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便问:“严重吗?” 管家没说严不严重,只说“医生已经来了”。 苏沫都没意识到自己松了口气。 周家有自己的医院,一般能处理的问题医生会上门,既然医生在这里,说明周千乘没太大问题。 苏沫犹豫着自己是走是留。周千乘受了伤,他于情于理都应该关心一下,只是拿不准口头问一下管家算不算关心到位了。 “那我就不添乱了,”苏沫说,“明天我再过来。” 说完他看了周云际一眼,对方正仰头往楼上看。 楼梯口也站着两个保镖,周云际原地小幅度跺几下脚,也不知道是不是不敢上去。就算他是周家人,但在这种充斥着浓郁低气压的紧张气氛下根本不敢妄动。 没过几分钟,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什么也顾不得了,转身去求管家:“我能上去吗?” 谁也不知道上面什么情况,但这时候周千乘卧室那一层已经完全封闭,上面除了保镖就是医护。 云水间的防御系统和安保队伍是完全听命周千乘的,因为他受伤,整个庄园已经启动加密防控。也就是说,没有周千乘同意,就算在家里,也没人能近他的身。 管家有些为难,看了一眼苏沫。苏沫没说话,他不愿上去,没道理阻拦周云际不上去。况且这是周家人的事,他不便多嘴。 没想到管家突然说:“小少爷,你和苏先生一起上去吧。”苏沫:“?” 管家还待说什么,楼梯上传来脚步声。两人同时抬头看,是顾望。 他缓步往下踏过几级台阶,顺着管家的话说:“你们上来吧。” 周云际不待他把话说完,就跳上楼梯,几步冲到顾望跟前,或许是突然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在极近的位置又猛地停下,颤声问顾望:“你受伤了吗?” 顾望看着他,说:“不打紧。” 那就是受伤了。 周云际有点乱,手都没处放的样子。他年纪小,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眼睛立刻就往顾望身上瞧,终于发现在他的深色衬衣腰侧位置有一大块暗色印迹,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他咬着嘴唇,顾不上还有旁人,只是一动不动看着顾望。 顾望叹口气,抬手往他肩上按了按:“不是我的血,是部长的。” 周云际顶在喉间的一口气登时松了。 顾望:“……” 顾望视线越过周云际,冲着站在大厅里的苏沫说:“苏先生,部长在房间,你上来吧。” 他这话说得极自然,仿佛苏沫十分担忧着周千乘,迫不及待要见一见。他这样一说,苏沫反而不好离开了,便点了头,抬脚往楼上走。 周云际有些紧张地问:“我、我还用去看吗?” 顾望轻轻摇头。 周云际又吐出一口气。**苏沫走了几步,发现顾望和周云际没跟上来,只好硬着头皮往里走。 周千乘的房间还是原先那间,在走廊尽头,旁边分别是他的书房和会客室。少年苏沫曾经来过无数次,在这几间房子里玩耍笑闹,走廊里全是他跑过的脚步声。 卧室门半掩着,苏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推门进去。 周千乘半闭着眼靠在窗前的沙发里,见到苏沫进来并不吃惊。他上身赤裸着,脱去了布料包裹,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线条流畅而坚硬,整个腹部被白色绷带缠裹住,手腕和大臂上也都系着绷带,染了血迹的衬衣皱巴巴扔在地上。灯光将他的脸照得冷白,倦意明显。 他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站在门口的苏沫。尽管受了伤,气势反而比平时更盛一些。 苏沫被眼前这一幕弄的脑子有点宕机。周千乘这幅样子,他进来十分不合适。不管性别还是身份,这场景都过于私密了。他下意识就往后退,脑子里还在疯狂想离开的理由,就听周千乘叫他名字。 “对不起,”周千乘看着他,“沫沫。” 苏沫脑子更转不过来了,不明白周千乘这是道的哪门子歉。 【作者有话说】 第二次试探来了 ◇ 第29章 29、你以前都是光着脚到处跑 但周千乘开了口,苏沫只能停下脚步,嘴巴张了张,半晌问出一句:“你还好吗?” 周千乘微微偏头,没回答好不好,冲着门口的方向说:“有点凉,可以关上门吗?” 苏沫站在门边,走廊和室内确实有些温差,他脑子还僵着,下意识就按照周千乘的吩咐做。 等关了门,周千乘又说:“沫沫,帮我把水拿过来。” 周千乘的卧室是套间,中间用镂空隔断分开,外面是面积不小的活动区。装修和十年前相比变化不大,只是少年时代的一些摆设不见了,四壁极简,看着清冷很多,让人无法猜透主人的真实喜好。 水就在角柜上,距离周千乘是有点远。苏沫走过去,球鞋踩在地毯上一点声音也没有。拿了水杯递到周千乘跟前,周千乘接了,仰头喝了几口,喉结在绷紧的脖颈线条上滚过,有种顶级alpha独有的张力,像暗夜里一捧盛开的毒药。 两人距离不远不近,苏沫微微撇开眼,耐心等周千乘放下水杯,才说:“太晚——” “沫沫,”周千乘再次打断他,仿佛自己也知道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见客,“我刚包扎好,没法穿衣服。” “哦,没、没事,伤口要紧。” “坐。”