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树略感讶异,转头正眼看向他。 “我不明白,都是普通练习生出身,你还被俞少爷那样的人盯上欺压,怎么随便攀上个老板,就那么轻巧地翻身了?”左佑动了动嘴,自嘲一笑,“我看见过你偷偷换药,你那些伤根本不是过敏……我一边同情你,一边在想,受点伤就能爬上去的话,那凭什么不能是我。” “后来凌远跟我闹分手,把我顶下来晋级了,我……我接受不了。”左佑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不比你们任何人差,只差一个机会而已。所以俞忱找我的时候,我就以为,我的机会来了。” 江玉树冷冷看着他,想到那天在旧厕所他们强迫章润润的场景,冰凉的怒意慢慢燃到眼里,很想趁着没监控再给他几拳。 “我真的没有想对润润做到这个程度,但那种情况下,不听俞忱的话,下一个被针对的就会是我。”左佑痛苦地闭上眼,“这几天,我也很愧疚,很难受。今天宣布结果被淘汰了,对我反而是一种解脱。” “你对我忏悔再多都没有用,我不会替润润接受你的任何道歉,也绝不可能原谅你。”江玉树冷声道,“你说完了?说完了就请走吧。” 江玉树转身要离开,左佑咬了咬牙,忽然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到他手上,压着声音道:“对不起,我只能做到这里了,你就当我从来没找过你。” 左佑跑得飞快,等江玉树回过神,便只剩他一个人站在楼梯间里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掌心的,是一枚小小的U盘。 等到晚上回公寓,江玉树才有机会用齐颂的电脑看U盘里的内容。里面放着十几个视频,有长有短,大部分角度模糊扭曲,像是藏在袖子里的针孔摄像头拍的,但能看见章润润的脸,和周围人对他欺凌施暴的动作。 江玉树看了几个就有点受不了了,在沙发上缩成一团平复心情。齐颂把他抱在怀里,捂着他的眼睛,接过电脑来冷静地看完了剩下的,评价道:“视频被剪辑过,除了章润润和俞忱的脸,其他人的都看不清楚,尤其是偷拍这个人,没有暴露任何信息。” 江玉树颤抖地呼吸几次,轻轻一哂:“左佑倒是很聪明。” “这些视频留着,说不定以后能派上用场。”齐颂正在思考这些视频用来扳倒俞忱以及他身后的极妍盛娱有多少分量,却听江玉树出声:“不能发。” “俞忱出现的画面和章润润都是连在一起的,就算打码,网友也能很轻易地猜出来这个人是谁。”江玉树轻声道,“章润润还在心理治疗,不能再受刺激了。” 齐颂默然片刻,摸了摸他的头:“是我考虑不周,那这些视频就交给你处理吧。” 江玉树点了点头,沉默着关了视频,把U盘拔下来放好。他想着留下视频,或许章润润心理状态恢复之后,会想拿它去打官司,在那之前,视频不能以任何方式公开。 训练营进入决赛季,营内营外的比拼愈发如火如荼。俞忱被分到江玉树的队伍,跟自家老爸撒泼打滚好几回,让极妍再给节目组施压,逼得他们把重头片段分给他。俞忱和江玉树一样都是舞担,舞蹈确实有天赋,但比起江玉树的即兴和编舞还是差了一截。节目组要求给俞忱分重头戏,江玉树也不客气,编了很多超高难度的舞蹈动作,俞忱当着镜头,顺不下来也不能发飙,只能强行按下暴躁情绪,跟着江玉树的动作一遍一遍地练。 某天结束训练,助理们找到选手,分别统计家庭情况,给之后的家长视频寄语做准备。选手们都留了比较好说话的家长,有的还偷偷打电话跟家里人串词:“爸妈,只管夸我就行,不许揭我老底!不许说我小时候丢人的事听到没?” 问到江玉树时,他很自然地说:“我是孤儿,没有家长,这个环节就不用有我了吧。” “啊,那个,导演说,每个人都得有的……”助理也不想揭人伤疤,但是节目组强加的任务她也没办法,“江老师十八岁前的监护人是谁呢?” 江玉树微微一顿,笑意淡了些:“我的监护人,现在更请不到了,算了吧。” 助理没办法,回去如实禀报给导演组。导演不信邪,打电话给丰庆公司要江玉树的个人资料,拿来看到监护人那栏的时候也沉默了。江善伟,江心福利院创始人,现在享誉全国的慈善家,能来给他们这个小破选秀录加油视频,那才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导演组为难来为难去,又把问题抛给了齐颂。他们算准齐颂不会不管江玉树,甚至胆大包天地试探,要不让齐总给江玉树录一个? “这帮人是疯了。”齐颂挂了电话,在车上无语到直接笑了出来。 孙菁顺嘴接话:“就是,让齐董事长给他们这小节目录视频,也不看看他们自己几斤几两。” “倒不是这个。”齐颂却道,“他们只顾着流量,根本不管选手未来的路怎么走。我给江玉树站台,网上该怎么说他?以后这黑料得缠他一辈子。” 孙菁哑口好半天,默默给他竖了一个大拇指。 两人刚从上一家公司出来,手里拿着一堆资料,跟秘书核对流程,起草合同。孙菁忙活了这些日子,早就从这些天的业务里嗅到了不一样的气息,之前不太敢说,但最近目睹了两人的相处,和齐颂的微妙变化,心里的猜测渐渐浮出水面。 “齐总,咱们跟极妍本来井水不犯河水,真要把他们整个端了,风险可不小呢。”孙菁打量齐颂的表情,忍不住问,“这么喜欢小江?为了给他出口气,做到这种程度?” “极妍盛娱那么大的盘,真能吃下来,利润可不少……”齐颂随便解释了几句,又觉得欲盖弥彰,好笑道,“算了,就是为了出口气,你就当我是迟来的叛逆期吧。” “管你叛不叛逆,只要按时给我发工资奖金,您要去裸奔我都给您鸣锣开道。”