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师:“想一件最让你不安的事,是什么感觉?” 苏沫:“成为猎物,恐惧,无处可逃。” “那情绪呢?”治疗师语气温柔,“是什么样的情绪?” 苏沫:“悲伤。” “哪里悲伤?” 苏沫将手放在胸口,看着治疗师:“这里。” 谈了十几分钟后,苏沫按要求双手交叉拍打肩部,闭着眼睛,眼球随拍打左右转动,听着引导,回想那些负面情绪。 第一次,在那条巷子里,第二次,在周逸的房间里。 第一次之后,他经过长达十年的自救,和周逸在一起,很疗愈,有种从未有过的解脱感。这种感觉直到回到第九区结束。 治疗师观察着苏沫:“好,我们继续。”……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沫睁开眼。 他看起来好了很多,脸色生动了些,声调也跳跃起来:“它们都回到……”他顿了顿,“过去的保险箱里,被水冲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苏沫露出笑容,手上动作也多起来,跟治疗师说“感觉好多了”。 治疗师祝贺他:“记住这种感觉,以后都没事了。” “谢谢。”苏沫笑着回应。 治疗师又嘱咐了几句,约好下次来的时间——治疗不会一蹴而就,但得益于苏沫自身职业的关系,他应该很快就能恢复。你看,这才第一次眼动脱敏,就效果不错。治疗师这样想着,很快告辞离开。 治疗师走了,苏沫收起笑容,看向窗外。 今天那丛凤尾竹就被挪走了,几个工人正在种植名贵花树。苏沫不知道那是什么,其实种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不是凤尾竹,什么都好。**周家二儿子的订婚自然是取消了。坊间一片安静,所有时政评论员三缄其口。王子配平民的戏码本就是锦上添花,不算多大事,没有接下来的大选更有话题度。因此订婚有变的消息没激起一丝水花。 倒是有媒体爆出其他消息:当下最热门的候选人周千乘已秘密结婚。这消息最先由一家粉丝众多的自媒体报道,虽说是自媒体,但有官方背景,报道出来后有几家媒体尝试跟进,但随后就被铺天盖地的大选新闻淹没了。 彼时距离大选还有三天。 除了婚姻之外,坊间对周千乘和傅言归的关系猜测依旧纷纷扬扬,许多境外投票都在观望新联盟国的态度,尽管周千乘支持率已经遥遥领先,但若有傅言归明确支持,会让公众对第九区与周边关系改善更有信心,周千乘的政治生涯也会更稳。 几支和周家唱反调的派系开始频繁搅局,想争取最后一点时间逆转翻盘。搞的事不算太大,但恶心,手段繁多,周千乘也不是没办法,可他处在风口浪尖,无数双眼睛盯着,稍有动作就会被人攻讦。 就在这时,一则消息在第九区哗然而起。 傅言归在新联盟国一次外事活动上,针对记者提出的“如何看待周千乘在大选之前结婚”的问题,先是回应“恭喜他”,然后又表示:周部长的能力不需要用婚姻助力,他的omega和他青梅竹马,相恋多年感情甚笃,结婚是迟早的事,自己因为公务脱不开身未去婚礼现场祝贺,很遗憾。之后会送上贺礼,祝他们百年好合。 消息一发出来,连续几天登上新闻热榜。这段话的信息量太大,都不需要时政分析员出来解释。 ——就算“恭喜”是礼貌用语,但能清楚知道周千乘和婚恋对象的情况,又特意解释之后会送上贺礼,就已经证明周、傅二人交情匪浅。 这一则不起眼的非时政新闻很快掀起巨浪,释放出第九区和新联盟国未来合作共赢的信号。而周千乘秘密结婚不炒作不借题发挥的做法无形中又赢得更多民众尤其是omega的拥戴。至此,周千乘上位之路几成定局。 一天后,投票正式结束。结果在各大媒体、公共场合公示,周千乘毫无悬念成为新一届第九区总长。 至此,乱了半年有余的第九区迎来新的统治者。新的政治格局开始了。**这些事对苏沫来说其实没大有实感。还是雯姐脸露喜色地过来说恭喜,他才知道,今天是周千乘的就职典礼。 电视在直播,周千乘一身黑色西装站在台上作就职演讲。他身材高大挺拔,肩背宽阔,优秀的外貌和沉稳的气质相得益彰。说话清晰有力,停顿适中,没有多余的表情和动作,就算隔着镜头,也会让人有种莫名的信赖感,仿佛天塌下来他都能顶得住。 苏沫看着屏幕神游天外,怪不得他有那么多狂热的支持者,因为他给人的感觉真的是无所不能。 但他在苏沫这里的滤镜早就碎了。苏沫对周千乘上任的唯一真情实感,就是希望他越来越忙,和这几天一样,忙到回不来只能睡办公室,忙到连打个电话也是没说两句就被公事打断。 穆夕是在周千乘上任之后的第二天下午来的,提前预约,进出三四道关卡,坐下之后长久不说话,只是沉默着喝茶。 苏沫就哄她,给她看自己养的多肉,院子里种的花树,又让雯姐端出新做的糯米丸子。 穆夕终是叹口气,苏沫已经很努力了,她不能再给孩子添堵。 “一拐进山脚,隔不远,就有关卡。”穆夕说,“全是荷枪实弹的军警,一层层的,看着吓人。” 苏沫倒是不奇怪,毕竟周千乘身份摆在这儿。 “我刚来的时候没见过什么邻居,以为就是安静,后来发现不是。听说大选之前就都搬走了,现在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军部的人。”苏沫给穆夕倒茶,手指比茶壶耳把还要细。