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实话别怪我不客气。”梁瑾并没有多少耐性。 杨鹏缩了缩脑袋,想起从前自己得罪这位大少爷被他棒揍的经历,不由心头惴惴——他根本分不清梁瑾和梁玦,只以为当年揍他的梁玦是面前的梁瑾,虽然本来也是。 “我就是想偷车……” “你当我是三岁小孩?”梁瑾冷声道,“在这种满是摄像头的地方偷车?” 杨鹏嗫嚅着,死撑着不想说。 梁瑾自先前在饭局上就积攒起的不快爆发,亲自动了手,猛地扣住这王八蛋的后颈用力按到副驾驶座后:“说不说?” 前座的司机和秘书吓了一跳,没敢阻止。 杨鹏的脸压在皮质的座椅背里,挣扎不动,很快呼吸困难呜咽求饶:“我说、说——” 看着他跟死狗一样扑腾了一阵,梁瑾才把人放开,拿出手帕慢慢擦拭掌心:“说吧。” 杨鹏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来跟踪华扬的那位傅总……” 果然。 “原因?”梁瑾没好气问。 对方小心翼翼看一眼他的神情,咬咬牙说:“是我爸前两天喝多了跟我说梁老爷子想搞这位傅总,他要是把事情办漂亮了,我们父子下半辈子不愁,我就想出把力,看能不能抓到傅总什么把柄,才来盯着他,就这样。” 梁瑾的脸色变得难看至极:“我爷爷?” 杨鹏道:“我爸是这么说的……” “你爸说的办事,是什么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是梁瑾周身的气息过于凛冽,杨鹏再次缩了缩脖子,“我爸他当时醉得稀里糊涂的,也没说明白,总之听他的意思办好了应该能从梁老爷子那里拿到不少钱。” 梁瑾沉默下去,片刻后示意:“你走吧,别跟你爸说今天见过我,也给我离傅逢朝远点,再有下次被我撞见了,你自己掂量着下场。” 杨鹏哪敢说不,下了车飞快溜了。 车内沉寂了几秒,秘书见梁瑾耷着眼,冷若冰霜的脸上看不出真实情绪,犹豫问:“梁总,现在走吗?” “你想办法查一查他刚说的事,”梁瑾交代完,“走吧。” 包间里,助理进来小声告诉傅逢朝:“那人跑了,梁总似乎认识他,让司机把他抓上车说了几句话,之后那小子灰溜溜地开车走了。” 傅逢朝不怎么经心地听完,滑动了一下手机,发送消息。 【多谢。】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进来这条,梁瑾看到有些莫名其妙,回复:【谢什么?】 傅逢朝并不解释,只问:【考虑得怎么样?】 梁瑾:【什么?】 傅逢朝:【之前说的,让你考虑考虑的事。】 梁瑾根本无法回答。 半晌他回:【你是认真的?】 傅逢朝:【你觉得我在开玩笑?】 梁瑾:【我不知道。】 那边没有再回复。 梁瑾握着手机等了片刻,愈觉心烦意乱,想到家里的事更疲惫不堪。 他后悔了,真正后悔了。 他不该答应做梁瑾,如果没有当初的一念之差,或许现在就不用这样左右为难。 所谓的没得选择,不过是那时他怯弱畏惧之下的自我逃避。 还债的方式明明有很多种,他却选择了最差劲的一种。
第36章 最后告别 元旦假期前一天,秘书匆匆走进办公室,梁瑾从电脑屏幕前抬头:“有事?” “梁总你之前让我查的杨平川的事情。”秘书小声说。 梁瑾神色一顿,关闭了正在看的项目文件:“说吧。” “我让人跟了他几天,前两天他去见了个人,对方是华扬工程部的一个经理,叫钟常,这人是个赌徒,杨平川跟他是在牌桌上认识的,有跟他们一起打过牌的人说他俩称兄道弟关系很密切,还经常在打完牌之后约着一起去喝酒。 “这个钟常虽然在华扬赚得不少,但因为常年打牌,应该也没攒下多少钱,这段时间突然就发达了,在牌桌上出手特别阔绰不说,还毫无预兆地带着全家移民,昨天晚上连夜坐飞机走的。 “我找华扬的人打听过,说他走之前写了封辞职信,离职手续都没回华扬办,直接走人了。” 梁瑾闻言眉心微蹙:“他在华扬,是负责哪块工作的?” “就是盯项目,”秘书道,“他走之前负责的是南兴区新体育馆的建设工程,一直在施工现场跟进工作,这个工程据说还是傅总回国后经手的第一个项目。” 一个在项目施工现场跟进的负责人,如果想做点什么,可操作空间确实很大,梁瑾想到自己爷爷从前对付人的那些阴暗手段,心头一片冰凉。 良久,他道:“我知道了,你先出去。” 秘书离开,梁瑾靠进座椅里点了支烟,面无表情地抽完,在烟缸里捻灭,给他爷爷的管家打了个电话。 管家说起他爷爷这两天高血压又犯了,身体不是很舒服,梁瑾听罢道:“过段时间我回去看他。” 管家问:“明天是元旦假期,少爷你不回来吗?” “最近事情挺多的,可能回不去,过几天再说。” 梁瑾随口敷衍完,挂断电话。 他又给傅逢朝发了条消息。 【有没有空见一面?】 那边过了几分钟回:【现在?】 梁瑾:【嗯。】 傅逢朝:【马上要开会。】 梁瑾:【我去华扬。】 傅逢朝没再回复,梁瑾当他默认了,收拾东西起身离开了办公室。 四十分钟后他到达华扬,傅逢朝虽没明说但已让人打过招呼,他的车直接开进了华扬停车场,傅逢朝的助理也下来迎接他。 “傅总在开会,估计要挺晚才能结束,梁总你要不去他办公室等吧。”助理带他进电梯,按下关门键时说道。 