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石默默站到杜庭政身后。 他们的状态和刚见面的时候一样,那会杜庭政坐在茶水间的椅子上,也穿着白色的浴巾,金石站在他旁边,身后还有很多随时可以出手的保镖。 蒋屹看了片刻,闭了闭眼。 “你以为你抓到我了,就赢了。”他闭着眼睛,忍不住低低笑起来,好一会儿才感叹道,“你太天真了。” “你这样对我,”他睁开眼直视他,静静地问,“不怕我再跑吗?” 杜庭政跟他对视,两人谁都不移开视线,蒋屹垂眸抿了抿唇,缓缓道:“现在我步步忍让,也是在给你机会。” 刚刚被欺负都没有骂人,此刻说的话却比骂人还要硬气。 杜庭政盯着他,眼神快要将他撕碎了。 他不提上次的‘机会’还好,提起来只能火上浇油。 “可以继续跑。”杜庭政嗤了一声,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你试试看。” 蒋屹长睫上都是未干透的水,垂下时能遮挡住全部视线。 他低低笑了片刻,仰天深吸一口气,直视杜庭政的眼睛:“你问我,配合、依赖、撒娇是不是假的?” 他缓缓摇了一下头,用以往叫哥哥的那种认真而诚恳的眼神,慢吞吞地说:“不仅如此,就连我说的话,许的承诺,送的礼物。” 杜庭政死死盯着他。 “墓园扎的花,雪地里踩出的图案,”蒋屹继续说,微微眯起的眼睛里笑意真假难辨,“每一次等你、安抚你、黏着你。” 他表情冷下来,冷眼看着杜庭政的眼神像是欣赏一般,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地说,“——都是虚情假意。” 当天杜庭政没在那里过夜。 他穿着单薄的浴衣回家,车上空调温度开得高还好些,一下了车往里走时被廊下的穿堂风一吹,当即打了两个喷嚏。 管家见他穿成这样就回来了,心里明白恐怕是又吵架了。 进了大厅,杜庭政推开上前放热茶的保姆,保镖搬来凳子给他搭脚,也被他一脚蹬开,凳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吱”一声刺耳摩响,整个房间里的人噤若寒蝉,全都垂下了头。 金石抬眼观察了他一下,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杜庭政猛地掀翻了面前的茶。 汤汤水水顿时撒了一片,年前褚家在拍卖会上送过来的陶瓷杯顷刻间摔碎了一地。 金石退了两步,顿时不敢说话了。 桌上的水渍反射着惨白的灯光,地上的水渍不停蔓延,没有一个人敢在这时上前收拾。 管家无声地把客厅的温度调高,又拿来了毯子给他搭腿。 “不许任何人跟他说话。”杜庭政阴沉着脸,显然真的动气了。 管家安抚道:“不许任何人跟他说话。” 杜庭政搭在轮椅扶手上的手背青筋直跳,关节处绷得泛白。 “不许给他手机,”他继续说,“要什么都不许给!” “不给,”管家把掉在地上的毛毯拾起来,重新搭在他腿上,“什么都不给。” 杜庭政抖着手拿桌上的烟,管家上前给他点燃。 金石看向管家,管家朝他摆手,示意现在先什么都不要说。 金石点点头,老老实实地守在一边。 杜庭政半晌恢复了冷静:“金石。” 金石连忙上前,低着头不敢看他。 杜庭政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审视他片刻,说:“你盯着小桑林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拿你来问。” 金石一凛:“是!” 吩咐完这一句,杜庭政好像也没有其他要交代的。 金石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石桩似的站在面前。 杜庭政又看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还不走。” “?”金石抬头,又飞快的低下去,一时间有点慌张,“……那我去盯着了。” 杜庭政上一次这么大动干戈还要追溯到很多年以前。 管家看他伸手要茶水,一边给他换了新的来,一边把桌子上的水擦了,这时才说:“最近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动气,还每次都是跟蒋教授……” 提到‘蒋’字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余光观察着杜庭政没有立刻翻脸,这才继续说下去。 “有话要好好说的,”他手上动作不停,有一下没一下地收拾着桌面,“蒋教授从来不跟您生气的,您之前用烟头烫他的腿,还动不动就要欺负他,他都没说什么……” “是,他什么都不说,”杜庭政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顷刻又烧起来,猛地伸手把刚端上的新茶水打翻在地,在当啷声中面色不善地低吼道,“他直接跑了!”
