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越站在生活了很多年的房子里,望着焕然一新的博古架,抓心挠肝地想着什么时候能把那张照片重新放上去。 直到年初七那天晚上,温楚淮接了个电话,傅知越听见温楚淮很短促地称呼了一句,“李主任。” 温楚淮的科室里是没有什么“李主任”的。 傅知越当法律顾问的这一个月,对医院各个科室的负责人也大概了解。 能跟温楚淮扯上关系的,大概只有消化科。 傅知越背对着温楚淮,停下了咀嚼,端着碗筷的手都不动了。 他隐约听见那头的李主任语气严肃,让温楚淮抓紧时间来医院一趟。 而温楚淮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说了一句知道了。 挂了电话,温楚淮回到餐桌前。 傅知越状似闲聊地给温楚淮夹了一筷青菜,“怎么了哥?这么晚还找你?” “嗯,”温楚淮似乎没打算多说,“我去一趟医院,你吃完饭把桌子收拾一下。”
第90章 试着喜欢别人 温楚淮就走了,和他每一次出急诊一样,甚至还没有出急诊的时候焦急。 傅知越冲到阳台,从窗户往下看。 温楚淮很快从楼道走出来,走到车边。 似有所感,温楚淮抬起头,正对上傅知越的视线。 傅知越心下一震,却还是抬起手,挥了挥。 像一次告别。 温楚淮打亮了近光灯,在傅知越的注目下,缓缓驶离。 几乎是温楚淮刚走,傅知越就接到了律所打来的电话。 可能是被傅知越冷落了太久,沈忆秋的态度收敛了很多,“傅律师,恒生医药送来了一个案子,我对证据材料做了初步的审核,还是齐全的,具体的情况他们说要跟您详谈。” 听到是恒生医药的委托,傅知越甩开了脑子里那些无端的恐惧,沉声,“我知道了,小周呢?恒生的事情不是交给他去对接的吗?” “周律师过年回老家了,”沈忆秋的声音穿过光缆,“还没回来。” “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傅知越跟大黄嘱咐了几句,穿上外套出了门。 到了律所,大部分人已经收假回来了,但也有不少请了假回去,碰上春运没抢到票回来的。 沈忆秋看见他来,熟稔地引荐着傅知越和一个中年男人。 “这是我们律所的首席律师,傅知越傅律师。” 沈忆秋又调了个方向,“这是恒生医药的法务总监,秦茂川。” “您好。” “您好。” 两只手交握在一起。 傅知越感觉到秦茂川的手心有一层薄汗。 “所里的空调温度高?” “啊?没、没有……”秦茂川连连摇头,战术性地端起了一次性纸杯,抿了一口茶水。 傅知越也没再追问。 他拿起叠得整整齐齐的证据材料,一张一张地看过去。 “这是……”见傅知越进入了工作状态,秦茂川忙放下了水杯,把事情的经过讲给傅知越听,“恒生医药这些年作为业界龙头,和很多企业都有经济往来。” “生意人,傅律师应该也知道,很多都是在酒桌上谈成的买卖,合同方面就没那么严谨。何况恒生医药的影响力,一般企业还想在这一行混下去的,一般都不会得罪。” “但是架不住这两年的经济形势不好,很多小企业都已经倒闭了,欠了一屁股烂账,也欠了恒生医药不少钱,我们药都给他们发出去了,现在几百万的货款没收到。” 傅知越一边看,一边听他的描述。 工作起来的傅知越和温楚淮其实很像,尤其是傅知越的一双凤目,比温楚淮那种看谁都自带三分深情的桃花目看起来还要凌厉些。 何况这种还涉及多方的案子,最是复杂。 但至少上面还有几个公司的公章,看起来的确是一条还算完整的证据链。 秦茂川笑得诚恳,“其实这个案子,最开始我们也不想跟他们计较的,但是对方这个公司的老总……不太会做人,把我们李总惹恼了,所以李总说什么都要起诉他。” 傅知越笑了笑,抽出两根烟,递给秦茂川一根,“想不到李总也是个性情中人。” 秦茂川嘿嘿两声,“那傅律师的意思是……” “接,这不就是李总给我的考验吗?” 傅知越埋头点了烟,浓白的雾霭自唇间氤氲出来,团在他和秦茂川之间。 谁都看不清楚对面人的表情。 送秦茂川离开律所,傅知越把材料交给了沈忆秋,“交给小周。” “好。” 傅知越交代完了就准备走。 他这几天没庭,手上的工作不是太忙。 何况温楚淮还在家等他,他得回去准备好饭菜,万一温楚淮从医院回来,破天荒地想吃宵夜呢? 还没走两步,身后传来沈忆秋的轻唤,“知越……” “沈忆秋,”傅知越说,“叫我傅律师。” “傅律师……” “……” “您……为什么不让我负责恒生医药的案子?” 傅知越掐灭了烟。 “我……我也很关心沈老师当年去世的真相,”沈忆秋走上前,轻轻地捏住了傅知越的袖子,“我也想帮沈老师讨回一个公道,傅律师,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 “沈老师……真的是很好的人……” “我知道了,”傅知越有些躁,“你没经验,给小周当助手,正好锻炼锻炼。” 提到自己母亲至今死因不明的早亡,傅知越总是沉不住气。 其实他如果能有温楚淮一半的冷静,有些事情或许早就露出端倪。 可那终究是傅知越最亲的人。 关心则乱,大抵如此。 