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亦久喝醉了,他不会对喝醉的人动手。 ——也不对,沈康时曾经对喝醉的关汀为所欲为。 但他永远不会对柳亦久这么做,或许是因为珍视。 说回当下,柳亦久这般看着沈康时,是在担忧沈老爷子的情况。 沈康时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柳亦久也说:“是的,你该回去一趟。不能叫长辈再因为我们的事情而生病了。” 沈康时知道柳亦久是想到了柳永宽,只得道:“长辈的心结,在长辈那里。你不要过于自责。只要沈宏恺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把他抓来,给伯父道歉。” 沈宏恺是沈家的耻辱,沈老爷子和沈康时都这样认为。沈柳两家本是世交,他做出那种事情,既没有考虑过上一辈,也没有考虑过小辈,是极度自私自我的人。 柳亦久眼中有了一些泪花,说:“你还有爷爷,你爷爷还关心你,真好。” 柳老爷子也尚再世,可对于柳亦久的回国,一直采取冷处理的方式,就当不知道。柳亦久上次回家探访,柳老爷子倒是在家,也和柳亦久一块儿吃了家宴,却并未提出让他回柳家住。 这件事情也极大地伤害了柳亦久。 沈康时自然也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对柳亦久充满了心疼。 “不要这么想。”沈康时打断了他,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柳爷爷会这么做,肯定有他的考虑。” 柳亦久说:“可是,我没家了。康时,我回国一直借住在你家,这算是什么事情呢?我没有家了。” 沈康时不由自主道:“只要我在,我永远都会支持你。我可以——” 可以给你一个家。 沈康时本想这么说,可不知为何,话到嘴边竟然卡住了。 柳亦久说:“康时……我们、我们是不是错了?” 看见柳亦久心中的动摇,沈康时心疼得不行,竟然脱口而出:“你跟我一起回去吧。” 柳亦久一愣。 沈康时顿时有些后悔,且不说老爷子是否能承受得住,在他还没扫清障碍的时候,让柳亦久直面矛盾,是不是也不太好呢? 谁知柳亦久愣了两秒之后,问:“我要带什么东西过去吗?” 别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 如此,沈康时带着柳亦久,一块儿回了沈宅。 管家开开心心地来迎接沈康时,却没想到面前站了两个人。 管家的笑容凝固了,说:“小沈总……” 沈康时淡淡道:“让厨房加双碗筷。” 管家的动作有些僵硬和尴尬,似乎想说什么,最终也没开口。 柳亦久提着东西,说:“我给沈爷爷带了一些东西,不知道沈爷爷是否喜欢。” 客厅里,沈老爷子正在装模作样地看书,等着沈康时前来“认错服软”。管家打那通电话,就是这个用意。 可沈老爷子也没想到,竟然会看见柳亦久。表情当场就垮了下来。 “你怎么来了?”沈老爷子语气相当不客气,然后又对着沈康时:“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家里带。” 柳亦久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拿着昂贵的茶叶和茶具,说:“沈爷爷,听说你喜欢喝茶,我找朋友收了一些上好的普洱……” 沈老爷子却问:“是你的朋友,还是康时的朋友。” 柳亦久彻底说不出话了。 沈康时往前站了一小步,挡在柳亦久面前,说:“爷爷,亦久也是那件事情的受害者。除了沈宏恺以外,大家都是受害者。” 不知想到了什么,沈老爷子沉默了好一会儿。 然后对柳亦久说:“我们沈家,的确对不起你爸。你爸用情至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困在那一天逃不出来。这段时间更是受到了别的刺激……作为老柳的战友,我也不想看到这种事情发生,也不想让两家这么多年的情谊付之一炬。” “但是,”沈老爷子话音一转,道:“这全是因为你柳家的媳妇勾引宏恺!宏恺早已结婚,哪怕爱玩了些,也绝不会主动把心思动到兄弟的女人上去。这一切都是你妈的错!” 柳亦久脸色一片惨白,嘴唇嗫嚅几下,看上去精致又脆弱。 沈老爷子冷冷地哼了一声,说:“你妈就是个坏种,你也休想勾引我孙子。我不知道你们俩今天来这里,是想对我老头子示威呢,还是宣告你们的爱情至死不渝呢?这都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姓柳的绝不可能进我沈家的大门。” “我不同意,老柳也不会同意!你们走吧。”沈老爷子闭上眼睛,一副不愿意沟通的模样。 柳亦久站在客厅里,感到莫大的侮辱和难堪。 沈康时没想到自家爷爷竟然这样决然绝情,一下子没忍住,脱口而出:“姓关的呢?你只想让姓关的进家门,对吗爷爷?” 沈老爷子哼了一声。 柳亦久不可思议地看着沈康时,比起沈老爷子的狠话,沈康时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联想到关汀,反而叫他更不能接受。 柳亦久眼眶迅速红了,将手中的茶叶和茶具随手放在柜子上,转头朝外跑去了。 沈康时也知道自己那句话说得不好,见柳亦久走了,对沈老爷子丢下一句:“爷爷,你不该这么对亦久说话。” 也转身追出了祖宅。 方才还剑拔弩张,现在却显得空荡荡了。 争吵过后,沈老爷子的情绪也变得波动极大。 柳亦久只做泫然欲泣状,可那态度看在老爷子眼中,分明是一种示威:沈康时心里向着谁,如今终于分明了。 再者——沈老爷子担忧地看着书房的方向。
