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低头切着哈密瓜,把猕猴桃用勺子整个挖出,又切了点西瓜,有条不紊地忙着,没注意到后面来了人。 沐阳看着他的身影,心里钝痛,死死咬着唇,泪水流进嘴里是辛酸苦涩的味道。 “小爸……”他哑声喊,然后冲过去紧紧地抱着林郁的肩膀。 林郁诧异,“怎么不多睡会儿?这才六点过。” 沐阳鼻涕眼泪直流,难过得不行,说话断断续续的,气音黏稠:“小爸,对…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伤你心的。对不起……对不起,我最爱你和爸爸了,你们不要生气。” 林郁深吸一口气,轻拍着他的背,安抚道:“没事,我们没有生气。我也有错,没有及时关注到你的情绪,我们是辛苦,但真正和病魔抗争的是你,顶着死亡压力的是你。你才是最痛苦的那个……你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想哭就哭、想闹就闹,我们不需要听话懂事的乖孩子,只想你没有压力、活得舒心。” 沐阳哭得更厉害,愧疚地哽咽着,对不起三个字翻来覆去地说,到最后自己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好啦,”林郁的尾音也有些发颤,眼眶微红,帮沐阳擦眼泪,“别哭了,今天不是要和小严出去玩吗?哭成大花脸怎么去玩儿?” 沐阳皮肤白,每次哭眼尾都得红好久,眼睛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像被人欺负了似的。 “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学着约会啊?” 二人同时回头,沐亦宸和严阴郎在客厅里不知站了多久了。 严阴郎耳根微红,解释道:“不……不是约会,散心…而已。” 林郁无奈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小阳道歉也有我一份儿啊,我当然得出来听了。”沐亦宸走过来倚着门框,“小可怜儿哭得梨花带雨的,哎哟,这么委屈呢?昨天发脾气的架势呢?” 沐阳羞恼地瞪着他,“你……” 话到嘴边,气势刚拿出来,鼻子却非常不配合地冒了一个鼻涕泡儿,还发一个轻微的一声“啵”。 沐阳眼里噙着泪,满脸通红:“……” “哈哈哈哈哈哈哈———!”沐亦宸毫不客气地狂笑。 严阴郎也忍不住勾着唇。 木木在众人脚边晃悠,不明所以地瞪着大眼。 沐阳羞耻地扑进林郁怀里,“小爸,爸爸混蛋!” 林郁失笑,给怀里的人顺毛,“是,他混蛋,别理他。去洗漱吧,粥快煮好了。” 沐阳顶着大红脸飞快地跑出厨房,偏偏沐亦宸眼疾手快地拉着他,揶揄道:“鼻涕虫,记得把鼻涕擤干净。” 沐阳恼羞成怒,狠狠地踩了他一脚,红着脸毫无威慑地咬牙说:“不用您操心!” 一家子其乐融融,插科打诨地嬉笑着,气氛轻松而欢乐。 四人心照不宣的没有提及骨髓配型的事情,他们知道沐阳已然绝望的心境,却不知该如何再把人拉在阳光下。
第126章 【完结】 一家子和和美美地吃过早餐,严阴郎带着沐阳出了门,沐阳全然不知今日安排,老老实实地跟着男朋友走。 曾经买个东西都支吾半天的人,牵着沐阳的手熟练地打车、取票、领着人坐上高铁,还贴心地拿出自备的毯子和脖枕,让沐阳在路上安心地睡觉。 沐阳昨晚没睡好,启程没多久就困了,看着窗外不断倒退的景色,困倦的缩在椅子里,“要多久啊?” “一个小时,”严阴郎帮他把毯子盖好,“睡吧,到了叫你。” 毯子很宽大,盖着二人紧紧握着的手,松软的毛毯盖住了沐阳大半张脸,闻着熟悉的气温、颇有安全感的沉沉睡去。 下了高铁后沐阳才知道严阴郎带他来了梧城下面的一个小县城,地方偏远,远离了城市的喧嚣和污染,空气清新怡人,天气也特别好,阳光明媚而不刺眼。 沐阳没问去哪儿,总之跟着男朋友走就对了。 他们坐了公交、转了地铁,最后来到一处山脚下,坐着观光车上山,公路曲径通幽,两侧是繁密而茂盛的树林,侧眸往下看,小小县城尽收眼底。 夏日的风总是带着点炎热和潮气,却又有独特的风情和朝气,是属于阳光的味道。 悠长的钟声在山林回荡,鸟鸣啁啾,观光车在一座寺庙的大门前停下,前来朝拜的人很多,甚至有好些三步一拜的信徒,嘴里念念有词,无视周遭异样的目光。若皈寺。 沐阳仰头看着匾额上苍劲有力的三个大字,在阳光下隐约闪着金光。 “你信佛?”沐阳问。 “信。” 沐阳意外,“你什么时候开始信佛了?” “前不久。”严阴郎说,“你呢?” 沐阳沉默片刻,“……以前信。” 二人在门口的香火处领了两捆香,跨过高高的门槛踏进朝拜圣地。 寺庙静静地屹立在山林之中,庞大而肃穆、庄严而朴素,佛祖高坐殿堂之上,左右两侧神明为其护驾,主殿内的整片墙上都刻着经文,无数的菩萨静坐墙内,冰冷而尊贵。 严阴郎全程认真地参拜,该烧香的烧香、该磕头的磕头,双手合十胸前,跪在佛前虔诚而宫恭敬。 沐阳站在他旁边,好笑地问:“佛祖要管成千上万的信徒,轮到你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 “心诚则灵。”严阴郎闭着眼说。 沐阳望着端庄典雅的佛祖,短暂地闭了闭眼,“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严阴郎站起来把最后三根香插进香炉,对着佛祖拜了拜,把人带去斋房里吃素斋。 