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复粗中有细,联想到傅椎祁这一幅没休息好的样子,就想给他换个舒服点的环境休息。 傅椎祁却摇摇头,声音放轻了下来,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没事儿,低调点儿,我不想别人知道这事儿……别闹出风波来了。” 说着,他咬了一口火烧,垂眸慢慢地咀嚼着,脸上有股郁郁之色,看着竟还有点冷冽。 他被不止一双眼睛盯着,昨晚撞车进医院的事儿肯定已经有人知道了,大概率连他做了哪些检查、检查的结果都知道了。 他故意随便住了个病房,就是想表明自己确实什么事儿都没有、希望这事儿小事化了的态度。 杨复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收回目光,应了声,没多问。 俩人吃完了早餐,杨复跟他说了会儿别的话,正说着呢,突然外头传来热闹的声音,接着就有护士推开门,她身后跟进来一串人,有大有小有老有少。 护士和屋里的俩人简单打了个招呼,然后就给新来的病人安排床位。 杨复见是病人,忙说了句“不好意思”,一面站起身来腾地儿。 病人是个老太太,见状忙说:“没事儿没事儿您坐着,我睡这个床就行。” 说着就去了另一个床,最靠门口。傅椎祁睡的是最靠里的那个。 杨复赶紧说:“我这就要走了,不坐了,老太太睡这床吧,那床临着门口,进进出出的……” 老太太的家人却说:“不是跟您客气,她就喜欢靠门口的,真的。” 这老太太是医院的常客,护士都认识她了,见状对杨复解释:“她确实喜欢睡靠门口。” 至于具体原因,护士就没说出口了,因为说出来有点微妙。老太太觉得医院鬼多,而靠走廊的床位阳气相对比较旺……这理由护士第一次听到的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最后只能谎称自己还要查房然后跑了。 见护士说,杨复这才信了,不再劝,又一屁股坐了回去,却没和傅椎祁继续之前正在说的事儿,两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那家人忙活。 看起来是个很和谐的家庭,一大家子咋咋呼呼的,却都是在关切彼此。 没多久,杨复接个电话催他有事儿去一趟,他瞥了眼傅椎祁,后者会意,摆摆手,让他去吧。 连夜跑过来看他确实啥事儿都没有,杨复也就放心了,道了句歉就走了。 杨复走后,傅椎祁又开始emo,望着外头窗台上停着的一只小麻雀发呆。形单影只,跟他一样。 但他没e多久,老太太那热闹的家人就过来招呼他一起吃水果。 傅椎祁推拒了两下,指着床头柜上杨复送的说自己也有,对方就改而给他塞雪饼仙贝这些零食。傅椎祁:“……准备得还挺齐全哈。” 对方笑哈哈地说老太太就好吃这些,一刻停不下嘴。病床上坐着的老太太闻言接话:“我都这岁数了,该吃吃该喝喝,都算我赚的。” 她家人显然常听到她这么说,倒也不怎么避讳,只是热闹着说起别的事儿,没说几句就瞄上了傅椎祁这委实是其外十分金玉的年轻男性,怂恿家里那看着二十来岁的小女生过来给傅椎祁送零食,主要是认识认识,你不一直说不帅的不嫁吗,这个还不够帅?明星似的了。 小女生原本挺孝顺的,从进来就一直在给奶奶忙前忙后,这会儿听了这话,当场叛逆,说着还有事儿就一溜烟儿跑了。 当事人跑了,家长们还意犹未尽,试探起傅椎祁的情感状态。 傅椎祁笑眯眯地瞎编,说自己入赘,老婆是公司高管,天天忙,子女都在读小学。 病房里出现了一两秒的寂静,随即又热闹起来,说起了别的,再没试图给自家孩子相这个帅哥的亲。 傅椎祁低头作势玩着手机,实则一直在注意着那家人。一大家子E人,老太太住个院被他们搞得跟来联欢似的。 其实也有摩擦,一家子过日子哪能免得了摩擦,一中年女人陪着老太太跟着护士出去做检查了,剩下的人留在病房里就开始了摩擦。 傅椎祁不动声色地偷听着。他们好像都家庭条件很一般,请不起护工,老太太几个中年子女就为了轮班照顾和分摊医疗费的事儿商量了起来,商量着商量着,就有了些争执。 不过总体上这家人也都还是算愿意相互理解谦让的了,敞亮着都把话说开,也就是嗓门大点儿,没急赤白脸,最后还是达成了一致。 傅椎祁先是羡慕了一阵,忽然恶念兴起,心想,这是都没钱的状态,那么,假如突然有个人富了呢?其他人会不会嫉妒?或者,天降一笔横财,他们会不会分崩离析? 他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呼吸。 他知道自己心理有病,但他不能去看医生,他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他有病。他得用尽一切来维持自己可笑的仅剩的体面,因为除了这个,他也没别的了。所有人无论面上是恭维他抑或苛责他,至少还没有嘲笑他,或者说,至少不敢在明面上嘲笑他。他一旦露怯,事情就没这么体面了。他会成为最大的笑话,而他不能忍受这种事情。 第二天,留观结果无碍,傅椎祁的助理小左帮他办理了出院手续,还送他回家去。 等电梯的时候,傅椎祁突然对小左说:“你回头给我办件事儿,刚才病房里那家子,给他们请个护工,医疗费也都算我头上。昨天他们分了我一堆吃的,我回个礼。” 