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一步,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所有的一切都很莫名其妙,所有的人也都很莫名其妙,这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莫名其妙。这是一个荒诞世界。 舒雅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转头看着他,轻声说:“不好意思,兼而,我那一下子慌了,其实我不应该找你的,又给你增加这心理负担。都是小鹫任性。” 喻兼而缓慢地摇了摇头,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舒鹫曾经是他最好的朋友。其实,就算是现在也……可是…… 过了不知道多久,舒雅再度在一片沉寂的走廊里开口了:“兼而,你最近,怎么样?” 喻兼而回过神来,没看她,仍旧低着头,低声说:“挺好的。” 倒也算是实话。最近傅椎祁虽然行为反常,但都是正向意义上的,不知道是不是换了心理医生。 “离开那个人吧。”舒雅也压低了声音,说,“我知道你是为了小鹫,可你没义务这么做。如果小鹫知道了肯定不能接受。” 可是都事到如今了,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喻兼而扯了扯嘴角,无奈地笑了笑,然后深呼吸一口气,振作起来,转头对上舒雅关切的目光,说:“你不用担心我,傅哥对我挺好的,我也……挺喜欢他的。” 舒雅问:“真的?” 喻兼而眨了眨眼睛,欲言又止了两下,正要开口,听到抢救室门开了的声音,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急忙扶着舒雅上前去问。 医生的表情很轻松,欣慰地说舒鹫已经抢救过来了,万幸他可能是因为旧患的缘故手没什么力气,所以割得不深。 喻兼而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了下来,眼看护士要把舒鹫推出来了,他急急忙忙躲到了一边去,直到舒雅跟着舒鹫的病床走了,他出来在空落落的走廊里朝着适才众人离去的方向呆站了一小会儿,忍不住还是朝那边走去了。 他很容易就问到了舒鹫的病房,却不敢进去,只敢站在外面。 小时候他被爸爸带去喻家,很多人当着他面骂他和他妈妈,说他们是狐狸精,他当时只为蒙受不白之冤的妈妈而愤怒,可发生了舒鹫的事后,他突然想起那段回忆,特别难受。 虽然舒雅并没有怪他,反而一直安抚他说不是他的错,可是他自己心里过不了那道坎。 舒鹫明明是那么好的人,明明应该有大好的光明前途,为什么会突然偏执成后来的样子?他无数次地思考过这个问题,反复地回忆两人相处的时光,检讨是不是自己有很大的责任,是不是自己做出过误导舒鹫的举动。 可是,他真的只是把舒鹫当成了很好很好的朋友,甚至是亲兄弟。 喻兼而正发着呆,猛地听到病房内传来了舒鹫虚弱的喊声:“为什么要救我!诺诺不原谅我,我就用死向他道歉!” 喻兼而:“……” 舒雅劝了几句,舒鹫的情绪依旧很激动:“我就要见他!他明明来看了我,你别想骗我了!我知道他经常来看我!他既然都肯来看我,为什么不肯见我?他刚刚是不是也来了?他知道我为他可以去死吗?你告诉他!你告诉他!” 啪的一声,屋里安静了。 喻兼而:“……” 大概是……舒雅打了舒鹫一巴掌。大概用足了力气,连走廊里的喻兼而都能清楚地听到,听得他心直颤。 可是即便如此,大概僵持了一两分钟后,舒鹫执拗的声音再度传了出来:“你打死我也好,反正诺诺不原谅我,不来见我,我也不想活了。” 啪的又是一巴掌。 喻兼而:“……” 舒鹫这回没等一两分钟,挨完打就马上继续说:“继续,打,随便你打,从现在开始,不见到他我就不吃饭了,也不配合你们治疗了,就这么耗着吧!” 舒雅又是一巴掌甩他脸上。 喻兼而听着里面舒雅给了舒鹫大概七八个大嘴巴子,舒鹫还在那发癫,他都想哭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直到舒雅不打了,哭着说舒鹫这是要先逼死她,舒鹫依旧不肯松口,喻兼而再忍不下去了。舒鹫暂且不说,舒雅这身怀六甲着,再这么闹下去,孩子得出事儿。 他反复地深呼吸几口气,最终鼓起勇气抬起沉重的手臂推开了沉重的门。 “我见你了,你能不能不为难你姐姐了?”喻兼而尽自己最大可能地冷着声音对舒鹫这么问道。 舒鹫转头看着他,眼睛噌的就亮了起来,嘴角止不住地讨好地笑了起来,可他脸刚被姐姐使尽了力气打得红肿起来嘴角都渗血了,这一笑牵动伤口,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可他没有放弃,依旧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笑容最大化地呈献在脸上。 “诺诺……诺诺!你真的在,我说中了,你真的没有不要我了。”他像疯了似的痴迷地冲喻兼而喊着,还挣扎着想下床。 舒雅顾不上继续擦眼泪,急忙去拦他,可其实她不拦也没事,因为舒鹫的下半身是瘫的,根本不能自主挪动。 舒鹫挣扎了半天,下半身依旧毫无动作,他的脸色又苍白起来,冲着自己发火,狠狠捶打了几下腿。 “小鹫!”舒雅赶紧拉他。 喻兼而也急了,过去先拉开大着肚子的舒雅,然后拉住舒鹫的手:“舒鹫你别这样!” 舒鹫被他一拉,身体一颤,不捶自己了,仰头看着他,看着看着就一把抱住他。喻兼而尴尬地赶紧拽他:“你别……舒、舒鹫!松手!”
