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爱自己并不需要如此刻意的证明,但孟厘春没有这样说,“你为我、为自己做出的很多改变,我在你寄来的信中都有看到。” 孟厘春提到了信,艾佛浓诧异,“你知道信是我写的?” “从第一封信,你不小心暴露的那个笔迹开始。” 有时面对特定的人,原则是可以打破的。孟厘春清楚这个道理,却不相信命运里会有这样特殊的人存在。至亲如同孟琅,一旦划清界限,便不会再为他的眼泪动容。 他自认是个坚守原则的人,起码在收到艾佛浓来信前是。后来他找来信纸回信,佯装对面真的只是一个充满感恩的小男孩。 所以这两年多,是他给了艾佛浓窥探自己的机会,也是他放任对方的感情一点点复燃、壮大,而做这一切的原因,源于他同样没放下,或也可以这样说,每当他打算放下时,艾佛浓总用要么可怜、要么可恶的方式扰乱他心弦,让他爱也不是,不爱也做不到。 艾佛浓窘迫至极,哀嚎着躺倒,他捂住脸,从指缝偷看对方,“那你有信我真的变好了吗?” “你一直都很好,只是有一段时间不符合我的择偶观,而我的选择不影响你本人是否优秀的事实。” 艾佛浓爬起来,“那现在我符合你的择偶观了吗?” 孟厘春刮刮他晒红的皮肤,“否则我会在收到第一封信的时候,就严厉拒绝你的胡闹行为。” 艾佛浓脸一下子羞得爆红,假借他人名义打探前任现状,怎么看怎么像个变态。 天空高悬,宁静宽广,风吹过皮肤,留下一阵让人心动的酥麻痒意。 艾佛浓捂着脸,停止嚎叫,慢慢有泪从指缝渗出,他声音闷闷的,“我以为我再没机会了……好怕哪一天在信里知道你要结婚的消息……到时我一定会崩溃,说不定会去抢婚,然后你更讨厌我…….你越讨厌我,我就越要缠你,越缠着你就越讨厌我,我不要这样……” 孟厘春点点头,替他抹掉眼泪,尽管这是无用功,抹了又立刻冒出来。 “其实我还有一个愿望没往本子上写,因为不确定能不能做到。” “你想跟我结婚吗?”孟厘春道。 蓝色的天空饱和度很高,像童话书里的颜色,而眼下此情此景,于艾佛浓而言更像做梦,他用力呼吸平复情绪,“结婚这么‘伟大’的愿望,我想都不敢想。仅仅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原谅我对你造成的伤害。” “当我看到你的改变,又有什么理由不原谅?” 各种复杂的情绪穿过胸膛,艾佛浓的内心最后只余感恩、平静。他停顿一两秒,忽然说:“你说得对,梦想就该设定得远大一些!” “我说过吗?” 他匆匆忙忙爬起来,往远处跑,“你等等,我笔记里应该夹着笔,刚可能掉车附近了!我得再写一条。” 孟厘春拍拍身上的青草,看着他在自行车周围摸索,找到笔后就冲这边扬手。 气喘吁吁跑回来的艾佛浓重新在湖边坐下,郑重提笔,在笔记的空白页上写下编号,然后点一个冒号,“我想跟孟厘春复合。” “这个梦想很远大吗?”孟厘春拿过笔在后面打勾。 一颗两颗泪落下,浸透纸张,艾佛浓随即又写下一条,“我想跟孟厘春结婚。” 这一次,孟厘春没有动作。 “总有一天会实现的。”他在对方失望低头时说道。 四目相望,笑意悄然滋生。艾佛浓揉揉眼睛,仰面呼吸清新的空气,怕自己又要因为激动过呼吸,但没想到呼吸随即还是被夺走,与此同时鼻腔涌入玫瑰甜荔的香气。 他们倒在软乎的草坡上拥吻,脸颊边有野花随风摇曳,蓝天广阔,有飞鸟停驻湖泊的浅滩处小憩,嬉闹间,掀起粼粼波光。
第82章 番外 闻人礼 【重生】 生命消逝的前一刻,闻人礼拼劲全力擦掉残留在轮椅上的指纹。他不知道这是幻想,以他当时的状态根本完不成这一系列动作。因为被珠鹰从楼梯上推下来时,脖子一下扭断了。 他太想在死前为女儿做点什么了,她是那么幼小无辜,因为大人的自私和欲望被强行带来这个世界而饱受苦楚。 意识好像没有消散,他难道还活着?此刻他能清晰感知到自己在梦中,场景是马场。他在劝说孟琅离婚,带上女儿一起远走高飞。他们讨论得热烈,完全没发现隔墙有耳,是珠鹰逃跑时弄出了动静,两人才后知后觉。 “她会不会听到什么?”孟琅很担心,迄今为止他在女儿面前展现的形象都是温柔知性。 闻人礼想,知道也无妨,迟早的事。但他未料到自己竟有些承受不住来自至亲的怒火,他清清楚楚看到珠鹰操控着小马疾驰向他,那眼中的屈辱与恨意让他心惊。 他没想躲,想着让她发泄出来也好,但没想到连累孟琅失去了孩子。在医院,珠鹰为弟弟哭的眼泪可比为他的要真切许多。 “谁是你的爹地很重要吗?” “你们根本不懂一个小孩的自尊心!” “我又何尝没为你放下过尊严!” “我又没让你这么做!” 他们父女在楼道里是这样争吵的。吵着吵着闻人礼闭嘴了,他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许雍同化,也有可能他本就是这样的人。他变得傲慢,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为了自己的私欲,强迫珠鹰接受真相,而不管她一个小孩是否承受得住。 恍惚间,一双小手在他面前晃过,猝不及防的失重感袭来,“咔嚓”,他听见从身体里发出一声令人绝望的声音。 