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龙闻言晃拨浪鼓般摇了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缪万倒要听听是什么意思:“那是什么意思?请开始你的狡辩。”
语言表达方面向来是乌龙的弱势,每一句话都要在脑海里过一遍才会说出口,多年耳濡目染学来的语句词汇不是白听的,但他不做人好多年,真正等到需要自己说个长篇大论的时候,他的语言系统就像一架年久失修的机器,卡壳了。
“我说的和你说的不是同一个东西......” “……” “我也不知道再哪里听到的了,反正不是说你不好的意思。”
缪万从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语句中捋清思路:“你是说有些地方的方言中,‘撒癔症’是个中性词,人做些不太正常的事情就可以这么形容?” 乌龙又学到一个新词:“中性词?”
缪万没搭他,回想一下刚才自己的行为,确实挺不正常的,嘴里念念有词,头还一点一顿地打着节拍配合心理暗示。
啧,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确实是个神经病。
缪万迫切的需要验证什么,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一张帅脸立刻出现在屏幕里。
还好,就算是神经病也是神经病帅哥。
乌龙看到他这边举着手机捣鼓着什么,便凑近来看,于是屏幕角落出现了另一张帅脸。
只不过另一张脸角度不太好,脸被摄像头拉得有点变形,两只眼睛发出好奇的光芒,亮晶晶的,真像只小狗。
鬼使神差的,缪万按下了快门键,画面一闪,那张照片存进了相册里。
乌龙坐直了身子,几乎要贴上缪万的脸,屏幕里的脸终于是正常的了。
“这是相机?” “不是,这是手机。” “为什么这个也可以拍照,不是只有相机可以拍照吗?” “科技改变生活。”
乌龙暗想,这些年人类进步了好多啊。
缪万问他:“难道你这几十年都在深山老林里没出来?” 乌龙想了想:“不是深山老林,我必须去有人的地方,这些年我一直在农田与城市之间活动,不知道钢筋水泥那边发展成这样了。” “也是,你是神兽,要造福百姓。”缪万收起手机,“那你具体在这一带干嘛呢?总不是遇见一个路人就撒点好运气给他吧?”
乌龙笑着摇了摇头,语气平和:“当然不是,撒好运是次要的,我的主要工作是为农济开福,为了每年的五谷丰登,天下百姓都吃得饱饭。” 缪万肃然起敬:“这么伟大。” 乌龙面对缪万敬佩的表情有些无措:“还...还好吧,这些是我该做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缪万的疑问还没完。
“近年来,大家都实现温饱走向小康了,每年都丰收,那你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这是好事呀!”乌龙眼里含着笑。“这就是我们的目标嘛,现在实现了,工作轻松很多,就可以闲下来好好看看人间呀。”
缪万捕捉到一个词:“你们?你们是个组织?” 乌龙给他答疑解惑:“属相你知道吗,也可以叫做生肖。” 茅塞顿开,缪万一拍手:“十二生肖,我懂了。”
还欲说些什么,乌龙一愣神,才发觉又跟缪万泄露太多了。 算了算了,底已经交完了,还能怎么办,缪万又不会把这些事到处乱说,就连他能变成人这件事他都要瞒着。
想到这里,乌龙松了一口气,而后又泛起一股不明的酸意。
突然,候车室门外响起一声沙哑的鸣笛声,客车司机开着车门对候车室里喊要发车了。
踏进车厢看清里面的构造后缪万有那么一瞬间想夺门而出。然而犹豫就会败北,并不等他反应,司机大叔已经一脚油门驶出车站了。
车里已经坐了一对老夫妻和一个把帽子盖在脸上睡觉的中年男人,经过他们的座位时客车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缪万迅速抓住离自己最近的椅背,险些栽跟头。
他晃了晃另一只被乌龙握住的胳膊,示意他没事,可以松开了。
“坐最后面吧,我感觉坐这车我可能会晕车。” 乌龙马上就开始自责:“怪我,忘记提醒你买晕车药了。”
坐下后缪万把车窗开到最大,班车开得不快,但风刮在脸上还是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别老是把责任划到自己头上,我只见过巴不得错误跟自己没关系的,没见过一个劲揽错的。”缪万把窗户关上一大半,终于可以在不被风吹得流鼻涕的情况下还不受班车里的恶臭侵扰。“我平常不晕,是这个车里的味道熏得我脑袋疼。”
乌龙手足无措:“那我能做点什么呢?” 缪万按住他躁动的身子:“不用做什么,你就好好坐着,到地方叫我,我睡觉了。” 乌龙闻言把自己的肩膀递过去:“那靠着我睡吧。” 缪万想也不想就拒绝了:“太丢人了,我靠着窗户睡。”
乌龙也想不通靠着肩膀睡为什么会丢人,但他的目光往车窗那边看去,久经征战的玻璃边缘已经生了一层擦不掉的污垢。
“别靠在上面,太脏了。”他出声提醒缪万。
玻璃有多脏缪万早就看见了,只是找个理由搪塞过去,被乌龙发现这一点,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不狡辩了,直接端坐着开始闭目养神。
谁知车辆刚行驶平稳不久,司机突然踩了一脚刹车,缪万差点被惯性甩了出去。
乌龙适时扶住了他,在缪万上手推开他前撤了回去。
