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他看不见路款冬是否离自己越来越近,也听不出有什么脚步声,只知道要往后走,不被路款冬抓到。 倏地一刻,余迢无法再屈起腿,脚踝被一双手握住,他能感觉到指尖按压的力度,脸上也不再有被雨击打的刺痛感。 虚弱地半睁开眼,先看到的是路款冬支在半跪膝盖的手,内心某根摇摇欲坠的东西终于崩断。 慢慢抬起头,与之对视,余迢发现他戴了眼镜。 他背对着光,眼底存着一丝丝微弱的、像水光的亮点,分不清是不是雨的倒映。 “我......”没发出任何声音,余迢微张开唇,下一秒,路款冬撑着的伞往余迢这倒,恰好能把他遮挡住,也包括墓碑上的任安晗。 眼前更大一片黑覆过来,带着雨后花蜜的微微芳香。 很快,余迢鼻尖碰到路款冬的鼻尖,眼睫蹭在镜片上,整个唇被吐息的温度包裹,舌尖像被烈阳经久晒过的溪流淌过。 一开始是春风徐徐飘动的温柔,余迢手推了下路款冬的 月匈 膛,温柔全都消散不见,另一只沾湿的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右肩微偏,不断逼近余迢的左肩。 路款冬好烫啊...余迢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他亲的蛮横,不给余迢任何说话的机会,yao破了余迢唇角,血腥味混着雨,好像这样就能把余迢完全揉碎,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唔.....我....我、”余迢用尽全身力气往后倒,路款冬手一松,余迢便挣脱开,伞彻底落到地上,一个倒弯像月亮掉下来,“你别碰我——” 方才一身明净的路款冬此刻也狼狈起来,他想过和余迢好好说,一直在做心理建设,然后通通被这一句话击碎。 泄气地笑笑,路款冬拽过余迢的领口,捏着他的下巴:“之前不是很想我亲近你吗?” “我这次来戴了眼镜。” “你很喜欢看我笑的样子吧,特别是在床上。” “冬至、冬至是你的生日吗。” “我们结婚那天你在想什么。” “为什么,当年会答应我的合约?” “你到底是不是在透过我看谁?” 他自顾自地说着,不给余迢回答的时间,字字不提,却字字都是任安晗。 余迢突然插嘴:“之前我很想你多亲近我一点,可惜你没有。” “我很喜欢你戴眼镜,也喜欢你笑。” “不知道。”确实是不知道,可万一呢,万一冬至就是自己的生日。 “结婚那天...在想,怎么会这么巧。” “为了钱。” “是。” 平静却又坚定,一字一句,像把利刃一样扎进路款冬的胸膛与后背,慢慢体无完肤。 路款冬觉得余迢应该没说谎,可他还是很厌恶这样的余迢,讨厌欺骗的自己居然开始期待欺骗,只要余迢肯骗,是不是就说明他在意自己的情绪?可余迢没有。 “什么时候开始的?开始把我当任安晗的替身?” 那双像极了任安晗的眼睛盯着自己,和之前很多时间都相同的眼神,阴鸷,狠厉,只是这一次还多了置气,似乎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便利用优势狠狠刺向余迢的瞳眸——因为余迢不喜欢这样的眼神。 “或许很早....比你想象的要早。” 余迢想,路款冬大概是生气自己的欺瞒,他不是会为爱情驻足的人,心要狠一点,长痛不如短痛,让路款冬彻底心死。 “你们接过吻吗?” “拥抱过吗?牵过手吗?” “在你犯病的时候,他会像我这样安抚你,咬过你的腺体吗?” 撒网的那个人沦为落网的人,路款冬理智崩塌,扣着余迢的腰窝,猩红的眼直视,“不说话就是没有?你怎么知道你对我的感情有没有脱离任安晗的存在,你分得清吗?每一次因我而生的欢愉……” “说不准你背叛的是他,不是我,对吗?” 他怎么会这么想?余迢吃惊地想,汗毛束起,立刻反驳:“不可能,我告诉你,不可能!” “逢场作戏而已,你动情了?” 余迢陌生得骇人,此刻他可以说不,可以不用因为讨好低声下气,可以坦白出自己所有的心思,把往年的怨念一齐说出来,“我不也是韩落的替身吗?那颗眉心痣,我点掉了,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是因为这个?”路款冬“哈”了声,“你是因为这个才把我当替身的对不对?也对,你该生气,该赌气,我是把你当过韩落的替身,可你呢?” “你早就知道的,你为什么当时不说?为什么偏偏是现在?”路款冬更紧地把他扣到自己怀里,他觉得余迢现在很虚弱,又不敢太用力,若即若离让他很难受。 “这些年,看着我沾沾自喜得到一份不求回报的讨好,是不是很好笑?这些年你把我当什么,我完完全全被你蒙在鼓里,被你当傻子耍!” “为什么所有人都在骗我?” 余迢反问:“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吗?你有坦白过吗?这些年你什么时候给过我爱!怎么,连我的这份爱屋及乌,你也要这么狼狈地讨回?你什么时候直白地像我表达过,你缺我这份感情吗?” “你真可怜。”余迢咬字清晰,巴不得他听得清清楚楚,最好永远记住自己这次狠话。 你真可怜。这是今天第二次听到这四个字。 “我敢爱你敢信吗?”路款冬几乎快要吼出来,盖过这铺天的雨,“我现在告诉你,我爱你,你敢信吗?