左助理没多问也没惊讶,闻言只是点头应下,说送他回去之后没别的事就马上折返来办这件事。 虽然不知道那老太太是什么病,需要花多少钱,但能压垮一个普通家庭的数目对于傅椎祁来说只不过是点酒钱罢了。左助理给傅椎祁做事两年了,傅椎祁有时候挺情绪化的,一高兴了就随手撒钱。 今年初,傅椎祁处了小喻少爷当对象,给对方买新房的时候,突然想起左助理,就问他有没有买房,他说还没有,傅椎祁问为什么呢,他心想这能有什么为什么,嘴上还是平稳回答说刚工作钱还没存够,傅椎祁就说顺便给他也买一套,不过买小点儿,单身公寓,够日常住住就行。 左助理承认自己当时慌了一下,内心十分惊悚暗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自己是个直男!铁直! 傅椎祁没第一时间等来左助理感恩戴德的道谢,不悦地瞅他,就瞅到了虽然年轻但一向沉稳镇定的左助理那地震的瞳孔,他愣了下,旋即反应过来,哭笑不得,说:“你放心,我对你没兴趣。” 傅椎祁保证自己对他别无所求,纯属心情好,打赏他的。 比起刚刚那些吓人的想象,就算傅椎祁真的说出了“打赏”这俩字儿,左助理还是放心了,并不恼,还赶紧道谢。 这年头,这么大方的老板据说不多见,别说只是说个“打赏”了,从此往后叫他“小左子”,对他自称“朕”,他都能坚定地回句“嗻,奴才接旨”。 这会儿在医院里,到了停车场,上了车,傅椎祁又突然开口,说:“你再给我办件事儿。去买个电动摩托车送祝嘉那儿去。” 这下子左助理愣了一下。 他知道祝嘉是谁,甚至还加了对方的好友,因为他是傅椎祁的生活助理,别说祝嘉了,喻兼而的好友他都加了,还打过不少的交道。 可……呃,送电动摩托车……这、这这这,哪个公子哥儿总裁哥送小情人电动摩托车的啊? 傅椎祁看出了左助理的疑惑,呵呵笑了一声,解释道:“他意思是他老骑共享自行车不是个事儿,我一寻思确实。” 原来如此,不高兴对方主动要。左助理暗道。 但也不对啊,傅总平时不抠门,而且小情人要车这多正常的事儿啊,傅总至于为这个不高兴吗? 傅椎祁接着说:“对了,先别跟他说是电动摩托,就说电能源的车。东西送到了他就自然知道了。” “明白了。”左助理说。虽然他并不明白。但无所谓啦,不关他事。 左助理正要开车,想起件事儿,从后视镜里看后座玩手机的傅椎祁,提醒道:“傅总,喻少下个月生日,需要提前准备什么吗?” 他,一个合格的狗腿子、啊不,打工人,为自己的细心和买股能力点赞。 傅椎祁撇了撇嘴,嫌弃道:“他没什么喜欢的,给什么他都只会扫兴……二十岁生日,你给他转两百万,想买什么自己买吧,还要我想?我是他爹啊?” 要不你当我爹吧……左助理及时收住这句到喉咙眼儿的话,应了下来,并且越发坚定了自己站队的信念。至于傅总口头上那嫌弃,当个屁就行。
第18章 傅椎祁不情不愿地回了所谓的家。爱是谁家是谁家,反正不是他的家,喻兼而那儿都比这鬼地方像家。他腹诽着,跟着傅斯颐进了门。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小男孩坐在沙发上一脸不耐烦地按着遥控器换电视,一旁挨着他坐着个年轻女人,端着碗饭喂他。男孩爱答不理,不肯吃。 女人正哄着,余光瞥到有人来,扭头一看,起身客气地对傅斯颐打招呼,停了下,瞥了眼傅斯颐的脸色,明显敷衍起来,意思意思地对傅椎祁打了声招呼,声音都冷了几分。 正常,得宠的小妾见着嫡长公子自然尊敬,见着身份不明的就…… 这个女的姓王,明面上是傅人杰的秘书,实际上是“小蜜”。 至于那个小男孩是傅人杰和傅椎祁他妈的小儿子,为了维系夫妻感情,他妈高龄生下来的。 外头都传是这又是陶沛的儿子,可这还真不是,傅椎祁可以确定,傅人杰这一回也可以确定。 为什么呢?因为为了确保这个孩子的血统干净,傅人杰把女人关在家里整整一年一个月,前十个月确保没怀孕,接下来三个月不准外人进去,直到对方怀上。 傅椎祁有时候是实实在在地佩服自己妈,这都能不抑郁,他都为这事儿抑郁过一阵。 小孩扭头一看,见到傅斯颐,赶紧扔开遥控起身亲热地叫了声哥哥,但下一秒看到傅斯颐身边的傅椎祁,脸就一下子垮了下来,翻了个白眼。 傅斯颐淡淡道:“傅芎昊,叫二哥。” 傅芎昊不仅不叫,还恨恨地瞪着傅椎祁。 傅椎祁没理这熊孩子,自顾自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翘起二郎腿开始玩手机。熊孩子顿时嚷嚷起来:“你又来我家干什么?谁让你坐我家的沙发了?” 这傅芎昊堪称是傅人杰和老婆老来得的子,又能确定血统,俩人都疼爱得很,周围人看人下菜碟,自然也跟着疼,本来就给惯坏了,还不知道是谁在傅芎昊小时候就跟他说傅椎祁是杂种,灌输了一堆堆的,加上孩子虽然小却自己也会察言观色,见父母确实平日里对傅椎祁态度不好,就跟着恨了起来。 傅椎祁原本就对这个在荒诞中孕育出来的弟弟心怀微妙,这弟弟还长大点儿就开始熊,还敌视他,以傅椎祁的脾气自然不惯着,就和傅芎昊的梁子越结越大了。就算被信服的大哥教训,一向敬畏傅斯颐的傅芎昊也不肯让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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