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他们,要感化,对我,要死皮赖脸。”何野简单概括道。 姜山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幽深的瞳孔中倒映着灯光和何野的脸,他摇了摇头:“对他们是人情世故,对你是爱,不一样,追人当然要投其所好。” 也不知道何野信还是没信,何野没有再说话,抓起自己放在床上的浴袍,手上的戒指在丝绸浴袍间若隐若现。 这周五,杭科集团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何野不在,总助江聿寒负责接待了这位来自省教育厅的客人。 “您好,钟主任。”江聿寒恭敬地叫他,为他打开接待室大门。 钟主任带了两名随从,只有一位随同进入接待室,而在门外等候。 江聿寒简单说明何野有事出差,钟主任表示这次是专程来找他的。 “你和禾苗基金会对接的,是吧?”钟主任扶了下豹纹式样的眼镜,笑着抿了口茶。 江聿寒没立即回答,而是谨慎地问道:“钟主任是要做什么吗?” “之前你们这个基金会,上一任的管理人是何大军,挪用公款是吧?省里面开始重视这件事了,之前X媒报道过,现在呢我们有新调任来的领导,想看看资料。”钟主任说。 江聿寒来杭科的时候,这件事的风波刚过去没多久。 为了应聘成功,他查过何大军一事的报导,这件事处理得十分完美,没什么可质疑的地方。 “人员已经被解聘,也做了相应的处罚,领导是觉得什么方面有疑惑呢?”江聿寒笑了笑。 钟主任抬臂,隔着一张茶几重重地搭在他肩膀上,刻意压低声音说道:“领导新来,看你们这么多年都还是个市级特批基金会,觉得是该动一动了。” 江聿寒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市级上去就是省特批了,完全是好事儿啊。 “除了这个呀,还有别的以前的资料,拿过来做个评估,你们不是一直处理得挺好的吗?”钟主任又补充说。 江聿寒向他微微一笑,并说:“那么我马上汇报给何总。” “尽量下周三前约个时间送过来,之后我们很忙。”钟主任并没有在意他的犹豫,说完,叹了口气,好像被检查是一件恩赐他人的大事,别人是不应该拒绝的。 江聿寒送他出去了,然后给何野打了个电话,那头在听到“何大军贿赂”几个字时,很难得地停顿了一会儿。 “他指明要这个资料?”何野的声音听不出是喜是怒,很平静地问。 江聿寒说“是”,然后问道:“何总,需要送过去吗?” 他想不出何野有什么理由拒绝,但是那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说:“如果成省特批,工作量会翻几倍。” “不升级了。”何野说,其实以前就拒绝过,因为不合理。 江聿寒原本应该听何野的话,然后拒绝钟主任,但是他站在总助办公室里,望着窗外,打着商量一样地说:“何总,很难得的机会。” “小江。你怎么了?”何野敏锐地发现他今天居然为别人说话,立即抓住关键点:“怎么这么说?” 江聿寒顿了顿,只说:“如果有省里看中的话,各界流言就不怕了,会有上级来控制媒体的。” 何野哦了一声:“是,这些天你确实辛苦了。” 而后说自己要讨论一下,向江聿寒要了钟主任发给江聿寒的审查证明资料,就挂了电话。 过了一会儿,何野又打来:“你送吧,我会给你权限。” 江聿寒看着发来的邮件,兀自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江聿寒和钟主任约了在周二那天交接一下文件,按照何野的要求,他一共提交了十二本,其中最轻的一本是何大军案。 他翻了翻,觉得这上面每一个句子都不是废话。 也由衷地觉得何大军可怜又可恨,被别人突如其来的善意利用。 他把车停在红绿灯口的时候,往后座看了眼,十二本文件规整地码在上头,由安全带系着。 江聿寒松了口气,劝动何野交材料,一定能让牵线的钟主任获得领导赏识的机会。 也算是他报答钟主任的恩情了。 几周前,杭州某医院。 炎热的夏天,江聿寒后背一层冷汗,抱着头蹲在角落里发抖,晃动幅度大的他几乎看不清手表里的表针。 时间,一秒一秒地在过去,而他的父亲,正在里面,等待死亡降临。 很不合时宜的,他忽然想到自己上周吃的橘子,剥开一层外壳,露出脆弱的橘肉,白色脉络是他的理智,而现在正在被整个抽出。 有的时候只叹世道无常,他恨这个世界的不公平。 明明已经凑到了钱,明明那个人马上就要到医院了,凭什么老天告诉他这样一个无稽的事实。 医生拿着病危通知书站在他跟前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签的字,又签了谁的名字。 江聿寒看着窗外,大悲之后平静异常,只是想自己积德不够,上天报应。 他想,如果还有机会,他一定会把禾苗基金会继续扩大,何野偶尔的有心无力他看在眼里,他想延续这个公益事业。 然而就在这个想法刚刚埋入心脏的土壤中时,它就发芽了,一只关节微肿的手放在他肩膀上。 “是你吗?” 江聿寒转过头,双眼了无生气地看着对方,艰涩的喉咙发出像枯井一般干涸的声音:“你是谁?” “接到电话通知,说你父亲要做骨髓移植是吧?