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口罩的少年径直走过来,与躲在树干后的严阴郎面对面擦肩而过,目不斜视的走过去。 张元怪异地看着他,“沐阳?你怎么在这?你爸没有亲力亲为的送你进学校?再在你座位上铺两床毯子,喷上消毒液?” “喷过了,”沐阳笑吟吟的举起手,“你闻。” “离我远点!”张元拧着眉头退后好几步,眼神嫌弃的不行,仿佛沐阳有什么病菌一样,讥讽地说:“到时候你由出了什么问题我可不想担责任。”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么还记仇?”沐阳轻拍了一下张元的肩膀,“别这么小气嘛。” 张元仍后退一步不想被他触碰。 “好学生还不去上学跑到这里做什么?”韩兴问。 “路过,看到你们欺负小学生打算演一出天降正义。”沐阳看向地上的小男孩。 韩兴笑了一声,单手提起浑身灰扑扑的男孩,讥诮道:“果然文人骂人不吐脏字,你对人家有什么误解?这个弱鸡已经是初中生了。” 旁边的一群小弟没忍住笑出声。 沐阳诧异的看了男孩好一会儿,对韩兴说:“放了他吧,你们也欺负够了。” 韩兴狞笑一声,狂傲地说:“没够呢,我还要让他跪下叫我爸爸,他还没叫,叫了我就放他走。” 男孩的脖子被韩兴提着,屈辱的含着泪水,腿上是擦伤和踹痕。 沐阳从韩兴手里拽过男孩,扶着他轻快地说:“那我叫你爸爸,你放了他呗?” 韩兴:“……” 旁边的小弟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张元一脸烦躁,对韩兴说:“行了行了,走了!真他.妈扫兴。” 看着张元怒气冲冲的背影,韩兴扫了一眼沐阳,最后视线落在男孩身上,吊儿郎当的语气里掺杂着阴冷:“记住,你还欠我声爸爸。” 待他们走后,沐阳伸手帮男孩拍了拍身上的灰,问:“你没事吧?” 男孩满腹委屈死死憋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我的手机……” “只能再买新的了。”那一地的碎片沐阳也只能惋惜,“最近你上下学最好让父母接送,尽量绕着他们走。” 男孩刚被欺负,警惕心很强,一脸戒备的看着沐阳,“你……你和他们认识……是一伙的吗?” 沐阳被逗笑,觉得这孩子缺根筋,“我要是和他们一伙的还救你干嘛?自然是一起欺负你了,白痴。” “可……你们很熟的样子……” “我和他们不熟,只是认识而已。”沐阳帮他把书包背好,推着他的背往前走,“行了,赶紧上学去,再不去就要迟到了!” 刚刚脱离虎口,男孩不敢耽搁,一瘸一拐的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朝学校奔去。 人都走光了,沐阳回过身朝着其中一棵树喊道:“出来吧,都走了。”没动静。 沐阳往前走了几步,又说:“还躲着呢?长得身高体壮的,怕什么呀?”没回应。难不成走了? 沐阳方才一直留意着,没听到有人离开的脚步声。 他走上前绕过粗壮的树干,与一直站在那里的严阴郎对了个正着。 “你在这里为什么不出声?”严阴郎比沐阳高一些,沐阳微微抬起脖子不解地问。 严阴郎没说话。 沐阳打量着他,随即上前一步骤然拉近二人的距离,眨了眨眼睛,“难道你是哑巴?” 严阴郎从没和别人有过这么近的距离,被吓了一跳,肩膀猛地抖动了一下,想后退却也只能紧紧靠着树干。 那双褐色的眼睛在眼前放大,单纯又疑惑地望着他,口罩隔绝着沐阳的鼻息,严阴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尽管没有后退的空间,严阴郎还是下意识的吸气让胸腹收起来,局促地憋出两字:“不是。” “哦,会说话啊。”沐阳了然的点头,微微后退,“那你为什么不出声?”严阴郎沉默。 沐阳啧了一声,“你怎么这么沉默寡言啊?都没法和你顺利沟通。你不想说?那你把你想说的说出来呗?刚刚目睹了一场校园暴力,就没点想说的?” 他能说什么?这种事情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有什么可说的? 就像人吃饭一样,每次吃饭的时候还要发表一下感想吗? 严阴郎依然沉默。 沐阳第一次遇见这么闷的人,简直无法正常交流,“行吧,你不说话就不说呗,我还要上学没时间陪你耗,走了小哑巴。” 沐阳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发现身后传来同样的簌簌脚步声,回头问:“你跟着我.干嘛?” 严阴郎说:“上学。” “你哪个学校的?也在这附近?”沐阳问。 “二中。” “啊……”沐阳发了一个轻轻的气音,不知是感叹还是诧异,“那你还是学长了。” 严阴郎:“……” 严阴郎身高腿长,本来年龄就大一岁,含胸勾背加上沉默寡言、眼神漠然阴郁给人成熟内敛的感觉,所以沐阳才会下意识的认为他是高二的学长。 “学长,你怎么慢悠悠的啊?”沐阳优哉游哉地走,“这个点儿都快关校门了,你不着急?” 严阴郎:“……” 二人穿过小树林又走了五分钟才到学校门口,这时候的早高峰已经结束了,校门口只有三三两两来晚的学校飞快地跑进学校。 沐阳不紧不慢的走着,打响上课铃了也没能让他快起来。 “学长,我先走了,以后在学校没准儿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到还是打个招呼呗,别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哑巴呢。” 严阴郎自然不会接话,就在沐阳以为他们要分道扬镳时,严阴郎却跟着他走到高一(7)班的门口,低低地喊了声:“报告。” 