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金钱,要名声,沈康时从未吝啬过,可是关汀都不在乎。关汀想要的东西其实呼之欲出—— 是爱。 休息室再也没有声音,闭上眼睛不只是真睡还是假睡的关汀,在熹微的晨光里更显得苍白和疲惫。 徐应轻轻推门离开。寂静的昏暗中,关汀眼角流下一滴泪来。 —————— 关汀是从噩梦中惊醒的。 梦里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混沌,同行的熟悉身影一个个被毒雾吞噬,爸爸妈妈、幼时好友——逐渐只剩下他孤身一人。 而前方隐隐有光亮,不远处亮起一盏明灯,关汀心中却无端涌起没来由的信任感。 可是那光亮看着近,却海市蜃楼一般抵达不了。直到终于清晰起来的时候,从旁却有人轻轻巧巧地摘过灯去,抛在路旁。 “啪——”是灯碎了一地的声响。光亮熄灭,浓雾再次吞噬一切。 关汀汗涔涔醒来,头晕脑胀,身边手机震个不停,想必是将他从梦中拉出来的始作俑者。 虽然没睡一个囫囵觉,但休息了一会儿精神好了不少。关汀神智回笼,接起电话。 “你在哪里,怎么不回消息?下午于家的私厨餐厅见,一起聚聚。”说是聚会,沈康时却不是轻松的语气,颇有些对关汀一夜未归的兴师问罪。 沈康时知道关汀是来工作,可工作哪用得着这样拼命熬?自己不应该才是关汀排在第一位的工作吗。 厉声说完,没等关汀出声,沈就摁掉了通话。他知道关汀这几天在躲着自己,不能给他再一次拒绝的机会。 那个晚上,关汀醉后的一声“你滚”,还兀自萦绕在沈康时心中,化作一些小小的心慌。 关汀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看着挂掉的电话出神。 虽然沈康时没有明说,但一听便知道聚会是哪些人会参加。电话里说的餐厅是于家投资开的私房菜,菜品质量上乘,非熟人预约不能进。 那夜柳亦久的突然来电也提到,“院子里的人”要一起聚一聚。柳亦久尚未回国,今天的聚会大抵是要商量到时候怎样为他接风洗尘。 他们几个一起长大的富家小孩,虽说大都是爱泡酒吧的玩咖,但沈康时更喜清净,于是常常约见在这家私房菜聚会。 由于寄养在沈家,他也是同这帮人一起长大的,但那些人从未把关汀视作同类。 关汀的少年时代是在忽视与欺凌中度过的。成年以后,关汀比这些人中大部分的能力强,他们只会在长辈夸奖关汀时一次又一次记恨关汀——他们总觉得,关汀这个来历不明的“灰姑娘”不配和自己相提并论。 幼时的关汀不知该如何自处,在独自面对全世界的恶意的时候,只有沈康时并没有来伤害他。 于是关汀主动靠近沈康时,以至于后来,这样的靠近已然成为了他的本能。 但如今……沈康时还是那个不会伤害他的人吗? —————— 沈康时在约定的时间抵达私房餐厅。包厢里人坐了不少,却反常地不热闹,空气里有些淡淡的火药味。 瓷杯翻倒在地上,有厚厚的地毯缓冲,并没有摔碎成渣。于润抄着手气势汹汹站在一边,身边的人围着于润让他消消气—— “于哥,关汀那小子德行。别跟他计较!” “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痴心妄想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沈康时走进来,他们也并没有收声。关汀不过是沈康时的小跟屁虫、小玩意儿,沈总还能因为他和发小置气不成? 关汀瘦削的身子站得笔直,但头发湿漉漉的,白皙的侧脸被烫得通红。仔细一看,眼睫毛上还沾了片茶叶。 于润从小看不惯关汀,这样的场景,自学生时代起就屡有发生。于润自诩为沈康时和柳亦久清理门户,谁也拿他没有办法。 关汀的学业、工作甚至生活都攀附着沈康时,有时候黏得太紧,确实怕柳亦久吃味——但沈康时并不会主动地推开他。这个坏人无妨就让于润去做。 有个人时不时敲打敲打他,也好摆正自己的位置。 关汀睫毛颤动,伸手抹掉了脸上的茶叶,冷冷回瞪于润:“说够了没有?” 于润不依不饶,又大叫起来:“够了?不够!你于哥我千辛万苦把亦久请来参加你那个破会,是看在沈哥的面子上!你个贱人拿这事儿去邀功爬床?”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柳亦久能同意参加年会都是他一手的功劳,关汀反倒成了那个不劳而获的人。 沈康时听着也有些苦笑,但并不出言制止。于润一心为了柳亦久出头,心中并没有恶意。 关汀的委屈暂且放在一边,沈康时的思绪奇异地飘远:他被泼了热茶这个狼狈的样子,竟然别有一番味道…… 皮肤苍白得仿佛一件易碎的玉器,配上倔强的表情,关汀好像一件可以任他把玩的精致工艺品,沈康时没忍住多看几眼,忍不住想象这张脸在床笫之间破碎求饶的样子。 沈康时很快意识到自己的不合时宜,首要当然是解决现场的矛盾。沈揽过关汀坐下,用眼神威胁了一番于润,示意大家落座吃饭。