缪万心想越来越轻车熟路了啊,然后他目光朝车头看去,只见司机把门打开,前门上来了一个扛着竹篓的老汉。
他找了个位置放好东西后扶着椅背走到司机旁边,从兜里掏出几张毛票,点好数目后放进驾驶位旁的铁盒子里,随后和司机交谈了几句,又从刚才放进去的纸币里拿了一张出来,接着原路回到他放竹篓的座位上。
“我以为这车是直达的,没有站台。” 乌龙解释说:“确实没有站台,行驶路线上哪里有人招手,哪里就是站台。” 缪万奇道:“这么没秩序?” 乌龙看见他眼里的精光:“你觉得很有趣吧。” 缪万承认:“确实挺有趣的。”
乌龙早就察觉到缪万不喜欢固步自封、循规蹈矩的生活,即便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在家看看书看看电影看看电脑,也是能从一些细枝末节的习惯中看出他随心所欲的性格的。
缪万不喜欢到了某一个时刻就做什么事情,他喜欢展望,喜欢定一个大的、模糊的目标,然后看心情去做实现这个目标的途中需要做的“小目标”。
因为这些“小目标”是随机的,每完成一个小目标他都会觉得是完成了一个挑战,然后带着探索的心情去完成下一个“小目标”。如果这个“小目标”变成可预见性的问题摆在缪万面前,他就会丧失去完成它的热情。
按缪万的话来说,人生就像盲盒,如果你知道了盲盒里是什么,那盲盒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习惯了城市公交每到固定站牌就停靠的运作模式,坐客车就像开盲盒一样,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人上车,上车的又是什么人。
就像乌龙想的那样,缪万不会喜欢上这样的生活,但是他一定会觉得新奇有趣。
“你继续休息吧。” “嗯。”
并不算漫长的路程在走走停停下也变得格外漫长,缪万闭着眼,在心里数着司机踩刹车的次数。
到终点站时乌龙轻声叫醒他,缪万回想了一下。 一共踩了32脚刹车,停了26次,其中有15次是有人上车,上车多少人没看,也听不准确,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认的。
缪万缓缓睁开眼,喃喃道:“超载了。” 乌龙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司机在前面吆喝终点站到了,让他们赶紧下车。
缪万失笑:“这也太没秩序了。” 随后他对着司机欲言又止,止了又止,对视片刻后觉得确实没什么好说的,最后摇着头笑着下车了。
一下车缪万就说:“回去不坐这个了。” 乌龙没问太多,只当他是过了新鲜劲儿:“好,那我们现在去哪里玩?” 缪万反问他:“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乌龙被问得一愣,他抬头仰望不远处的高楼,半响才说:“我不知道。” 缪万也没有决定好去哪,但这正和他心意:“那正好,我们坐公交,看哪站顺眼就在哪站下。” 乌龙自然没异议,轻快地同意了:“好呀。”
缪万选了一趟旅游专线,车厢环境比来的那辆客车好的不止一点,发车前司机还用拖把把地板上的水渍擦干才出发。
车行两站,第三站的时候上车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到了大学城站,更是一次涌进来大批学生,差点没把车厢塞满。
这些学生大多是女生,基本都是成群结队上车的,上车时还欢声笑语地谈论着什么事情,好不热闹。打头的那名女生正和身后的人聊笑,下一秒视线往后排望去,就和缪万冷淡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她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错开视线,愣在了原地。
身后的女生见她不动,催促说:“怎么不走了?她们还没上来呢。”
打头的女生回过神,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当即拉起身后女生的手走向后排。
“你怎么了?”被拉着的女生在她身后喊。 “别说话别说话!”打头的女生赶紧小声制止她。
她身后的女生不明所以,但等她经过后层第一排的时候,她就知道同伴为什么反常了。
女生的声音大多尖锐,和在望山镇集市上不同,集市上的吵像闷在罐子里,她们说话是往人耳膜上刺激。缪万被她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闹得头有点疼,刚挣开的眼睛立刻又阖上了。
后层上只坐了他们两个人,从那两个女生坐在了他们后面那排后,缪万听着声音,怕是现在后层已经满员了。
原本还闹哄哄的女生坐好后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悉悉索索小声说话的声音。
比车子的噪音还要小,缪万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此刻的后层表面看似平静,实际上激烈的讨论都是在背地里展开的。
某个粉丝后援会的群聊—— 护林员-林林壹:啊啊啊啊!姐妹们!两个超级大帅哥坐我前面! 护林员-小代:第一次直面能80别人的美貌,很窒息!这个黑发帅哥是我喜欢的类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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