周千乘视线往对面单人沙发上落了落。 苏沫只得又坐下。 再遇后虽然有过单独见面的时刻,但这样待在周千乘房间里,苏沫略有点不安。周千乘视线又落到他紧并在一起的脚上,穿着一双白色球鞋,很干净,踩在地毯上也不见脏。 “你以前都是光着脚到处跑。”周千乘突然开口。大概是受伤的缘故,他声音里透着丝暗哑和疲惫。 苏沫知道穿鞋进别人卧室不礼貌,可他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光着脚。他立刻去看周千乘,对方穿着一双黑色袜子踩在地毯上, 倒是自由得很。 “有拖鞋吗?”苏沫问。 周千乘:“没有。” 苏沫:“……” “没事,穿着就行。” 周千乘两只手撑住沙发挪动身体,似乎牵扯到了伤口,动作很慢,等坐直了,苏沫发现他额角隐约有汗。 都伤成这样了,还有空闲沉浸在回忆里。 “记得那一面墙的CD和收藏吗?”周千乘抬手指了指苏沫身后那面白墙,“成年之后就全没了,这房间里以前的东西,扔的扔,收的收,都没了。” 他没说怎么没的,苏沫也没问。 周千乘苦笑一声,又补上一句:“你也走了。”**这话苏沫不知道怎么接。 一夜之间失去一切的不只是周千乘。** “今天在西岭道遇到的伏击,”周千乘突然换了话题,继续说,“原本是要回办公室睡的,但情况不明朗,回去怕还有意外,去医院也有顾虑,就回来了。” “就住一两晚,处理完了立刻走。”周千乘用一种复杂难辨的眼神看着苏沫,“对不起,沫沫,之前答应过你的。”原来如此。 苏沫一进门周千乘就说“对不起”,原来是这个原因。 ——既然答应了在苏沫住回周宅的时间内他要去别处住,就不能食言。如今受了伤,迫不得已才回来,所以觉得很抱歉。 苏沫就算再有心保持距离,也不可能在别人做出此等退让下还计较此事。况且这本来就是周千乘的家。 苏沫双目粼粼,情绪微动:“是什么人袭击你?” “第四区来的狙击手,已经在审了。”周千乘轻描淡写地说。 他随后又拿起水杯喝水,微微皱眉,中断方才的话题,跟苏沫说:“沫沫,你去后面那个酒柜里,抽一支红酒给我。” 苏沫思路被他带着走,疑惑问道:“你能喝酒?” “麻药劲儿过了,”周千乘语气平常,“我也是人啊,也会疼。” 苏沫觉得哪里不对,但周千乘实在不像是会卖惨的人,便没细想,听话地按照指示去拿酒。 “怎么打不开?”苏沫贴在酒柜玻璃上,研究了半天按钮都没打开,忍不住嘟囔一句。 周千乘遥控指挥:“先往左拧到底,然后往上提。” 苏沫照办,但门纹丝不动。 苏沫弯着腰,肥大的家居卫衣随着动作往前滑,细瘦的一截腰若隐若现。他有点近视,但不喜欢戴眼镜,这会儿眼睛几乎要凑到按钮上,手指戳了半天也没弄开。 周千乘欣赏了一会儿,才说:“侧面有个红色自动按钮,用那个试试。” 苏沫又摸索到侧面,按了几下:“……还是不行。” “算了,那不喝了。” “……你不是伤口疼吗?”苏沫直起腰,一只手扶着酒柜,回头问,“吃止痛药不行吗?喝酒总归是对外伤不好。” 周千乘想了想:“也行。” 苏沫:“……” 折腾半天,苏沫重新坐下的时候,方才的紧张倒是没有了。 他看着周千乘把止痛药喝下去,时间不早了,刚想告辞,谁想周千乘又把话题切回来:“这几天你先别出门,临近大选,盯着周家的人多。你的身份虽然没公开,但也不是多隐秘。” 就怕有人撼动不了周家,进而转移目标。 “云水间防御系统严密,武器库和人员装备也齐全,你在家里待着安全些,等情况明朗一些再说。”周千乘说。 苏沫不是爱给别人添麻烦的人,点头说“好”。 “不用太担心。”周千乘大约是怕他紧张,“也不是多大麻烦,很快就能解决。”**第九区各方势力盘踞。前总长卸任之后,第九区总长的位置已空置半年, 内部争斗激烈,周边不少独立区和国家都想来插一脚。 原本九位候选人中,没有人在春节前的第一轮投票中直接胜选,只能定在三月中旬进入第二轮角逐。在这期间,第九区暴力事件频发。其中两名候选人在参加集会时遭枪杀,引爆舆论。为防止再出现此类暴力事件,议会内部紧急选出得分最高的前三名候选人,直接进入第二轮竞选,得票最高者出任总长一职。 三名候选人的出身煊赫显贵,在第九区都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除了掌握司法大权的周家,另外两家实力也不容小觑。 这些事情从网络时政新闻上随手一搜就一大堆。苏沫之前就当新闻看看,如今亲睹周千乘受伤,才头一次有了实感。这条通往权力尖峰之路凶险异常,有多少人视对手如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是他们这种平头百姓不能想象的。**苏沫突然想起小时候的周千乘,最讨厌会客,顶不爱交际,对攀在周围的那些人情往来爱搭不理。苏沫从未想过那样的周千乘变成如今这样子,高深莫测,喜怒难辨,逢场作戏的本事比谁玩得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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