沐阳不是嫌弃和尚们吃的东西,粗茶淡饭,和平时吃的家常菜没什么两样,只是不见荤腥而已。 这可是他们确定关系后第一次约会啊!能不能有点重视性?! 不想着带他吃点好吃的,在寺庙里就把他打发了?! 沐阳埋头干饭,不开心三个字赤|裸|裸地写在脸上。 严阴郎察觉到他的情绪,问道:“不合口味?” 沐阳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说:“别人约会都是电影院、逛街、烛光晚餐,你倒好,拉着我来和一群和尚吃饭。严阴郎,你倒真够清醒脱俗啊!” “不……不全是和尚,有游客……”严阴郎没想到这茬,被沐阳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妥,“这附近没有餐馆,晚上请你吃饭。” 沐阳吸溜着粉条,睨了他一眼,“我要吃火锅。” “好。”严阴郎拿纸帮他擦去嘴角的饭。 待二人用完午饭,准备离开时,一个外国男人捂着肚子,神色痛苦地说:“你好,你们会英文吗?我想问一下洗手间在哪儿?” 沐阳的英文从小就学着,口语自然没得说,正想接话,严阴郎先一步回答:“出门左边,第一个岔路口右转,有标志。” 他说的英文,是非常标准的美式发音,可能说得比较少,有些生涩,但完全不影响沟通。 外国男人顿时松了口气,忙不迭地道谢,小跑着离开。 沐阳被严阴郎的英文惊艳,奇怪地问:“你口语什么时候这么好了?偷偷练过?” 严阴郎没做过多的解释,拉着人下了山,路上递给沐阳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面装着一串佛珠,珠子呈深褐色,光泽圆润,大小均匀,色泽光莹,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檀香。 沐阳诧异,“你买的?” 严阴郎说:“在寺庙求的。” 沐阳将佛珠拿手里,仔细看了看,这就是一串普通的佛珠,估计在寺庙里供久了,沾染了些许香火的味道。 他明知故问:“送我的?” 严阴郎嗯了一声,“戴上试试。” 沐阳将佛珠一圈圈串在手上,深色的珠子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莹白。 “和尚说这个可以保平安,”严阴郎说,“开过光的。” 沐阳笑了笑,自家男朋友送礼都送得这么腼腆,若不是旁边有许多其他游客,他真想凑上去亲两口。 “好。”沐阳晃了晃手腕,另一只手与他十指紧扣,“我天天戴着,这可是你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不是第一件。”严阴郎更正。沐阳:“?” 严阴郎:“向日葵。” 沐阳想起了医院的那束花,倾身在他耳边轻轻地发出一个“啵”的声音,“欠一个亲亲,回去补上。” 严阴郎如今不会轻易被撩得面红耳赤了,不动声色地扶着他的腰,“坐好,前面弯道。” 下山后严阴郎租了一辆自行车,带着沐阳在林荫小道里穿插着,树林茂盛,斑驳的光影散落在沐阳的肩头,在手腕的珠子上留下浅浅的光。 他一手搂着严阴郎精壮的腰腹,抬起左手打量着佛珠,甚至凑近闻了闻,檀香久久未散,顺着鼻息沁入心肺后有种心静的禅意。 路越走越窄,视野却越来越宽,柏油路变成乡间泥土,穿过一片片绿油油的农田,很快,一片片灿烂的金黄进入视野。 沐阳一开始无心留意景色,一路都在欣赏手上的佛珠,但黄色太抢眼了,阳光更充盈了它们的色泽。 他抬眼瞥过,下一秒被这场日光下的绚丽震撼。 望不到尽头的向日葵向阳而开,放眼望去是一场浩瀚壮观的金色花海,热烈、秾丽,与远方蔚蓝的天色相接,蓝黄相映,是一幅让万物失去光泽的绝美画卷。 严阴郎把车停在路边,沐阳有些失神,怔怔地问:“怎么……带我来看向日葵……” “我们约好的。”严阴郎站在他身侧,同样看向这片璀璨,蓬勃的生机扑面而来,“你忘了吗?” 是了,他曾经向严阴郎提过,有机会一起去看向日葵花海。 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情,他把这个约定全然抛之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想不到严阴郎竟还记得。 周围一片岑寂,只有微风拂过发梢,吹起衣衫一角,空气里飘着花朵的清香,不刺眼的阳光照在脸上,柔和惬意。 “我下学期要出国了。”严阴郎突然说。 沐阳转过头,惊愕道:“你说什么?” “我向学校交了资料,去波士顿。”严阴郎侧眸注视着他褐色的眼眸,“沐阳,你完成不了的梦想,我帮你。所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 “你……你疯了?”沐阳呼吸急促,这个消息宛如晴天霹雳,直接他砸懵了,大脑搅成一团蜘蛛网,捋不清头尾。 严阴郎冷静地说,“我没有,这件事沐叔叔和林叔叔都知道。” “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沐阳艰难地问,无心欣赏向往已久的美景。 “不晚,学校的消息昨天才下来,”严阴郎说,“我本想昨晚告诉你……” 后来因为骨髓移植的事情打岔了,想说却没说出口。 过了好久,沐阳才找回自己声音:“我以为……你今天带我出来,是想劝我去做检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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