第020章 流产 这顿饭注定吃得剑拔弩张。 关汀安然吃饭,就坐在沈康时的左手边,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身上的茶水已经被擦拭过,只是还有些湿意。这样相当失礼,按照社交礼仪应当现在离开,要么换身干净干爽的衣服,要么就此离开。 但关汀是沈康时叫过来的,茶水是于润泼的。 饶是关汀,也不免有些气恼,一个两个的,怎么好像他很愿意过来似的? 他们要折辱,要看,那就看着吧。 带着这样破罐子破摔的念头,关汀岿然不动,也没有跟服务员交代沈康时的忌口。 沈康时看着桌上的香菜,下意识皱了皱眉头。有关汀在,他已经许久没见过香菜这种东西了。 可关汀—— 沈康时看向关汀,本来想张口,却不知为何,想到那天对方在浴室里的模样。 那样脆弱,那样疲惫。 沈康时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自己拿筷子挑走了香菜。 关汀看在眼里,只觉得有些奇怪。 那一晚之后,沈康时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的改变。 这种改变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简单来说,就是更容忍了。 若是换了以前,沈康时必定得要表追究自己的失责,然后揭过此事,叫关汀记在心上。现在关汀刻意做出忽视的样子,沈康时反而容忍下来了? 真想知道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惜关汀全然忘记了。 只隐约知道,如果想起来,自己会受伤害。 桌上的鸡汤有两只鸡腿,关汀难得想吃,于是夹了一只。 于润竟然借此发难了,阴阳怪气道:“有些人真是自私,一起十来个人,尽捡着自己想吃的吃。” 关汀愣了愣,着实没想到于润竟然能想到这么有创意的台词。 关汀道:“原来鸡汤也是稀罕物,那我让后厨再送上几盅上来。如果于先生心疼的话,我来付钱好了……?” 关汀的疑惑表达得恰到好处,完美传达出“没想到于润竟然连鸡腿都吃不起”的意味来。 大院里其他那些人,本来也就是狐朋狗友,没什么义气可言。听到关汀这样挤兑于润,有几个竟然当场笑出了声。 于润涨红了脸,说:“你他妈什么意思?” 关汀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平淡回应道:“哦,我妈死了。要不我帮你问问她什么意思?还是您亲自去问?” 关汀太平静了,平静之中带着一股疯狂。 这是沈康时第一次听关汀在公开场合提起自己妈妈,确实这样的情况。 就算要怼,为什么要说自己。 沈康时皱了皱眉头,说:“别这样说。” 关汀转头看向沈康时,也用那种平静到疯癫的语气问:“那沈总,被人这样问了,我应该怎么回答呢?” 沈康时终于明白过来,关汀似乎是……生气了。 因为自己没有回护他吗? 就在沈康时思考的时候,于润竟然拍着桌子说:“你他妈今天能跟我们同桌吃饭,都是看在柳亦久面子上!要不是柳亦久,你以为你能在沈康时旁边待那么久?!” 关汀有点累了,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嘲讽。 沈康时沉下声音,说:“够了!” 于润说:“关汀你以为你做的事情,就没人知道吗?沈康时你恐怕不知道,你的舔狗到底在外面干了些什么吧!” 眼前气氛剑拔弩张,沈康时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个地方。 或者说,为什么要让关汀来这个地方, 关汀直勾勾地看向于润,没有说话,于润自然将这个带着审视的眼神当作是挑衅。 于润脱口而出:“他去妇产科那边!指不定暗地里搞大了谁的肚子!” 这句话说出来之后,全场静默了一瞬。 倒不是因为震惊,而是……关汀舔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跟女人在一起? 更何况,他这幅身板,能让女人怀孕么。 在场的人,目光不约而同看向关汀,视线里带着一些难堪的意味。 这群荤素不忌的浪荡二代,也不是没人尝过男人的滋味。只是关汀在他们眼里,是从小长到大的“泥孩子”,有些人甚至觉得他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不懂沈康时为什么会让一块牛皮糖黏着。 然而一旦换个视角,又觉得关汀似乎也有一些别的韵味。如果沈康时不要了,是不是可以…… 沈康时注意到这些明里暗里的视线,都不动声色地一一看了过去。 他愈发后悔来这里。 组饭局而已,用不着他和关汀过来,想必张助理也能处理好这件事。 关汀则是被这句话惊得心脏微微吊了起来—— 流产的事情…… 他第一时间看向沈康时,然而脸上略带惊慌的表情,反而让人觉得抓住了他的小辫子。 于润没想到还真有事儿,心下也微微惊讶。 他虽然知道有人目睹关汀出现在妇产科,可打心底里也不觉得是关汀干的——倒不如说,是帮沈康时收拾烂摊子更说得过去? 而沈康时毫不知情似的,关汀还这么紧张。 于润成竹在胸,正想要在说什么,却见沈康时转头问关汀:“是不是你在医院遇见孙莹然那次。” 关汀一愣,没想到沈康时知道自己遇到孙莹然的事情。 他不想去探究沈康时怎么知道的,即便他知道张助理不会多嘴。但于润都知道了,传到沈康时耳朵里又有什么稀奇? 他在意的是,沈康时即便知道,也没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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