我外甥跟你父亲是匹配的,刚好前几天从安徽过来我家玩,我把他带来了。”面前的这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说。 他退让开,一个看上去非常年轻的小伙子头冲江聿寒扬了扬。 江聿寒像是一瞬间耳朵听不见了,呆愣地盯着对方:“什么?”说完,他又问了一遍:“什么?” 也许他也不是那么罪恶深重,他想。 之后的几个小时,他一直在反复确认这是真实的,而不是一个虚假的梦。 父亲真的活过来了。 这名帮助他的青年人,他记得。青年人的舅舅,他也记得:——姓钟,在省教育厅工作。 ◇ 第110章 你放屁 江聿寒载着一车机密资料,从这个刚跳绿的红绿灯口直行。 然而当他看知道突发状况的时候,他已经被一辆面包车笔直地撞向了驾驶室。 何野刚从属下的电话得知了这个消息。 此时江助理躺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抢救了两次,仍然没有脱离危险期,医生说颅骨破裂。 何野头疼得厉害,告诉属下:“你去盯着,醒过来马上跟我汇报。” “对了。”何野顿了下,又说道:“他运送的资料呢?” “汽车自燃了,大概是烧没了,我们去的时候没看见资料。” 何野双眼一闭,舒出一口气:“烧了就算了。” 不是很重要的资料,但也是机密,烧了可以,落在别人手上到底不太妙。 姜山在旁听着,轻轻攥着他的手,用口型说了句:报警。 何野看他一眼,问道:“报警了吗?调取监控,看看到底是怎么撞的。” “警察来过,还在调查,我再去催一下。”那头说。 何野挂断电话,坐在椅子上发呆。 姜山低下头来吻了他,吻他嘴角,再上移,到鼻尖,再是右眼,蹲下身来握着他的手,脑袋趴在何野双腿上。 “叶柏的尸检报告出来了吧。”何野问他,得到肯定后,他说,“我想见一见俞孟源。” 姜山答应了,又说:“我最近不太有空,还有别的事做。” 何野看一眼他,他立马就说:“硕士毕业的事,要交很多材料,还要做开庭资料。” “好,那再说吧,我要休息了。”何野推开他起身,穿过起居室走进卧室,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很快就睡着了,姜山从他的呼吸声中判断出来。 从昨天开始,因为他的死皮赖脸,和在门口坐着睡了半夜,何野才同意让他进来睡。 姜山静悄悄地躺在何野身边,看着他温顺的睡颜,又伸出手来摸了摸他的眉骨,还有红红的嘴唇。 何野忽然含住了,舔了一舔,指腹上传来柔软地吸吮感。 他喉咙一紧,半坐起身,贴着何野的唇,主动送了上去。 他吻得很慢很轻,像怕弄醒何野,只能这样做贼一样地偷偷亲。 他越亲越觉得不够,何野和他闹别扭这么久,他忍得已经很难受,于是他干脆起来了,抱着何野的脸又亲了两口。 何野醒了,迷糊地睁开眼,见姜山的脸离他极近,连眼睫毛都在他脸上扫动,浑身都变得痒痒的,便张嘴迎了姜山一下。 何野最后都不知道姜山为什么说他同意了,第二天起床的时候犹如半身不遂。 早晨八点,姜山让女佣陪宋英粲去了庄园内的红酒厂。 八点一刻,一辆莱斯莱斯驶入园内,停在他们的别墅院子里。 沈培风由司机撑着伞,缓缓走入大门。 何野没想到他会来,坐在桌前时,脸色不佳。 “我还以为你们分手了呢。”沈培风翘起二郎腿,烟含在嘴里就要点上。 姜山直接道:“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又说:“别抽烟。” “我抽烟怎么了?”沈培风不爽地踹了脚桌腿,瞪着他。 何野本就烦躁,又听他们毫无意义地争吵,喝停道:“不要吵了,你来有什么事?” 沈培风像听到什么笑话地一挑眉,微微勾唇,唇角的唇环晃了下,在阴天不太强烈的光照下,有些灰暗。 “不是你要见俞孟源?”沈培风换了只脚搭着,还是点了烟。 何野顺着他的话问道:“你带我见?” “不然呢?”沈培风吐出一口烟来,包裹住他的长发而后向上消散,“说起来,姜山还蹲过那个监狱呢......你踹我做什么?” 姜山面不改色地盯着他:“你自己撞到的。” 何野忽然不爽起来,好像这个沈培风比他还了解姜山似的。 想想也许还真是这样。他缺席了姜山的那么多年的生活,现在只能从姜山朋友的嘴里打听到一些以往的事。 “你们是同学?” “不是。”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姜山解释:“他在北美上学,后来和英国一个贵族小姐谈恋爱,我认识了他。” “你放屁,是她单方面缠着我。”沈培风立即反驳了他。 姜山又回“你才放屁”,说完两人又无意义地吵了起来。 何野期间看了他们好几眼,桌上的茶喝下去一半,有的时候听他们说话,更多的时候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水果。 这时,他的手被姜山抓住了,姜山冲他眨眨眼:“那你们去吧,有什么事要给我打电话。”
109 首页 上一页 91 92 93 94 95 9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