第31章 喻兼而从医院回去, 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他开门的时候有点忐忑。 按理说,傅椎祁没发疯地找他质问他大半夜不在家跑哪儿去了,那大概率是因为傅椎祁自己都还没回。不过也说不一定, 万一这个神经病发神经,阴恻恻等在家里想来个突击呢? 喻兼而生怕自己被傅椎祁的突然出现给吓死,站在家门口做了好一阵的心理建设才开锁,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从缓慢扩大的门缝里观察屋内情况。明显屋里本来是黑的,他开门之后的一瞬才玄关处的自动感应灯亮了起来。 客厅里有灯光,不过那是入夜后就会一直自动开着的太阳能暗灯,很暗, 仅供人半夜来客厅能分辨出家居摆设的方位。 喻兼而赶紧把主灯打开, 警惕地飞快四周看一圈, 没有看到傅椎祁。 他不敢掉以轻心, 小声关上入户门, 做贼似的蹑手蹑脚去厨房书房各个房间都推门检查一遍,最后检查卧室,都没看到傅某人,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先去胡乱地洗了个很快速的澡,敷衍地刷了刷牙,然后就浑身无力地往床上一趴。 他去见了舒鹫。 那种情况,他没办法不去见。他知道自己如果足够理智有脑子的话, 就应该狠下心坚持到底。可是他就是没有那么多的理智, 脑子里全是混乱。 离开医院的时候他就后悔了,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吃。如果有, 他从一开始就不要和舒鹫做朋友。可他已经做了。 他很难割舍掉一份感情,无论是哪一份,哪怕已过期,哪怕千疮百孔,他总是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才最好,却又做不到。大概这就是知易行难吧。就像小孩子明知道糖吃多了会蛀牙,学生明知道应该努力学习,低头族知道不应该被手机牵制住那么多的注意力,却都控制不了自己。 * 傅椎祁其实早就从那个聚会离开回来了,他只是一直没上楼去,坐在车里,开着小灯冷着脸,把手上的小本子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他打算去做个笔迹鉴定,但其实不做他也已经心里有数了,陆承焱不会蠢到编个假的来给他。所以,这大概率是真的。也就是说,里面的内容也是真的。 这是喻兼而好几年前写的,这家伙还真有个心上人,不过没写太多内容,只是偶尔提到了两句,没有很直白地用诸如“喜欢”“爱”一类的词语,而是矜持、克制地描述对方的矜贵优雅、温柔忧郁,文辞优美,引经据典,少年澎湃的情思在这纸笔下穿越时光剧烈地涌动。 傅椎祁都想嗑他俩了呢……才怪! 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如若为了这么个事儿大动肝火实属没有必要。 喻兼而是有个白月光,又不是绿了他,看这手账内容都得多少年前的旧事了,搞不好就是喻兼而情窦初开一厢情愿,对方知不知道都不定,他非要计较的话就挺神经的……神经就神经! 喻兼而就应该是现在才情窦初开啊!那会子才几岁啊就情窦初开,开个麻花啊开?!喻兼而明明应该是现在对着他才情窦初开! 而且谁知道俩人后来怎么回事儿呢?谁又能保证现在没在藕断丝连呢? 呵呵,如果喻兼而跟那家伙藕断丝连,可就真是眼瞎心也盲了。但凡是条汉子,眼看着喻兼而不情不愿地被喻利知哄着跟了别人,早冒出来把人带远走高飞了,可现在都在傅椎祁面前没个影儿,只敢暗戳戳,得是什么孬货? 当然,不排除已经死了的可能。那就都别说了,活着的人永远争不过死了的人,他还争个屁,屁都没得争。 傅椎祁脑内战况激烈,直到天蒙蒙亮,车上烟灰缸里的烟屁股已经堆成了一坐小山,还有些掉落在外面了。傅椎祁良久趴在方向盘上,突然,身体一颤,惊醒抬起头来,目光却还是迷茫没有焦距的。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感觉应该没有多久,昨晚他一直在翻来覆去地看那破手账,看着看着谁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操,脖子都要断了,浑身都疼。 傅椎祁一面在心里骂着,一面扭动脖子和胳膊活动活动已经有点僵掉的身体。他清楚地听到了自己骨头咯吱咯吱响的声音,兀然想到了“人就是行尸走肉”这句话。他就是这世间的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他想着想着,呆坐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又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渐渐回笼,他拿起手机一看,没有一条来自喻兼而的消息。 呵呵,早就知道了会这样,不稀罕!一点也不稀罕! * 喻兼而这一晚上睡得不太舒服。 以前没觉得哪里不好,可最近傅椎祁天天晚上跟他一起睡,不管做不做那档子事,反正最后都是不由分说把他搂怀里不松手,还各种亲他,喻兼而就习惯了。傅椎祁身材好,肌肉软硬适中,体温略高但恰好到处的舒适。 昨晚傅椎祁不在,喻兼而自己睡了好久才勉强睡着,可睡梦里总还觉得到处凉凉的,空落落的,睡眠质量可想而知。 早上他被闹钟叫醒,眯开眼睛一看旁边依旧没人,晨起的心情就很不美好,呆了一会儿才慢腾腾地起身下地。 洗漱的时候他抬眼看到镜子里自己拉着的脸,总觉得肉眼都能见到黑气萦绕。
141 首页 上一页 30 31 32 33 34 3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