孙玉玲前面听他分析了几句,脸上始终含笑。 越往后听笑容越大,等李章序说完,直接拍起了巴掌:“要不说你能当院长呢?分析人确实有一套。” “不是,我还是没明白呀老李。”钱主任问,“你怎么知道这俩人不是带了同一副美瞳?” “很简单。”李章序举起来孙玉玲那平板,“玉玲给这两张照片明显一张术前,一张术后,而且还是恢复非常好的那种术后。照片相当之清晰,细纹,法令纹都可见,没化妆,照的还特别贴镜头,这一看就是明显的变化对比图。我没说错吧,孙主任?” “没说错。”孙玉玲把平板照片翻到下一张,上头确实是同一个编号,只不过左边穿的手术服,右边是自己的衣裳,明显同一个案例。 “这个病人吧,前前后后整了差不多有七八十次。从刚开始的注射到后面开刀填充,还有乱七八糟的磨骨磨腮这些,花了至少不下八百万。她诉求也很简单,就是要把自己变成一个完全跟以前不同的人,咱们医院确实做到了,光这一个案例,都能拿出去吹十年。瞧瞧多自然,我要不说,除了李院长谁能看出来同一个人?” 一群医生确实被这案例震惊到,虽然大家平时一块上下班,但像这样成功的例子都想观摩观摩,于是拿了平板在一边互相探讨着看。 孙玉玲见其他几个大夫在那研究照片,跟李章序碰了个杯,说:“现在这些小年轻对美的追求越来越极致,提的要求也越来越稀奇古怪。” 李章序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没什么。” “是没什么。问题他们提的要求都不是适合自己的,全是按xx、xxx那些个明星来整。”孙玉玲一口红酒下去,嘴唇也润了几分,看李章序更笑意涟涟,“你知不知道光这个星期来我科室,点名道姓要让你给做手术的学生有几个?足足三位数,吓不吓人。” 李章序确实医术高明。整个华美旁人不敢说,但他那双手是确实百分百能做出最完美的效果。而且整了也跟没整一样,看不出丝毫痕迹。 他当年从德国进修回来,就没再往整形这方面发展,而是转头去攻克一些先天性缺陷的病变面颊问题。譬如什么譬如鸟面综合征,唇腭裂,以及franceschetti综合之类,主要就是通过面容上的一些修复以及调整,来做一个面容的正常性完善。 能让他这种圣手来当主刀整形,确实难名额求。 毕竟现在也不赶年轻那会,之前李章序还觉得往美形方面发展很好,然而见过越来越多奇形怪状的人,内心的触动也就越大,于是就不想在锦上添花,只想雪中送炭。 “别的不说,就说我刚才拿的那案例。”孙玉玲说,“这姑娘眼睛部分是你给做的,记得吗?” “我做的?”李章序倒真是想不起来这回事,“怪不得看着熟,不过也好几年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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