楼道里有一瞬间寂静得可怕,他张了张嘴,想提醒珠鹰擦掉轮椅上的指纹,但怕她一个小孩不够细心还是决定自己来。 至于有没有做到,重活一辈子的闻人礼已经无暇去想。因为他上一辈子的意识回到了过去二十四岁的身体里,正好是许雍结婚前一天,正是一切还来得及拨乱反正的时候。 “我说我不愿意做你的地下情人。” 年轻时候的许雍已经有以后不怒而威的样子了,过去的年岁里,他习惯了唾手可得与掌控,形成了绝对的自我主义。所以他对闻人礼的拒绝是不解的,不明白多年的感情怎能说放就放,明明许家可以成为他往后取之不尽的资源库,要什么有什么,还有什么不满意。 闻人礼半开玩笑道:“要逃婚吗许先生,我知道一个好去处,你愿意我就带上你。” 那么不切实际的建议,想也知道许雍不会同意,如此闻人礼也不愿多说,告别了还在等他服软的恋人,头也不回离开。 后来他去了国外的一座小岛,整座岛人口不足两千,他坐拥岛上最大的一座庄园,并且因为他的入住,给岛上的居民提供了两百多个岗位,保姆、管家、园丁…… 他听光州的好友说,许雍为了他差点逃婚,差点和家里闹翻,他笑言:“什么都是差点,说明感情也差点。” 他平常日子过得惬意,只偶尔会有一刻感觉到寂寞,想念光州的繁华以及过去的一些人和事。天色渐晚,闻人礼朝天际呼哨,一头灰白相间的鹰破开橘色的云团,急速俯冲,最后盘旋降落在他手臂上。他托着鹰回屋,路上打趣说:“这地方还不错吧珠珠,早就想带你来了。” 这天傍晚天气还不错,一入夜突然狂风大作。第二日闻人礼得知昨晚有人在海上遇难了,轮船沉入海底,捞起来需要数日,但遇难者名单当天就出来了。 闻人礼离开家乡两年后,再度返回居然是为了参加许雍的葬礼。不过他的尸体还沉在海底,由于打捞难度大,许家只能给他先设一个衣冠冢。 葬礼上,兆年冷静得体地招待每一位吊唁者,一旁两岁不到的许绍引由保姆抱着,懵懂地揉揉睡眼,不懂一觉醒来,家里怎么变得这么肃穆。 闻人礼和兆年握手,慰问完对方却没有松开,“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你无需自责。”来之前闻人礼还担心兆年会迁怒他,结果是他小人之心了。 葬礼结束后,他没有在光州停留太久又回到了小岛,他想念珠珠和岛上的好天气。沉船由于许家的缘故,一直不断投入财力物力打捞。闻人从此便多了一个习惯,站在庄园的最高处,眺望远方海面的打捞船,旁人都说那时他的眼神会变得忧郁,满眼化不开的浓云。 此后二十来年,他甚少离岛,最后一次离开,是因为父亲再婚,将近九十的老头娶了相伴多年的保姆。 那天光州下了场大雪,为躲避家里人的唠叨,他逃到街上闲逛看看家乡的变化,中途进了家便利店买打火机。 店员小哥被他烦得不行,“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妈就给我取名叫A!不行吗!” 闻人礼乐呵呵地想,这一世到底出了什么岔子,玛赛家的小儿子长这么大居然还没被认回去。 “嗳,你们店长说你是兼职,那你还在上学?” A以为他是不礼貌的搭讪者,脸一沉,脱了围裙跟店长说要提前走。 闻人礼眼睛跟着他离开,内心对一些奇妙的蝴蝶效应啧啧称叹。A在店门口没有马上走,左看右看像在找什么东西,这时路边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闻人礼眼前一亮,一张熟悉俊秀的脸庞勾起了往日回忆,是阿厘啊。不可避免的,他由此想起了孟琅,很多年前他打听过对方近况,听说出轨了邻居alpha,事情败露后,前妻带着孩子去了其他城市生活。 闻人礼曾一度迷恋他身上作为孕育者和抚育者的光辉,这会让他想起早逝的母亲。所以上一世许雍说他精神出轨实在冤枉。他只是被许雍欺负得有点孤独,想妈妈了而已。 “在找你的车吗?”孟厘春指向街边一堆烂铁说,“这是你的吗?” “我的没这么扁。”A的眼睛好像被孟厘春勾住了,突然回神惊愕道:“我的自行车怎么了!” “我刚来光州,不熟悉这里的路况,没想到下雪天会滑成这样,尽管我已经努力控制,但还是撞上了你和这位先生的车。” 还有一个倒霉蛋?闻人礼看好戏。 A的车停在一辆绿色宾利后面,孟厘春的车刚冲过来,把两车一起撞了。宾利也只是暂停路边,司机下车买东西了,真正的主人捏着刚和孟厘春交换的名片,在车上降下车窗说:“孟先生,不如进我车里来商量解决办法。天寒地冻,小心着凉。” 闻人礼险些没认出许绍引,这小子脱胎换骨一般,除了样貌,说话语气完全变了——平和有礼,不急不躁。 “不用了,我在这等交警。”A看看自己的鞋,踩了一脚湿漉漉的雪泥,再看看光洁的豪车,不愿上去丢人。 “好,我陪你。”孟厘春竟这样说。 闻人礼从后面看到A的耳朵慢慢红了,他敢打赌不是冻的,且前面的颜色要更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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