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越在距离温楚淮两步的地方停住脚步。 昨晚温楚淮的关灯,还是让傅知越没了底。 他害怕自己再往前一步,温楚淮又要后退。 “哥,我、我出来给大黄买东西,就你昨天说的狗粮尿垫和磨牙棒……”傅知越嗓子发紧,喉结上下滚动,“正好从你们医院门口路过……” 温楚淮没回应。 但至少也没走开。 傅知越的心揪到了嗓子眼儿,深呼吸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一些,“我……我不太懂宠物用品,你能跟我一起去吗?” 他不敢看温楚淮的眼睛,怕泄露自己的包藏祸心,“我之前没养过这些,我怕买回去的尺寸不合适,到时候误吞……” 这是傅知越查了一晚上资料,能想出来的最名正言顺的理由。 虽然听起来还是蹩脚。 傅知越在赌。 赌宠物医院老板口中的那个小孩就是温楚淮。 赌温楚淮对狗这种生物还是有遗憾在。 等了很久,温楚淮终于出声,“嗯。” “真的?!”傅知越猛地抬头,对上温楚淮平平静静的眼神,又老实下来,“那、那我去开车,哥你在这等我!” “不用,”温楚淮说,“我自己有车。” 他同意跟他一起去买东西,可终究还是不愿意上他的车。 傅知越眸光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又重新亮起来。 两辆车一前一后驶出医院的停车场,温楚淮在前,傅知越在后。
第80章 一定很幸福 温楚淮熟门熟路地带傅知越来到一家宠物用品的商超。 下班时间,里面多的是主人带着自己的爱宠,挑选口粮和玩具。 他们买了很多东西,结完帐几个店里的人帮他们把东西都搬上车。 其中一个对傅知越眨眼睛,瞥着不远处接电话的温楚淮,“你那个朋友家里的狗狗肯定很幸福,这年头宠物用品没爆过雷的不多了,几乎都在你这一车里。” “他养的什么狗?是宠物博主吗?” “比格,”傅知越顺着店员的目光,望着不远处温楚淮正在打电话的背影,“我们两个,一起养的。” “哦……”店员了然,心照不宣地微笑,由衷感叹,“小比有你们这样的主人,一定很幸福。” 末了加了一句,“你们也是。” 傅知越扶在车上的手停了敲击,半晌,也回以一笑,“谢谢。” 他目送店员离开,视线又回到了温楚淮身上。 那人还是很瘦,冬衣也撑不起来的骨架,却永远是挺直的背脊,哪怕是在打电话的时候,脖颈也没弯半寸。 傅知越走过去,听见电话那头似乎是温楚淮的学生在汇报工作,说的是他听不懂的专业名词。 傅知越耐心等温楚淮打完了电话,摘下自己的围巾,从后面给温楚淮围上了。 那动作很轻柔,但足以让正在冷风中打电话的温楚淮收了声。 他挂了电话,回身,不经意间撞进了傅知越的眼睛。 “哥,东西都买好了,”迎着温楚淮的视线,傅知越能感觉到自己的声带像是快被烧起来了,“你……要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大黄吗?” 说出这话的时候没过脑子,话出口了傅知越又后悔了,忘了大黄现在在温楚淮家对面的房子里。 好在温楚淮垂了眸,“不用了,我回去还有点事。” “……” “围巾还你,”温楚淮说,“我不喜欢戴这些东西。” “哥,”傅知越喊住了从他身边经过的温楚淮,“你……” “……” “你以前……”傅知越努力扬起笑脸,“你以前养过狗吗?” 温楚淮不动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商超里,跟在主人身边,吐着粉红色的舌头,憨憨的小生命。 过了很久,还是什么都没说。 也没跟傅知越告别,温楚淮自己开车回了家。 小区里有养狗的居民,这个时候正是遛狗的时候,尤其是大型犬。 温楚淮坐在车里,望着路上时而过去的一个个养狗人。 有的宠物很听话,比如金毛,始终跟在主人身后,嘴里还叼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是它自己外出要用到的水杯和铲屎袋,有着很强的自我管理能力。 也有横冲直撞的,比如边牧,秉承着牧羊犬的天赋,把主人当风筝放。 温楚淮点了一支细烟,缭绕的烟雾里,想起了温宏胜狰狞着脸对自己的奚落—— “你以后跟狗过一辈子去吧。” “没良心的东西,白眼狼,你还敢跟你奶讲道理。” “那就是个狗,你对父母都没有对狗上心!” 一切不过起源于小时候,他面对被判了死刑的宠物落了几滴眼泪。 小时候的温楚淮,是没有零花钱的,更不要提积蓄。 小时候的温楚淮,也不明白什么是抑郁。 他只是在面对温宏胜的时候觉得战战兢兢,觉得这个所谓的家让他喘不过气来。 可从小,温宏胜对他说的是,“爸爸妈妈是最爱你的,除了爸爸妈妈,没人会真心对你好。” 小孩子是没有什么是非的鉴别能力的,温宏胜这么说,温楚淮就这么信。 对于自己所有的不适,温楚淮都怀疑是自己的问题。 直到温宏胜弄回来一只狗。 温楚淮突然有了转移注意力的方式,突然觉得世界不是灰色的,或许还有更有意义的事。 但温宏胜想的是让狗帮忙看家,等不需要看家的时候,就把狗扔掉。 对此,温宏胜很有自己的说法,“我又没把它杀了吃了,我就是让它自己出去生存。” 