第037章 祖孙 沈康时竟真就这样带着柳亦久扬长而去。 沈老爷子反复回想刚刚发生的对峙,越想越来气,坐在太师椅上呼哧呼哧直喘。 管家大气不敢多出,只是给老爷子轻轻拍打后背,又找来降压药和温开水。 服了药,老爷子才顺过气来。向着书房叹了一口气:“都听到了罢,出来吧。” 原来关汀也在沈家老宅里,刚刚发生的那些事,被他听到了十成十。 沈老爷子得知柳亦久回来和沈康时厮混在一起,甚至被狗仔拍了照片流传出去的消息,气得在家吃不下饭、睡不下觉。 管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不仅和沈康时通风报信让他回家看看、给老爷子低低头,也和关汀说了一声,毕竟沈老爷子一直疼爱关汀。 但说到底,这事儿关汀帮不上任何忙,在某些程度上他可以算得上是受害者。 但关汀还是来了,他纯粹出于善意地想,只是陪陪爷爷说说话也好。 没想到他前脚进门,逗了逗狗狗,后脚沈康时就带着柳亦久上门,还闹出来这么大的动静。 关汀深知此时出现更是不妥,于是只是安安静静地在书房。外面闹嚷嚷的一切仿佛与他无关。 ——沈老爷子是最不希望看到关汀装聋作哑的人,在关汀面前,他倒也无需留什么情面。 “小关,过来老爷子旁边坐坐。”沈老爷子招手。 关汀听话地坐过去,他怀里还抱着沈老爷子养的那条大狗,稍一起身,狗从怀里挣脱出去,但并未跑开,只是趴伏在爷孙俩脚边地地毯上。 关汀温柔地摸摸狗头,大狗舒服得很,轻轻地呜咽了一声,悠闲地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你对康时的心情老爷子我是看得最明白的。这小子这几年越来越荒唐了,你放心……”沈老爷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关汀未发一言,只是抚了抚沈老爷子的后背,给他顺气。 “你放心,康时并不是个坏小子,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一定不会让他辜负你。”沈老爷子缓了半天,终于把话说完。 不管生再大的气,沈老爷子和沈康时总归还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此时沈老爷子虽是想安抚关汀,却也依旧暗戳戳地维护着孙子。 这些话语好像丝毫不能在关汀心里留下印记了,关汀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从身体脱离出来,远远地看着这一出荒谬的家庭戏。 “没有必要。”他回答。硬邦邦的语气,与平时温言细语截然不同。 这下反而让沈老爷子心中的歉疚更盛了,他的客套话也成真了几分——沈老爷子本来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若没有几分雷霆手段,他又如何当得沈家的初代掌舵人? 说让沈康时回头,那就不能只是说说。沈老爷子好似忘了刚刚爷孙俩闹得有多不愉快了似的,直接拨通了沈康时的电话。 关汀本就恍恍惚惚的,反应比往常慢个半拍。老爷子这一系列操作他竟然没反应过来阻止一下,电话就拨通了。 “康时,”爷爷的声音带上了几份威严,“我再问你一次,你真的要大逆不道,犯下和你爸一样的错误?” 沈康时还在开车,出门冷风一吹,之前的怒气也平静了些许,愿意和爷爷重新开始这段对话,但并不代表他觉得自己有错。 “我只是将意中人带回家,这有什么错处?”沈康时不耐:“我可不想和沈宏恺那种垃圾相提并论。” “你……”沈老爷子气急:“你爸再差劲,又轮得到你说了?管好你自己!” 沈康时冷笑:“那老混蛋,我怎么说不得了?” 沈康时心中自是充满委屈,他和柳亦久如今这罗密欧与朱丽叶的现状,不正是怪他那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爹吗? 要不是他爹搞出的这么大一摊子烂事,他和柳亦久该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有哪会有如今这些狼狈。 沈康时又想起柳亦久含恨出国之时,他酩酊大醉,也就是那一夜,在关汀善解人意的眼里看到了自己求不得的东西,于是第一次,那个荒唐的夜晚…… 打住打住,想到哪里去了,沈康时在心里紧急叫停,继续和老爷子掰扯。 “这么些年,我都在收拾沈宏恺留下的烂摊子。他做了逃兵,您希望我接手家里的生意,我难道做得还不够好?” 毋庸置疑,沈康时做得足够好,不仅没有辜负沈老爷子打下的江山,还又带着沈氏开疆扩土,年年创下新高。 他扪心自问,自己已经足以回应家族的期望——既然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婚姻爱情难道还不能由自己做主么? 沈老爷子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康时,你的确做得不错,但切勿骄傲自满。” “你得到的一切,真的都是出自于个人努力吗,你好好想想。”老爷子平静中更有深意:沈康时的成功,其中有几分是源于个人奋斗,又几分是由于家族托举,如今谁又能还能讲得清。 听在沈康时耳里自是不服气:“哼,不是我的能力,未必又有别人能做好?” 老爷子干脆直接点出:“至少,要是关汀对你的辅佐助力,你也走不到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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