孙菁笑着说,“所以下回我见着小江,是不是得改口啦?” “先缓缓,等我准备好。”齐颂说这话,心里竟隐隐有些紧张。养一条狗容易,但对一个人表达真心,他可是太久太久没做过了。 孙菁在旁边一边办公一边啧啧感叹“老房子着火”,齐颂短暂发了会儿呆,想起刚才节目组的电话,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椅背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 到看家长视频寄语那日,大家在休息室的荧幕前坐着,看节目组轮流播放每个选手的视频。很多选手进训练营之后就没再回过家,看到爸妈对自己打招呼的笑脸,激动地跟着挥手,一不小心就红了眼眶。 “儿砸!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好好交朋友,玩得开心啊!”“小泽,你是爸爸妈妈的骄傲,不管拿到第几名,你都是我们心目中最棒的仔。”“连志强,你拿了第一也没用,满身那破环不摘了别想进家门,这么爱打洞你上辈子是地鼠啊?”“茗茗,相信你!你一定可以出道的!”“远儿,鼻炎记得按时吃药!别老是躲起来哭鼻子,像个男子汉!输赢都是经历,有什么可怕的,不怕啊。” …… 选手们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把气氛搞得既幽默又温暖,江玉树坐在角落,跟着淡淡地笑笑,或者伤心,像隔着一层玻璃在看别人的悲欢。轮到他的时候,他想,应该会直接跳过吧,却没有想到,导演组同样播放了一条视频。 视频开头,是一片阳光明媚的草坪。镜头往上,花草、树木、昆虫印入眼帘,热热闹闹的,又很安静。有穿着棉质运动服的小朋友在玩球,跳绳,或是坐在树荫下看书。看到镜头,他们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开心地笑着说:“玉树哥哥加油!” 不远处,穿着统一着装的义工面含笑意,也看向镜头招手:“小树加油!”他们的身后,江心福利院的牌子高高挂着,在阳光下闪出亮晶晶的光。 很多选手不知道江玉树的身世,一下子都把目光投到他身上,又意识到不妥赶紧转回去。江玉树没什么感觉,只是有点麻木,好像过了太长时间冬天的人,僵硬的手脚在暖阳下也很难回温。 镜头往里推,出现了一道温柔年轻的女声,随着内部展现的画面,介绍福利院的设施、日常饮食、课程和课下活动内容、以及住宿环境。视频里的福利院和江玉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阳光明媚,装潢简洁干净,多了很多教学设备,宿舍的床铺也明显变好了,光线充足的走廊里,没有提着教鞭巡逻斥骂的身影,路过的孩子或义工,也都在镜头前给江玉树留下了一句含笑的加油。 整个休息室都安静了,江玉树默默地看着屏幕,像是被人一点一点敲着身上冻久了的冰层,比温暖更快到达身体的,是疼。 镜头透过窗户拍到后院,他看到那个破败的总是漂满落叶的小池塘,现在那个位置已经被填平了,原地建了一个小型操场。所有的孩子都集中到了操场,在义工的指挥下用稚嫩的童声一齐喊:“玉树哥哥加油——” 不知是谁带的头,走到江玉树身边,张开手臂紧紧抱住了他。然后越来越多人围过来,好像絮得厚厚沉沉的棉花被,把他抱得严严实实,让他差点喘不过气来,好笑地锤了两下,然后抵着不知是谁的训练服衣摆,悄悄把眼泪擦掉。 “玉树,这里的冬天不会再冷了。”江芝兰在镜头后面轻轻地说着,声音穿过画面,用母亲般的温柔抚摸他的额头,“你愿意回来看看吗?”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咯!
第27章 歉疚 最新一期上线之后,网上又掀起了关于训练营的新一波讨论。除了“凌远偷偷哭”和“连骋本名连志强”等几个有意思的小梗出圈,最热议的当属江玉树的身世。在节目播出前,就有传言说江玉树是孤儿,被粉丝们当咒人的黑评骂了回去。没想到正式节目播出,轮到江玉树的家长寄语时,播的视频就来自一家叫江心福利院的地方。 【jys对不起……我还以为营销号在咒你,原来真的……】 【难怪江玉树刚来的时候这么孤僻,说话还老得罪人,跟身世也有关系吧】 【楼上,怎么就得罪人了,不就是说自己想红吗?谁不想红?比起装腔作势的,我倒是更喜欢江玉树这种直白的性格】 【呜呜呜江崽一整个怜爱了,怎么过得这么苦啊】 【这福利院的条件比我家还好呢,也不算苦吧/笑哭】 【过了这么多年,现在当然条件好了啊,谁知道以前是什么样子。再说了,物质条件比得上真正健全的家庭关系吗?】 【查了一下,这家福利院创始人是大慈善家江善伟,能被他收养应该过得很幸福吧?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线上还在物议沸腾,线下,江玉树请了一天假,戴上帽子口罩,低调地拜访了一趟江心福利院。 江芝兰早有预料似的,坐在院子里陪孩子们读书,听到门口停下的车辆和走近的脚步,不紧不慢地给孩子们念完故事的最后一段,让义工带着他们去玩,然后合上书本,对来人道:“进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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