沐阳一愣,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门牌。 教室里责怪的女音响起—— “严阴郎,开学第一天报道没来,正式上学第一天就迟到,你怎么回事?” 严阴郎:“对不起。” 班上四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看着门口,一下成为全班的焦点。 邓琳语气严肃,“你知不知道上学的时间?刚刚打的铃不是关校门的,是上早课的。学校要求学生七点半到校,我要求你们七点就要坐在教室!以后要是被我发现谁再迟到,就写800字的检查!” 邓琳杀鸡儆猴,扫了一圈儿下面的四十三双眼睛,“听懂了吗?” “听——懂——了——” “行了,你俩进去。”邓琳说。 路过讲台时邓琳看到严阴郎的长袖,怪异地问了一句:“大夏天的你穿长袖?” 严阴郎没解释,淡淡的嗯了一声。 教室里的位置都坐满了,只有最后一排还有俩空位,严阴郎和沐阳自然而然的成为了暂时的同桌。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邓琳,是你们未来高中三年的班主任。我教英语,也是你们英语科任老师。所以请你们带着对我的敬畏心或者恐惧心,也务必学好这门学科,每次月月考成绩倒数十名会有惩罚。当然,其他学科也要学好,月考总分排名倒数的也会有惩罚。我要说的就这么多,未来三年希望你们配合我的工作,给你们自己一份青春的满意答卷。” 邓琳站在讲台上气场全开,气势凌厉,目光锐利的扫过每位学生的脸,把那些沉浸在进入高中生活后蠢蠢欲动的小心思还未萌芽就扼杀在摇篮里。 邓琳接着说:“昨天人不齐,没让你们自我介绍。今天人齐了,第一排第一个开始,挨个来讲台,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兴趣爱好汇报一遍。” 这都是老掉牙的桥断了,也是最尴尬的时候,面对一群陌生人介绍自己,还整什么优缺点、兴趣爱好…… 搞得有同样兴趣爱好的人就能走一块儿去似的。 老师的命令不敢违背,第一排第一个女同学认命的站到讲台上,麻木地说:“大家好,我叫姜姚,兴趣爱好是跳舞,家住梧城馨德苑,欢迎大家找我玩。” “大家好,我叫赵麟,爱好是国际象棋……” “我叫宋一茗……” 沐阳一手撑着脸,听的百般无聊,悄悄戳了戳同桌的胳膊,脸上的口罩成了绝佳的掩护:“哎?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是高一的?这么喜欢被叫学长?啧,你还有这癖好?真闷.骚。” 严阴郎胳膊上的伤痕还没好,被他戳的有点疼,挪了挪胳膊和他保持距离。 “你又装哑巴是不是?”沐阳小声叨叨,“你这人到底不想说话还是真的只能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喂?咱们好歹也是同桌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 沐阳话还没说完,严阴郎突然站起来朝讲台走。 沐阳一脸茫然,立马明白过来轮到他自我介绍了。 严阴郎站在讲台上非常不适应,他特别不喜欢成为万众焦点的感觉,如坐针毡,从头到脚的不对劲儿。 常年的家暴打骂让他从内心里有一种自我厌弃的自卑感,只想成为透明的背景板或者缩在角落默默无闻的度过这种集体生活。 严阴郎手心湿润,背脊紧绷着,声音堵在嗓子眼,一时无法发声。心跳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大,他能感觉到心脏在体内要破胸而出的激烈。 空洞的眼睛对上台下一双笑吟吟的眸子。 沐阳戴着口罩手掌托腮,眼睛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明亮,眉眼弯弯,有期待、揶揄。 一边期盼他说什么,一边又觉得以他的哑巴性子说不出什么。 严阴郎突然觉得口罩下的脸应该非常俊朗,不然怎么配得上这双水灵的眼睛。 想到刚刚沐阳在耳边的窃窃私语,严阴郎憋了口劲儿,在众目睽睽之下缓缓开口,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缓正常—— “我…我叫严阴郎,目前没有爱好…完毕。”
第5章 【我推荐严阴郎】 全班:“......” 班主任:“......” “噗嗤——” 教室后排响起一声嗤笑,明显没憋住,戴口罩的人把头埋下臂弯,肩膀止不住的发抖。完毕什么鬼? 这呆子把这当任务汇报了吗?这呆头呆脑的不去当兵还真的是可惜了。 这声笑像是某种号令,打破了班上沉寂的氛围,同学们也纷纷笑起来,有些活跃的同学直接说:“严同学家里是军人吗?把这当军队汇报了吗?这么严肃。” 严阴郎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没有窘迫和难堪,放佛他们笑的事情与他无关。......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哑巴吗?同学们快来看,我们班上来了一个小哑巴!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看那孩子,真是造孽,遇到了这么一个妈。也难怪刘勇南天天打他们母子,他妈为了钱才和人家结婚,破产了又想着离婚,后来还发现孩子是别人的。这绿帽子戴的……能让别人咽下这口气吗?活该天天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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