第75章 较量 蒋屹从那天开始‘老实’了很多。 杜庭政最近都没有听保镖汇报过关于他‘又发烧’‘生病不吃药’‘胃疼还要吃辣’‘吵着想出门’这一类的话。 金石倒是打过两次电话, 说小桑林那边地暖停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倒是没感觉冷。又说蒋屹最近情绪不高, 也不如之前爱说话,请他有时间过去看看。 杜庭政那会正在广州,去年下半年那边的担子都落在杜鸿臣肩上,年底却又贸然下了他的职,老派的合作伙伴嘴上不说,心里恐怕还有芥蒂。 他必要露头的, 一半是安抚,一半是震慑。 足足耽搁了半个月,杜庭政才把事情都钉死。回去的路上他就在犹豫,拿着前一晚拍来的玉辟邪在手上揣摩。 这东西不大,挂在钥匙扣上随身带着也不扎眼, 就是不知道一般人喜不喜欢。拇指上戴着的扳指偶尔与它相撞,每次都能留下清脆的碰撞声。 汽车在抵达杜家之前调转车头, 朝着另一个方向飞驰而去。 杜庭政终归还是先去了小桑林那里。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整个洋房,连带着窗户都金灿灿的一片。 杜庭政许久不踏足, 站在门外停留片刻才推开门。 客厅里金石坐在沙发上, 双手撑着头,旁边站着医生,四周则是保镖。 门边动静一响, 所有人一齐看过来, 神色都是惊诧。 这令杜庭政升起不太好的预感,他甚至下意识的联想到是不是蒋屹又跑了。 “他人呢?”杜庭政手脚发凉, 站在门边问。 金石从沙发上起身, 快步到了他身边,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松了一口气:“在楼上。” 杜庭政快步上楼, 推开门,房间里很暗。 他开了灯,心里说不清道不明地看了片刻床上被子的起伏轮廓,这才垂下手去。 金石在旁边说:“晚饭吃了,吃得不多。最近他的胃又不好了,偶尔痉挛,不用等叫医生,蒋教授自己就把药吃了。” 那明明是一副很乖的情形,杜庭政联想起来,心里却很不舒服。 “有没有闹着要打电话?” 金石的说法和电话里一样:“没有。前天我说让他拿两分钟手机,可以给您打电话,也可以联系父母,他也没要。” 杜庭政的视线一直锁定在床上。 蒋屹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听呼吸的频率应该没有,他听见有人进来,却完全没动一下。 金石看了不远处的自动乒乓球台一眼,继续说:“最近他都没有打球了。” 医生他不需要了,手机也不想要了。 他一个人待在屋子里,不运动,不看电视,也能待一天。 所以他不再需要讨好杜庭政了。 白玉辟邪挂件硌着手心,杜庭政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心软。 这很有可能是蒋屹设下的圈套,使出来的苦肉计。 但他不能确定。 谁也不能也不敢保证,蒋屹又在谋划什么。 过了不知道多久,躺在床上的蒋屹睁开眼,慢吞吞看了一眼来人,几秒种后转过脸,重新闭上了眼睛。 杜庭政看着他露在外面的头发:“你想做什么?” 蒋屹没回答,却慢慢扯住被子蒙住了头。 杜庭政冷静了半个月才压下去的火一点点烧起来,完全靠着自制力才没有上前扯开扔掉他蜗牛壳一样的被子。 “想要手机是吗,”他盯着他的后脑,“出来,我给你。” 蒋屹一动不动。 杜庭政等了片刻,他还是不动,也失去了耐心:“把他弄出来。” 金石上前去,犹豫了一下才伸手去扯被子,一下就扯开了,蒋屹根本没用力。 他静静地看向杜庭政,杜庭政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想做什么?” 蒋屹冷眼看着他,眼底有着淡淡的青色,声音也轻飘飘的:“我该问你,你想做什么呢?” 这很不应该,金石说他这段时间一直在睡觉。 杜庭政一时间恍惚,惊觉他的脸色竟然这么苍白。 “把我关在这里,”蒋屹平静地接着问,“你到底想做什么呢?” 杜庭政远远望着他,好像还没从他这副状态上探究出什么结果来。 蒋屹坐起身,靠在床头的模样好像很疲惫。 他长而缓地呼出一口气,说道:“你想要我继续爱你。” 他抬起眼皮和长长的睫毛,眼睑下的扇形阴影浅淡的快要消散:“因为得不到,所以恼羞成怒。” 被人如此简单直白地揭开遮羞布,杜庭政也没有过于吃惊的表现。 “那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吗,”他同样用那种冷淡的声音,俯视着他,“太瞧得起自己了。” 蒋屹不置可否,无声牵动嘴角。 房间里钟表静悄悄地划过平整干净的表盘。 他头发乌黑,眼睛也乌黑,盯着一处不语的时候就像一幅精致的泼墨山水画。 在寂静中,杜庭政收回视线:“到底是谁在给谁机会。” “我有很多种方法,让你痛苦,让你后悔,让你跪下求我。”他反问说,“你非要把我逼到那个份上。” 蒋屹眼神有些迟缓,微微一动,便又静止了。 “我也有很多种办法,让你痛苦,让你后悔,让你跪下求我。”他望着房顶,呆呆地出神,片刻后唇角回落,“你真的非要逼我到那个份上不可吗?” 他低下鼻梁,重新看向他,目光幽深笃定:“你知道的,我不说大话。” 杜庭政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格外骇人,在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之下。 蒋屹没有意识到现在的行为是在挑衅他,他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你如果愿意,”他轻轻说,“我看在往日情分,可以放你一马。”
111 首页 上一页 75 76 77 78 79 8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