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最后这句,乔横林才像有共鸣一样点头,小声保证,“会坚持,季鹤说,乖乖的,一假期都要跑。” 邱明知道这个名字,他有印象,不是因为季鹤偷懒不参加训练,那天运动会,有人跑到器材室自己跟前,谈完乔横林能不能走体育后,最后嘱咐了句。 “他不会偷懒,但有一点儿笨,如果出现问题,请找我,我叫季鹤。” 邱明咂了咂泛白的唇片,把关注扯到眼前的人身上,下达指令,“现在把身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脱脱,活动身体热身。” 这样开头的话,一说就是一个星期。 乔横林每天中午从学校回来,样子也不是特别辛苦,只是比平时吃饭多些,季鹤会问他当天上午的训练内容。 乔横林只说邱老师说他跑得很好,跑了好多圈,至于其中穿插的起跑训练和间歇跑,具体怎么样乔横林也记不住,更别提说清楚。 下午在店里,乔横林练完今日份的字,季鹤就随便他玩。 让乔横林静下心来看书是行不通,他总是蹲在门口桂花树下戳土,过会儿又溜去另条街,天快黑前又准时出现在饭桌前。 季鹤也并非不好奇乔横林去哪撒欢,但没问过。 后来闭店去超市买菜,在必经的巷口看见乔横林蹲在收废品店的门口,跟那家傻儿子一起盯着老板给车胎打气。 呼呼呼,两个一大一小的人用嘴巴配音,收废品老头盈满汗水,配合他们的节奏一边用力一边做出夸张的表情,逗得三个人都咯咯乐。 远远的,似乎是感觉有人留意,老头有些吃力地抬起腰,身上挂的松垮军大衣立刻被风吹得乱翻,里衣挡不住寒,老人表情痛苦,浑浊的眼神在冷冬翻涌。 季鹤隔着半条街,曲颈点头,绕开了这条街口,没有带走乔横林。 乔横林浑然不知,跟傻子一起扶起斜躺在水泥地上的自行车,这样的大物件对他来说很新奇,两个轮子,两个座,两个人轮番去试。 在旁边跺纸箱的老头停了动作,脱下黑成泥的手套,把着车尾巴推他们。 一连几天,乔横林吃完饭就往收废品那条街跑,季鹤起先会有担心,但乔横林没学什么坏毛病,说话也顺畅,眼珠也亮堂,身上会脏些,但他回家会乖乖蹲在浴室手搓袜子和内衣,季鹤也没什么不能忍受。 不记得是哪天,从外面回来的乔横林冲进店里,被门口帘子抽了个嘴巴子,他这样急匆匆地进去,大声喊季鹤。 “季鹤季鹤,你来,你快来。” 季鹤在棋桌前端坐,右手执白左手执黑,落了这棋,没有犹豫地将左手推出去,把位置占定。 乔横林见他没有抬头的意思,焦急地跑过去,跪坐着把脑袋压低,轻轻歪在几乎被下满的棋盘旁,小声呢喃:“季鹤,你下完了吗?” 他这是明知故问,季鹤拎了眉尖,“乔横林,你动了我的棋,是有复原的本领吗?” 复原,乔横林当然不会,前几晚季鹤闲暇教他下比围棋简单许多的五子棋,许他拿黑子用禁手,却依旧被杀得屁滚尿流。 乔横林倒是乐此不疲地要再战,可下棋本身等级森严,实力相差太多,高手自然兴味索然,季鹤哄他玩几刻钟便算了。 乔横林等得心焦,把侧脸抬了起来,两颗棋子啵的一声,从有吸力的脸蛋上掉回原位,他伸出手指,把棋子摆得更规矩些,才委屈地叫道。 “季鹤……” 大概是嫌他烦,季鹤才放了棋,淡淡瞥过去一眼,“做什么?” 乔横林才壮了胆子,抓住季鹤的手腕,直往店门口跑,他这接近一个月的训练的确效果斐然,如今跑步时的力气比谁都大,活将季鹤拖了个踉跄。 