你敢抛弃以前所有的矛盾、利益,相信我说的是真的,然后接受这份爱吗?” “那我敢爱你敢信吗?!” 胸膛剧烈起伏,像潮汐,海水无情淹没过来,余迢放弃路款冬丢下的绳子,自愿溺海,“你敢没有任何芥蒂地接受我的喜欢吗?在你易感期不受本能地想要贴近我,看着我安抚你的样子,看着我亲吻你的样子,你敢毫无保留地接受吗?” “我不爱你,路款冬。” “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一个人。” 轰隆——白光霎时间照亮两人的眼睛,这或许是这两年,他们之间唯一的坦诚对话。 路款冬也放弃挽救溺海的余迢,不再缝补这段稀烂的感情。 他该把余迢关起来,至少这样能留在自己身边。雷光瞬灭。 路款冬松开余迢的腰窝,疲惫地笑了下。 “那你就恨我吧。” ◇ 第42章 他该怎么和一个死人争 42被路款冬横抱起来,余迢想挣脱,脚蹬了两下,又被他一手按住。 湿漉漉的一身在即将碰到车座时躲了下——这是余迢身体本能的反应,他觉得自己会弄脏。 “都到这了你还想走?”路款冬松手,蛮横把他放到座驾,系好安全带,随手拿了件车上放的衣服披在余迢身上。 车窗隔绝了外界一切声音,加上路款冬现在正在无意识释放信息素,竟让余迢感到一丝心安,但很快又被这漆黑的空间拉回焦虑。 余迢伸手往前抓,和方才抓任安晗的幻影一样落得一场空,喘息急促,他开口喊了句,嗓子沙哑得没发出任何声音。 路款冬绕了半圈才坐上主驾,上车后也不说话,余迢半睁半闭着眼,如若不是方才和路款冬对吼的心绪还没平复,再加上车内昏暗的环境,余迢现在大概已经昏睡过去了。 清醒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难熬,余迢甚至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怦动——这是超出他负荷的情绪波动,对于他现在的身体很不利。 路款冬看着手机屏幕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在某一节点确定了某事,放下沾染指尖水迹的手机,而后从一旁的扶手箱拿出一管针剂。 余迢瞬间睁大了眼。 ——路款冬要给自己打针? “路、别,别……我已经打过针了,不能再打了……”虽然只领教过一次催剂的威力,却已经给余迢留下了阴影。 其他都不要紧,刚对路款冬说了那样重的话,要是因为打针而对他起了什么反应,自己就真成矛盾的小丑了。 药水从针头滋出来几滴,路款冬放到一边,又翻出瓶子倒出两粒药,沉稳的气息、流畅的行动、看上去平静冷漠的神情,都不太像是处于易感期的模样。 但余迢知道他内心已掀起了巨大风浪,可以随时随地把自己吞没。 “吃了。”路款冬递过去,“车上没备水,你是自己咽下去,还是我喂你。” 太绝情,直接把选择换成一个让余迢无法拒绝的选项。 不知道这是什么药,C|药?还是说辅助术后修复的药?只让人答应,从来不说其他的话。 余迢眼眶突然红了,他觉得路款冬真的一点不会爱人,所以说“让自己恨他”,可其实刚和他结婚的时候,也曾和睦过。 路款冬从来没问过自己的想法,就连恨都要这么强硬。 余迢觉得自己早就恨死他了吧,在每一次恶言相向的时候,恨路款冬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吗? 那时候余迢并没意识到这样的心理其实是在委屈,所以会埋怨。 “我说了我已经打过针了,也吃过药了,要打也是明天打……” 余迢反驳,路款冬就像没听见一样,用一个吻打断了他的话,药粒随着吻的加深落入,喉结一滚,就咽了进去。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在脸颊上又留下一道痕迹,直到嘴角,融入了舌尖。路款冬咬了下他的嘴唇——像是又生气了。 为什么又哭了?除了哭还会什么表达吗?有什么不满为什么不能用嘴巴说? 哭、哭、哭,永远都是哭。 和他接吻就有这么难受? 是不是又把自己看成了任安晗的脸,享受着未曾得到的欲望,然后清醒过来发现这个人是路款冬而感到痛苦? 想到这,最终还是把咬的力度加深了,但留了点底,没像刚刚一样咬破。 心理活动被路款冬掩藏的很好,余迢湿漉漉眼睛里的他是一如既往的从容有余,看不出是否生气,但能让人感觉到危险气息。 “为什么要我恨你?”药苦涩的滋味反上舌尖,这次并没有等到一颗薄荷糖,“我们就好聚好散,不好吗。” 如果余迢对自己的任何感情都是基于任安晗的爱屋及乌,余迢总不至于恨任安晗,路款冬对于自己这一想法感到夸张——原来沦陷情爱的人都是这样极端又近似卑微的。 “说不准以后我还会怀念这时候的你,会后悔为什么要跑,留在你身边也挺好。比相看两厌的结局要好得多。” 余迢冷静下来,试图说好话——果然是不太清醒了。 一股酸胀酥麻的液体窜入手臂,低下头,路款冬已经将针头刺进去,一点也不注意手法,余迢痛的要命,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我都说了我打过针了!”为什么总是不听自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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