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在要彻底抛弃我的时候告诉我,你曾经想过接受我,接受我的全部阴暗面。 太残忍了,你这样对我太残忍了。 周济慈摇头:“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找神父确认,他是个虔诚的天主教徒,一辈子恪守主的戒条,他那样高尚的人,是绝对不会说谎的。” “不,你说谎!你说谎!” 他近乎崩溃地把枪口对准江恕:“是因为他吗?我打死他,你就会回到我身边,依旧是我的白皇后。” 江恕也不甘示弱地举起手里的武器:“他不是你的白皇后,你真以为自己是皇帝?大清,不是,德皇已经下台一百多年了!” 乔西看了眼表:德国警察怎么还没来? 看着眼前针锋相对的局面,他偷偷地打开微型摄像头,开始录制。 周济慈也举起手里的枪,平静道:“既然如此,我也不会让你伤害他。” 他选择了自己的站位,如同裁判一样,对这场做出最后的审判。 希尔德嘴角怪异地扭曲:“是我教会你握枪的,但你如今却为另一个男人把枪口对准我。你太过分了。是他吗?是因为他吗?我杀掉他,一切都还可以重新开始。” 他手指痉挛似的抽搐,稍不注意就会擦枪走火。 这是希尔德第三次把矛头指向江恕,周济慈这次却选择了沉默,只是平静地把枪口对准希尔德。 “既然如此……” 仿佛是理解他最后的选择,希尔德突然平静下来,伤痛似地喃喃出声。 不知为何,他刚才癫狂的表现虽然可怕,但却并会让江恕心生退意,但这样平静的表情却让人心里泛起寒意,并隐约有种不详的预感。 希尔德把枪放下,深深地看了周济慈一眼,语气平静道:“你是下定决心不留下陪我?” “是,我不属于这里。” “那,你也真的不再爱我?” 这个问题,周济慈低头沉吟一瞬,江恕的心也提起来。 但不过一瞬,周济慈便坚定道:“不爱。” “好。” 希尔 德闭上眼,进而抬起枪,语气冷漠道:“那,去死吧。” “砰——” “济慈!” 在希尔德掏出枪的那一刻,江恕原本以为他是想冲自己来的,但那颗子弹却直直地射向周济慈的身体。 子弹直接射穿他右腿的膝盖。 周济慈闷哼一声,直直地跪倒在地。 “砰——” 紧接的第二枪直接打穿他的胸口,巨大的血花在他的胸口飞溅开来。 江恕两眼一黑,连忙扑过去抱住周济慈,捂住他的伤口,怒喝道:“你疯了?我是你情敌,你要打打我,你打他做什么?” 周济慈似乎还没从枪声中回过神,他靠在江恕的怀里,呆愣地看向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嘴唇白到发青。 希尔德颤抖地收回枪:“对不起,keats,遇到你之前,我就已经彻底坏掉了。原谅我,我不能接受你变成别人的人,所以我要带你走,去一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 他眼眶猩红:“你放心,我会陪你一起走,你不要害怕……” 就当希尔德把枪对准自己时,安德里一把从身后抱住已经彻底疯狂的希尔德,连声对江恕呵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他走。” 乔西连忙上去帮忙:“老板快走,警察已经到了,赶紧送周先生医院。” 果然,古堡外的警笛声越来越响,警察到了。 希尔德的枪被打落在地,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大喊道:“安德里,你居然敢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少爷,但您不可死在这里,德国警察马上会赶到这里,我必须带你离开,您是家族的希望。” “哈哈哈,我会变成这样,是谁造成的,什么狗屁家族!你放开我,让我和keats一起死!” 眼看自己桎梏不住疯狂的希尔德,安德里连忙对一旁的保镖喊道:“还愣着干嘛?把少爷带回去,警察要来了,回去再说,大家长们会保住少爷。” 一旁的保镖连忙过来帮忙,有个大汉直接一个手刀劈在希尔德的后颈,直接把他打晕。 希尔德不甘地闭上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keats被人带走。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他悲哀地想:何至于此……青梅竹马,我这辈子最爱的,最想保护的人,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 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呢。 回到奔驰车后,江恕一边用专业手法为周济慈止血,一边吩咐乔西:“快,去最近的医院,快!” 乔西快速启动车,一踩油门,飞快地赶向最近的医院。 “济慈,你坚持住!” 希尔德的子弹口径不小,江恕甚至能看到他胸口处的白骨,心里怕得简直要哭出来:这么深的伤口,真的还救得回来吗? 周济慈的瞳孔已经有些涣散了,他伸出手,语气微弱:“江恕……” 江恕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济慈,你坚持住,你还看得清我的脸吗?” 周济慈皱眉,小声抱怨道:“你别晃我,我难受……” 江恕哽咽道:“好,我和你多说说话,你一直要保持清醒,千万别睡!我能最后问你个问题吗?” “……你说。” 