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见,苏沫更瘦了,头发长了些,挽在耳后,露出清隽眉眼。 “沫沫……”穆夕叫了他一声。 苏沫放下茶壶,笑了一下:“妈妈,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有很多话不必问,也没法说。 苏沫一开始告诉穆夕自己要和周千乘结婚的消息,穆夕只问了一句:“发生了什么事?”苏沫轻声说“没事”。穆夕顿了顿,又问:“没有别的办法吗?” 苏沫说:“没有了。” 如今母子两人相对而坐,依然一个问不出,一个说不得。能说的话题只有日常。 苏沫不想穆夕担心,说得很多很细,包括最近吃的什么,睡得怎么样,还有结婚之后周千乘给他请的医生如何专业,总之都是好的。 穆夕听到最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他对你好吗?” 苏沫盯着餐桌上雯姐刚烤的点心,拿了一块放进嘴里,边吃边很慢地思考:“他说十年前就后悔了,但因为忙没找我,这次回来之后我们见了几面,他说还是喜欢我,我觉得可以试试。” 大概觉得细节越多越有说服力,苏沫讲了一些,语速很慢,并无异常。 穆夕听了一会儿,依然很焦虑:“沫沫你答应我,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先照顾好自己。” “好。” 穆夕还想问一问周逸的情况,话到嘴边几次都没问出口。十年前她可以带着苏沫离开第九区,如今她连见上苏沫一面都要走审批手续——尽管随后工作人员就表示总长签批了特别通行证,她可以随时出入环京,可她知道一切都变了。 “妈妈,不要这么难过,”苏沫说,“我现在挺好的,吃喝不愁,请来的那个专家也很厉害,现在基本不会发作了。” 他又将手边的一摞资料指给穆夕看,“我准备进修EMDR课程,已经和他说过了,他同意的,还说我想做什么就做。” 他和往常一样说话,似乎在努力证明自己的生活没有改变,只是结婚对象换了一个人。**周千乘回来的时候苏沫已经睡了。他今天不是装睡,是真的累,人生轨迹被完全扭转方向之后,原来不只需要应对自己,应对身边人同样会变成一件苦差事。 洗过澡的周千乘身上带着一股凉意,将照例睡在床边的苏沫拖进自己怀里。 “今天见到妈妈开心吗?”他贴进苏沫的脸,像在嗅闻小动物,苏沫的气息让他陶醉。他这两天连轴转,功成名就的喜悦并没有感受到多少,但车子开进环京大门时,他发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飙升。 如今躺在他怀里完完全全属于他的苏沫,跟妈妈说着“我觉得可以试试”的苏沫,都让他不后悔做这一切。 苏沫闭着眼推他,低声说“累”,说“想睡觉”。 但这次这个理由不好使了。周千乘觉得自己给足了苏沫时间,嘴里一边说着: “告诉她不用担心,只要你好好待在我身边,我会照顾好你,没人能伤害你。一切都会过去,都会好起来。” ——那些伤害会过去,那些病痛会过去,那些让苏沫难忘的人和事会过去,他会创造完全独属于自己和苏沫的未来。 一边压下苏沫的手,将他抱起来,细细密密地吻他,听到苏沫急促的、不知是痛苦还是惊惧的呼吸也没在意。 冷杉信息素渐渐弥漫,带着安抚和诱哄,周千乘手上动作温柔,跟苏沫说:“放松。”……苏沫没再反抗了,但全身僵硬,紧紧咬着嘴巴闭起眼睛,无处可躲,只能将头埋在周千乘胸口。 “医生说你的病恢复得很快。”周千乘声音暗哑。他有点想证明什么,但觉得没必要。亲密障碍只针对别人这句话当然是骗周逸的 ,苏沫的身体很诚实,就算有永久标记后的信息素加持,苏沫仍然抗拒。 但周千乘觉得“会好的”,只是时间问题。…… 时间尚早,房间里的哭声一直没停,被人当成了情趣,在夜色中开出荼蘼的花。 ◇ 第47章 47、共勉 周千乘上任一个月后,带苏沫回了一次云水间。 算是家宴,周家几个直系长辈都来了,餐桌上话题围绕着最近的政治局势和利好消息,当然也有坏消息。周长川依然坐在主位上,不过他气色很差,脸呈灰白色,只吃几口便停了。 “孟元谓的话说得难听,这边没辙,就跑到缅独立州那边胡说八道。他拥护者多,说多了就有人信,人言可畏。” 周长川边说边看一眼坐在周千乘旁边的苏沫,微微皱眉面带不悦。再多的话他不好说了。毕竟苏沫已是周千乘合法伴侣,这事他再不爽,也得由周千乘处理。 周入淮插话进来:“长川,你不用担心。他就这点本事,拿不到千乘错处,就攻讦婚姻。” 孟元谓算是周千乘最有实力的竞争对手,其人阴狠恶毒,手段宵小,在访问缅独立州期间放话给媒体,暗指周千乘用非正常手段强娶omega。这消息一传出来,当地媒体就跟上了。虽然在周千乘一上任便推出的众多民生工程和利好举措新闻中不显眼,但还是很快成为热门八卦话题。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千乘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既然做了,就不怕暴露。况且现在大局已定,这些攻讦不算什么。
93 首页 上一页 39 40 41 42 43 4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