让梁瑾进自己办公室,显然也是傅逢朝特地交代过的。 招待他的茶水点心一样不少,连打发时间的杂志都贴心摆在了一旁,虽然梁瑾并没有什么心情看。 坐了片刻,助理来敲门,说傅逢朝的母亲恰巧来了公司,听闻梁瑾在这里想见一见他,问他愿不愿意。 梁瑾稍微意外,点了头。 几分钟后田婉清进来,梁瑾站起身迎接,对方笑着冲他说:“坐吧。” 从前梁瑾偶尔去贵妇们的交际场合接姚曼思,也碰见过田婉清,今日这样面对面地单独说话却还是第一次。 他倒不拘谨,但对方是傅逢朝的母亲,多少让他有些在意。 “小梁总来这里是约了逢朝谈公事吗?我看他好像还在开会。”田婉清喝着茶,不经意地说着。 梁瑾解释:“是有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跟他说。” 田婉清迟疑问他:“小梁总你和逢朝是不是私交也不错?抱歉我这么打探你们的关系,因为逢朝是我儿子,我比较紧张他,才会想问一问。” 田婉清是那种面相温和的长辈,对傅逢朝的关心也丝毫不作假。梁瑾知道傅逢朝跟他母亲关系融洽,便没有隐瞒:“我们是朋友,关系是还不错。” 田婉清便又道:“恕我冒昧,我能不能问问,小梁总你是不是还有个双胞胎弟弟?” 梁瑾的神色微滞,肯定说:“是,很多年前车祸去世了。” 田婉清闻言有些唏嘘:“那你知不知道,逢朝以前也认识他?” 梁瑾已经猜出了她想问什么,说了实话:“知道。” “那他们……” “就是您想的那样。”他直接承认了。 田婉清愣住,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半晌道:“他只在我面前提过一次你弟弟,但他当时那个语气神态,直觉便告诉我他们之间的关系不一般……你弟弟是不是十年前离世的?” 梁瑾轻点了点头。 “果然是这样,”田婉清一声叹息,“当年我只知道他有个喜欢的男孩子,后来他出去十年不回来,我一直以为是单纯的失恋分手,心里还埋怨过。 “他这些年天南海北四处跑,就是不肯回来临都,是因为这里是伤心地吧? “前几年有一次他一个人去瑞士爬雪山,在山上失踪了两天,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被救下来时人已经快陷入昏迷中,还差一点截肢了。那时我就意识到他根本不想活,我骂过他但也无济于事,他从小到大自己认定了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劝动他回心转意。” 梁瑾握紧手中咖啡杯,心疼和苦涩又一次摧山排浪而来,他想到傅逢朝发给他的那些消息里,唯一间断的两天,和那之后进来的照片—— 夜下的雪山脚下,满城灯火的宁和小镇。 他那时并不知道那是傅逢朝劫后余生之后,发来给他报平安的消息。 “以后不会了,”梁瑾艰难找回声音,“我会劝劝他,不再让他做那种事,您放心。” 田婉清怔了怔,梁瑾的语气和眼神都似哀伤,他分明不像个旁观者,更如感同身受。 “你……” 梁瑾勉强笑了笑:“您不用太担心,他应该已经放下之前的事情了,以后会好的。” 田婉清压下心头怪异,与他道谢:“你能帮我劝劝他也好,麻烦你了。” “应该的。” 田婉清坐了一会儿,看傅逢朝没这么快开完会,先一步离开。 梁瑾心里却不得平静,放下咖啡杯靠进沙发里发呆片刻,偏过头时目光落向旁边的博物架,忽地停住。 他起身走过去,看清楚那是什么,视线凝住——交颈缠绵的火烈鸟乌木雕,上次的非洲行傅逢朝带回的东西。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傅逢朝进来,梁瑾听到脚步声回头。 傅逢朝停步在门边看了他一眼,转头交代了助理几句,将人打发出去。 他走上前:“你在看什么?” “这个乌木雕,你什么时候买的?”梁瑾问得有些犹豫。 傅逢朝随意一瞥,说:“那天早上去集市顺便买的。” 梁瑾了然:“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傅逢朝看着他。 梁瑾静默了一秒,说:“算了。” 所谓的隐喻,一旦当事人觉得不是了,便没有任何意义。 傅逢朝坐下,示意他也坐:“有事?” 梁瑾没有拐弯抹角:“你们工程部是不是有个叫钟常的经理突然辞职了?” 傅逢朝挑了挑眉:“梁总认识他?” 梁瑾只问:“他手里负责的项目,有没有出问题的?” 傅逢朝眯起眼,有些好奇:“你知道什么?” “抱歉具体的不方便说,”梁瑾道,“就是提醒你小心一点。” 傅逢朝想了想说道:“是有点问题,南兴区体育馆那个项目他故意拖延,新体育馆是为了明年夏天的青运会准备的场馆,如果不能按计划日期完工,跟政府那边没法交代,董事会也会质疑我。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个事,没想到他立刻就辞职,还跑去了国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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