他忍不住问出那个折磨他很久的问题:“你和我做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希尔德?” 前面开车的乔西差点听不下去了,喂喂喂,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问你有没有爱过我吗? 周济慈似乎也对这个问题感到无奈,他轻笑地闭上眼:“你可真是的,不过,这似乎才是你的风格……” 江恕可怜巴巴地流眼泪:“所以,到底有没有?” 周济慈的眼皮忍不住发颤,他强撑地回道:“没有……” 说完这句话,他慢慢地闭上眼,把头靠在江恕的胸膛上,不动了。 江恕声线颤抖道:“济慈?” 没有任何回答。 那一刻,血液中像是有一股流火“嗖”地一下顺着筋骨和肌肉冲了上来,一瞬间,江恕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炽热的火炉中,满眼都是狰狞的血红。 “不,你不能死,这不公平,不公平!” 他痛苦地抱住怀里的男人,神色扭曲狰狞,像只穷途末路的野兽。
第46章 “一起死吧,keats,原谅我,我不能接受你成为别人的人,你应该是我的,从刚见面的时候就是。” “所以,让我带你走,去一个只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我会永远疼爱你……” “不,不要死,济慈,你坚持住!” 周济慈最后的回忆,是江恕流泪的眼睛,还有那双颤抖的双手。 滚烫的泪水大滴大滴得落在他的脸上,几乎分不清这是泪水,还是他自己的血。 巨大的枪声在耳边响起,然后就是嘈杂的环境背景声,还有焦急的人声。 “心跳和脉搏都在下降,准备心脏起搏。” “失血很严重,快去拿血袋。” …… 要结束了吗? 他在心里沉沉地叹气,好可惜,早知道会落到这个结局,他又何必硬撑到现在呢。 “不,不要死……” “求求你……” 好吵…… 周济慈迷迷糊糊地想,别再吵醒他,他很早就想天长地久地睡一觉,谁也别想吵醒他。 所有疯狂的话语和哀求都化作一片虚无,哭声和喧嚣渐渐远去,最后归于沉寂。 他的意识朦朦胧胧,似是睡着了,又像是还清醒,身体轻飘飘的,忽然感到一股神秘的召唤,一睁眼,发现自己居然置于一片黑暗之中。 他努力睁大双眼,依旧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他猛然发现自己的身子蜷缩在一起,膝盖抵住下颔,脸深深地埋进膝盖,努力把身体团得很小很小。 这个姿势很熟悉,像是蜷缩在母亲温暖的子宫里,又像是……他在周公馆躲在柜子里的模样。 他伸出手,果真摸到四周冰冷的木板,还有那个鎏金门把手。 原来真的是回到那里了。 周济慈深深地叹气,他疲惫地闭上眼,没有走出柜门的想法,外面等待他的是傅庭雪,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即使他并没有听到曾经让他无比害怕的脚步声。 不知过去多久,一束光射入柜门,光明重新降临。 柜门被打开的那一刻他没有动,仿佛早已对命运选择妥协。 但这一次,抱住他的不是那双毒蛇一样冰冷的手,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人把他从柜子里抱了出来,是谁? 在那束强烈的光线中,他努力睁开双眼,眼前是个年轻清秀的男人,男人的面容说不上漂亮,但很温柔,气质也很好,一看就知道出身书香人家。 男人将他抱在怀里,对他温柔地笑:“小贤。” 这是爸爸,不对,爸爸已经死了。 他恍惚地伸出手,发现自己的手居然缩小到小孩子的大小。 这不是他的身体,这是纪贤,还只有五岁的纪贤。 五岁的纪贤完全不是现在的模样,他是纪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王子,骄傲又自负,嚣张又任性,因为他有足够多的爱。 和纪贤有关的记忆已经渐渐淡去,淡到几乎让他以为这是上辈子的记忆,简直让他怀疑那个任性的男孩真的是自己吗? 但看到男人的那一刻,他终于真切地明白:纪贤确实是曾经的他,但那个男孩早已被他抛弃在黑暗的柜子里。 真的是爸爸。 泪水无法控制地滑落到腮帮,他把脸贴在男人的胸口,听着男人的心跳声,心里一阵安心。 男孩像只小猫一样缩在父亲怀里,他一看就是从小娇生惯养长大的孩子,小巧玲珑的鼻子抽抽搭搭的,连哭泣时都让人心痛。 “你怎么哭了?宝宝。” 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叫他宝宝。 他再次睁开眼,果然在男人身边发现个熟悉的女人,女人乌玉般的长发用一根白玉簪子绾起来,典雅美丽,但她的神情和眼神却像个孩子一样。 看他哭泣,女人那双孩子一样的眼睛也在水灵灵地闪烁,好像也会哭出来一样。 她无措地看向男人:“老公,宝宝他为什么一直哭?” 男人温声安慰她道:“是因为太高兴了,小贤很想我们对吗?” 他流泪着点头,似乎已经意识到会发生什么,闭眼轻声道:“你们终于来接我了,带我走吧。” 可能只有在人弥留的时候,才会清晰地回忆起过去的事情,包括已经模糊的记忆。 他想起将他抱在怀里哄睡的爸爸,亲自教他骑马的妈妈,厨房里手忙脚乱地为他煮牛奶的隆……他们都是曾经给过他光和温暖的人,却都一一地离他而去,只留下他一个人在黑暗中孤独地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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