傅知越又打车回了家,想着等再过几天,他得找个时间去把车开回来,这样天天打车也浪费时间。 到了家发现温楚淮已经回来了。 不同于离开时的匆忙,回来后的温楚淮身上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寂寥。 他背对着门口,靠在阳台的软榻里。 指间的香烟燃到尽头,笼罩在身上一股飘渺的雾气。 傅知越站在玄关,硬是没敢再往前迈一步,“哥……” 温楚淮夹着烟的手一顿,回眸,神色如常,“去哪了?” 甚至称得上温声细语。 “我……”傅知越想起温楚淮告诫他离龚成德远一点的话,“律所有点事,我去处理一下。” “嗯。” 傅知越战战兢兢,悄默声地换了拖鞋,走到温楚淮身后,犹豫几次,还是伸手把温楚淮手里的烟掐了。 “哥……”傅知越笑的勉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 温楚淮在傅知越不赞同的目光里又点了一支烟。 今夜的月光惨白,丝丝缕缕的云在银辉中勾勒出暗影,连带着吐出的烟雾也是冷的。 傅知越没再抽走温楚淮的烟。 他总觉得,眼前的温楚淮空得过分。 似乎下一秒就要跟着这些烟雾一起飘走了。 “哥……” 傅知越一颗心揪在一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只能伸手。渐渐地,落在温楚淮肩头。 从指尖,到指腹,再到指节。 最后是整个手掌。 温楚淮没有拒绝。 傅知越偷偷咽下一口唾沫,心脏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想,温楚淮是不是准备接纳他了。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温楚淮出了声。 淡淡的,和弥散在黑暗中的白烟一样。 “傅知越,”温楚淮说,“你该试着喜欢别人了。”
第91章 玩够了就走吧 猩红的烟头,影影绰绰的火星一寸寸蚕食着细直的烟身。 傅知越刚刚沸腾起来的血瞬间凝成了冰。 脑子里冲进了无数个念头—— 是不是他和恒生医药合作的事被温楚淮知道了? 还是他这几天哪里做的不好,让温楚淮不满意了? 他不敢细想,只能慢慢单膝在温楚淮身边跪下来,“哥……” 法庭上旁征博引的人此刻结结巴巴的,“你、你怎么突然说这些?” 温楚淮扫了他一眼。 傅知越赶紧扬起一抹笑脸,“我从来喜欢的都是你一个,你干嘛突然就让我去找别人?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说,我改,我肯定改。” 他急切地去抓温楚淮的手,被温楚淮躲开了,就握住了软榻的骨架。 “哥,你……你别不要我……” 他跪在温楚淮面前,仰起头,能对上温楚淮淡漠的视线。 那视线没有温度。 没有恨,也没有爱。 如果非要做一个比喻,就像商店橱窗里摆着的那些娃娃。 是美的。 刀削斧凿,剑眉星目。 一切美好的词都能放在他身上。 唯独没有情绪。 没有对外界的感知能力。 “哥,我喜欢你,不对,我爱你……” 傅知越抬手,想去摸那双眸子。 他想,他总能像十二年前一样,重新把这双眼睛捂热的。 可温楚淮闭上了眼。 再睁开,温楚淮掐灭了烟。 傅知越听见他似乎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温楚淮突然伸手推了他一把。 把他推翻在榻边。 温楚淮抬手扯开了自己的领带,白玉一样的手指解开了扣到最上面一颗的纽扣。 “哥,你干什么……” “你还想怎么玩?傅知越,”温楚淮好像真的在征求傅知越的意见,“你说,我陪你玩,玩够了你就走吧。” 傅知越呆住了。 过去的几天温情,在温楚淮眼里,难道不过是他傅知越玩的把戏? “哥,”傅知越求他,“我爱你,真的,我没玩。” “可我在玩。” “温楚淮……” “别这么看着我,”温楚淮说,“你也不是个小孩子了,男人之间的游戏,谁也不吃亏。” “温楚淮!” 傅知越手背上的青筋狰狞起来,却眼瞧着温楚淮一颗一颗解开了衬衫纽扣,冷白的锁骨如常年积雪的山脉,从白衬衫下露出来,分不清哪个更苍白一些。 他收回了即将出走的理智,手忙脚乱地把领子给温楚淮拢上,强颜欢笑,“哥,你是不是工作太累了?你、你先回屋休息……” “傅知越,”温楚淮的声音很轻,“十二年了,你还没睡够吗?你的新鲜感也该过去了吧?” “哥……” 傅知越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说这辈子有谁能光凭言语就让他失去理智,那就只有温楚淮。 他攥住了温楚淮的手腕,“什么新鲜感?哥,我跟你在一起十二年,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追求的是新鲜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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