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陷害人你还有理了?”滕洛炀声线冰冷,“你都把沈逍害成这样了你能有什么事?” 他没有害沈逍,为什么没有人信他? 为什么所有人都像约定好了似的维护沈逍? 易箫像只被扔进沸水的虾,死死蜷住自己的身体,缩在被子里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打湿,连呼吸都变得微弱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电话还挂在耳边,寂静的夜里他们几乎能听到对方隔着手机传递的呼吸声。 这一瞬间,易箫脑中不知想了什么,像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哑着喉咙断断续续地道:“阿炀,可是……我快要死了。” 易箫也曾有过把病情告诉滕洛炀的冲动,只是他上一回说的时候,是明兰辰接的电话。 这一次,他不知道滕洛炀会有什么反应。 “那你就去死吧。” 独立病房中安静如死,落针可闻,一声判决易箫听得无比清楚。 电话那头的滕洛炀却只有不屑,为了博他关注,易箫现在真是什么慌都敢扯了。 易箫像被抽干了灵魂,双目无神呆滞地缩在床上,电话什么时候挂掉的谁先挂掉的,他通通不知道。 痛,好痛……怎么会这么痛…… 第二天易箫跟个没事人一样起来,收拾东西,他要出院了。 “易先生,你的情况,主治医生建议还是留院观察比较好。”护士看着易箫毫无血色的脸,有些担忧。 易箫轻轻摇摇头:“不用了。” 独立病房一天价值不菲,把钱还给安婶安婶后他手头已经所剩无几,即便普通病房也很难负担,再住两天他就真要喝西北风了,好歹还有几个月活头,他不能毫无意义的浪费。 护士也知道易箫的病情,见劝不动他,只好帮他拎行李,“那我送送你吧。” 两人推门而出,便在走廊迎面撞上了两个高大的男人。 一个看起来颇有斯文败类的气质,另一个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两人衣着不凡,应该不是富二代就是太子党。 玩世不恭的调戏小护士道:“一大早就有漂亮小姐姐投怀送抱,看来我今天艳福不浅哦。” 护士看起来跟他们应该是认识的,瞪了他一眼,“我哪敢对乔少投怀送抱啊,还有,你撞到病人了。” 斯文败类赔笑道:“对不起啦,别跟他一般计较了好不好。” “我错了我错了。”玩世不恭的双手合十,虽是向护士道歉,余光却一直在易箫身上打转。 护士故意没理他们,领着易箫往外走。 “易先生,你别介意啊,他们是走廊尽头那间病房里霍少爷的朋友,就是喜欢开玩笑,不是什么坏人。”护士怕易箫误会点什么,就解释道。 霍少爷的朋友? 易箫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 霍家五少霍沉修,上流圈子就这么大,易箫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花花公子一个,据说从北京城一直混迹到上海滩,纨绔又风流。比他玩弄感情的桃李艳华事更闻名的是他的商业头脑,自打来到上海便没依靠家里一分一毫,几年时间便独自创立了叱咤一方的珩华集团。 但就是这么一个扬言要娱乐至死的狠角色,最近在圈子里闹出了一个很不符合他人设的大新闻,据说是为了一个爱而不得的男人,活活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没想到这都大半年了还没出院…… 至于别的易箫没什么太大印象,也就没放在心上。 与他相撞的两个高大男人,看着易箫的背影都走不动路了,皆陷入了沉思。 玩世不恭的率先开口,颇有些意味深长:“林枫,你也觉得他长得挺像一个人吧?” “像又怎么样,再像他也只是一个陌生人。”林枫摇了摇头。 “说这话就是你格局小了,你不觉得这是一个让沉修走出来的好契机吗?”乔必熏对此抱有很大期望。 “以前又不是没有找过像的人,最后怎么样了?”林枫很是看得开,“万一到时候霍大少又发起脾气来,谁能控制的住?” “那不一样。”乔必熏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易箫刚才的一举一动,最后下结论,“以前都是些庸脂俗粉,我敢保证,这个人绝对不一样,我觉得他有种特别的感觉。” “你遇到每个人都这么说。”林枫拽着他往病房走,有些无语:“你就算把人找来霍沉修跟前,他也只是个替身,这对人公平么?” 乔必熏笑嘻嘻的:“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如此高尚的道德情*?” 林枫故作沉痛捂心状,“跟霍沉修做兄弟这么多年,别的没长进,有一点却是深有体会。” “什么?” “一定不能做缺德事,否则迟早得遭报应。” “这倒是。” “……” 易箫回家时,珂珂听到他的声音,忙从邻居家奔出来迎接他。 邻居大婶看到他,担心道:“小易,这么多天也没个消息,你是去哪了?家里一点吃的都没有,怎么能把珂珂一个人扔在家里呢,好在珂珂聪明又灵性,知道跑出来来隔壁找我……” 易箫觉得给大婶添麻烦了,很是不好意思,“对不起,我出门给珂珂买狗粮的时候遇到了一点意外,耽搁了,下次一定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了。” “哎,我也不是要责怪你什么,就是你一个人住确实太不方便了,发生点什么事别人都不知道。”大婶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理想有追求,但你那老婆,总待在国外学习不会来也不是个事儿啊……” 如果大婶不说,易箫都忘了自己还撒了这样一个谎。 