可温楚淮不同意。 温宏胜只能把那只狗留下,只是吃喝都糊弄。 温楚淮就省下自己的饭钱,用来偷偷给它买各种打折便宜的营养品。 直到那只狗得了细小,医生说五百块钱一天,可能要挂十天的水。 十天,就是五千。 对于现在的温楚淮来说不算什么,对于十几年前的温楚淮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温宏胜听到价钱的那一刻就铁了心不治,要把狗送到荒山野岭,美其名曰看它的造化。 温楚淮求着把狗带回家,眼睁睁看着狗的眼睛上慢慢蒙上了一层浑浊的粘液,瞳孔慢慢涣散。 整个狗看起来像是困极了。 它在家里的每个屋子都趴了一会,像是在给自己生活过的地方做最后的告别。 趴完了,差不多到了温宏胜和赵梅快回家的时间,狗就摇摇晃晃地走到客厅,摔在门口趴好。 等温宏胜和赵梅回来的时候,那条狗连站起来迎接的力气都没有,却还是冲主人摇了摇尾巴。 那天中午,温宏胜埋着头吃饭,吃着吃着冷声下了通牒,“吃完饭我把它带走,家里弄个病狗,你让邻居怎么看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大的压力?!” 那时候的温楚淮不明白,温宏胜拉着一张脸,口口声声痛恨欲绝的“压力”究竟来自于哪里。 直到现在温楚淮想明白了,对于温宏胜这样自卑又自负的人,只会认为他自己所做的选择是正确的,但凡违背了他的意志,都会成为他的“耻辱”。 耻辱的东西,当然会被人嘲笑。 很可笑,一事无成的男人,却总觉得自己是世界关注的焦点。 但小时候的温楚淮,理不顺这个逻辑关系。 他只知道,陪伴他能让他不那么难过的伙伴要被送走了。 而要被送走的狗似乎没听明白温宏胜说什么,或者没听见温宏胜说什么。 它还是趴在门口,被浊液糊住的眼睛,看向温楚淮的方向。 满是遗憾和信任
第81章 被偏爱 大抵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温楚淮的精神开始走下坡路,一路下滑,到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温楚淮也习惯了。 白天他是好学生,是老师眼里的好苗子,积极向上。 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整晚整晚地失眠。 就这么上了大学,离开了家,看着其他人在学校门口依依不舍地和家长道别,孤身一人的温楚淮拉着轻飘飘的行李箱,唯一的感觉是如释重负。 只是那些人到底没放过他。 到后来就碰上了傅知越,两个人纠缠了这么久,到了现在,已经说不上来谁对谁错。 这么多年过去了,傅知越又开始像两人刚刚在一起一样,跟温楚淮报备。 虽然都是用大黄当做借口—— 傅知越:哥,大黄怎么光吃肉不长膘? 温楚淮:尴尬期。 傅知越:哦,那就好,我以为它是个腊肠。 第二天又问—— 傅知越:哥,它怎么吃粑粑? 温楚淮:缺微量元素、 傅知越:哦,我还以为它就好这一口。 温楚淮:…… 傅知越:那我明天给它买补充微量元素的营养品。 当然偶尔也有好消息,但这种大多是傅知越单方面跟温楚淮分享—— 傅知越:哥,大黄会握手了。 傅知越:等下次见面握给你看。 傅知越:我现在教它坐下。 这么一天一天的,用小孩子写作文的方式来说,叫白驹过隙。 转眼就到了快过年的时候。 傅知越捡回来的那只狗长出了新的毛发,状态也不像刚捡回来的时候那么草木皆兵。 傅知越每天早晚都会在小区里遛狗,首席律师,也不知道哪来的这么多时间。 温楚淮见过几次,有时候上班太累了,会躲着走。 但狗鼻子是很灵的,往往都是小比格嗅到了温楚淮的气息,就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动了,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温楚淮的方向,任由傅知越怎么拉也不走。 这么一来,傅知越也就发现了温楚淮。 两个人谁也没提傅知越为什么会出现在温楚淮所在的小区这么件事,就好像傅知越是神兵天降到这个地方的。 温楚淮摸着狗头,声音很轻,“傻狗,怎么记性这么好?” 傅知越咽了咽口水,没敢说他把温楚淮的衣服和自己的衣服混在一起,给大黄做了窝。 大黄很喜欢温楚淮,大概是发现温楚淮对谁都冷冷淡淡的,只有在面对它的时候会露出一点很浅很浅的笑意。 果然不论是人还是狗,某种意义上,都喜欢被偏爱。 傅知越看着在温楚淮手底下打滚的大黄,在大黄往温楚淮怀里钻之前,眼疾手快把大黄拉进自己怀里,拍了拍它身上沾上的浮土和枯草,才把狗塞到温楚淮怀里。 大黄在温楚淮怀里撒娇,粉粉的舌头滴下口水,温楚淮也没嫌弃。 就是转手把口水抹到了大黄的毛上—— 取之于黄用之于黄。 小时候的温楚淮就是这么干的,过了这么多年,温楚淮还是习惯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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