他哪有什么在国外学习的老婆? 他的爱人明明近在咫尺,他们中间却像隔了天堑,连简单见一面都是那么困难重重。 易箫尽量让自己大脑放空,将时间安排得严丝合缝,让自己没有空闲去想滕洛炀。 下午,易箫回了趟学校。 这个学期因为身体不好总是在请假,甚至这回突然进医院都没来得及请假。教导处也没有联系过他,前段时间安宁杉也出国了,不知道学校那边现在情况如何。 学校熟悉的环境让他觉得放松,只有在学校在琴房,他能真正做回自己。剩下的时间,他就好好弹琴……只弹琴就好了。 易箫排空杂念调整好情绪,轻车熟路地向办公室。 进门后易箫像往常一样微笑着和同事们打招呼,却没有想象中热情的回应,满屋十多个同事,看他的眼神都多了那么些怪异。 易箫就像丛林中最脆弱的草食动物,非常敏锐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顶着这么多人的目光自处,下意识低下头回避,“大家这是怎么了,怎么都这么看着我?” 办公室其他人闻言纷纷错开了目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沉默半晌,跟他关系比较好的高数老师才道:“易老师,网上关于你和那个大明星沈逍的新闻我们都看了……” 瞬间,易箫就什么都懂了,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狠狠剜去了一块,血淋淋的,空荡荡的。
第三十九章 阿炀…… 他想起了几天前在超市被沈逍的粉丝围堵,他被困在角落疼得死去活来,侮辱谩骂的词汇铺天盖地席卷了他整套听觉神经,没有人愿意信他,也没有人愿意救他…… 那时,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所有人都喜欢沈逍,每个人都相信他。 易箫惊恐地想,办公室里这些昔日的同事里面,会不会就有沈逍的粉丝? 他们会觉得是自己害了沈逍,也会像超市里那些粉丝一样让他去死。 超市里那些毕竟是陌生人,但现在眼前的,都是曾经合作过亲近过的同事。 他受不了的,他真的受不了…… 光是这么一想,易箫的手都开始发抖了。 高数老师见他一语不发,以为他是在为离职难过,安慰道:“易老师,你在咱们学校这么多年,你是什么人我们都清楚。我们都相信你绝对不会做什么陷害明星的事儿,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那……”易箫心中苦涩,张开嘴却不知该问什么。 “你也知道,这种事光我们相信你没有用……事情已经在网上发酵了,沈逍的粉丝查到你在咱们学校,便组织了大量粉丝把我们学校堵了,逼着学校给个说法。学校还有不少学生是沈逍的脑残粉,还扬言不做出处理就要转校退学,事关社会舆论,学校不得已,只好牺牲你把你解雇了……” 高数老师后面还说了什么,易箫一句都没听清,只抓住了一个关键点懵懵懂懂地问:“解雇?” 其他人纷纷把目光侧开了去,只有高数老师硬着头皮说:“易老师,你的能力和教学态度我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学校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易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这间,见证过他数年奋斗时光的办公室的,在二十几双同情的,怜悯的目光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他的狼狈,他的卑怯,他所有一切的伤口,都是那么的无所遁形。 他原本是来学校找一个自己的归宿地,却没想到学校也把他无情地丢出去了。 他走出去时正是下课,一路上碰到不少学生,还有学生毫不顾忌地大声议论。 “他就是易箫,听说是那么钢琴老师啊?” “两面三刀的贱人而已,我们逍逍全心全意地拿他当朋友,他却利用逍逍的信任陷害逍逍,就这种人也配做我的老师?!” “就是,这种人活着都是浪费空气,也配为人师表?” “做了这样的事情,他怎么还有脸来学校啊,真当互联网没有记忆吗?” “早知道这样当初就不该来这个破学校,有这种人当老师真是晦气!” “……” 一字一句都在无情地戳着易箫的脊梁骨,办公室里老师们的目光虽没有任何攻击性,于他而言却与凌迟没有区别。 明明是件莫须有的事,但信的人多了,他好像真就那么十恶不赦了一般。 没想到到最后,连他一直苦苦坚守的工作也没了。 易箫胸口像压着千斤巨石,他行尸走肉一般往回走,一回到家便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出院不过一天他又重返医院,检查结果出来,看着数据单上的治疗费用,那一长串的数字对易箫而言无疑是天价。 他死死捏着手里的化验单,蹲在楼道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他这条命早就不值怎么多钱了,但一个人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衰败枯萎走向死亡呢? 易箫坐着头晕蹲着腹痛,为了不影响其他人他蹲在安全楼道休息,没过一会儿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还带着些许血沫。 他这一咳不要紧,却惊动了正在病房中悉心休养的霍沉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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