下了台阶的季鹤本来想发火甩开乔横林,乔横林却先一步松手,这不是他识趣,他抬脚腾空跳了下,屁股在车座上摇摇晃晃,两脚将将能放在踏板上。 伴随他的用力,比他身形大许多的自行车便哐当哐当动了起来。 乔横林担心骑得太远季鹤看不清楚,所以往前蹬两米就开始转弯,技术还不算好,在狭窄的小巷里勉强稳住车把,以季鹤为中心,来回绕了五六圈。 他正洋洋自得地叫季鹤名字,以期求得表扬,一个不稳,刹不住车闸,咚得撞在围住桂花树的水泥坛上。 车子摇晃着倒下去,乔横林也像个单脚鸡似的,在地上踮脚几次才站住。 原不是多危险的事故,可乔横林是个在季鹤身边好面子的小哭包,嘴巴一撇,委屈上了。 季鹤却忍不住要笑,肩膀轻微抖了抖,笑尽兴了才伸手撩开颈间的散发,走过去把乔横林哄了起来。 “你不要撒娇,”季鹤推开乔横林腻在他胳膊上的毛脑袋,“又没摔到你。” 乔横林呜呜囔囔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季鹤淡色的唇又弯了弯,“好吧,乔横林,你学会骑自行车很厉害,虽然还需要再练习一下。” “季鹤,”乔横林不要脸皮地贴到季鹤下巴,说话时的呼吸温温热热的,“我会骑,好好练习,我带你。” 季鹤退后,环视了下在桂花树旁靠着的银色自行车,摇摇头,“乔横林,我们暂时还买不起自行车,现在离学校也不远,等假期过后还是走路去学校吧。天快黑了,你把车还给人家,检查有没有磕碰,如果需要赔钱,回家跟我说。” 乔横林摸了摸车座,不舍地坐了上去,他其实很想要这辆车,虽然没有宋小海那辆电动车威武,但也可以载人。 “哦。” 虽然这样想,乔横林还是没有说什么,略微伤心了下就半骑半推地把自行车送了回去。 晚上乔横林在季鹤后面洗完澡,他头发短,用毛巾呼噜几下就干了,但还是拿了抽屉里的吹风机,到卧室里,给季鹤吹头发。 他现在动作熟稔,季鹤头发又顺,乔横林的手指从来不会缠到头发,但他仍然很谨慎,有时会用手背垫着,不让热风烧到头皮。 完事之后,乔横林会用纸巾擦干地上的水珠,偶然捡到一根头发,捧着向季鹤道歉,是他吹掉了。 季鹤偏头躲开乔横林试图再将头发“插”回来的举动,懒得凶他笨,只让他赶紧扔了。 睡前季鹤会练琴,原先不通乐理的乔横林把它当安眠曲听,听着听着眼睛就闭上了,但自从他搬到季鹤的床上睡后,不知道是兴趣突然高雅了还是真的很坚持要跟季鹤一起入睡。 季鹤抚琴时,他在旁边越听越精神了,一直到季鹤结束,涂好护手霜到床上,乔横林才兴致勃勃凑过去,把缩在被窝里的身体贴向季鹤。 季鹤始终忍受不了,尤其是乔横林身上时刻充斥的“高温”,幸好天冷,他身上穿着保暖睡衣睡裤,还不至于太灼人。 “乔横林,你扭到那边睡。还有,我不是给你买了枕头吗,为什么总滑下来,离我远一些。” 乔横林眼巴巴盯着季鹤,确认他不会心软后,弯到季鹤胸口的脑袋才抬高到枕头上。 请醒时他听话,可一旦睡着,乔横林的腿脚便不老实,侧躺勾到季鹤大腿上,像攀山的小猴。 季鹤几次睡醒,踹走乔横林屁股时都会思考一番年关将近手里的钱,还够不够在卧室里添张小床。 但由不得他想,钱不够,卧室的位置也不够,天回温之前,乔横林就要在床上这么缠他。 【作者有话说】 由乔横林小狗为四十个收藏的小宝贝敬上,喵~
第二十八章 琴音 入了深冬,捏毛笔久了都会冻手,季鹤在柜台前铺好毛毡,窗外桂树的枝叶被白色压低,偶尔活动活动,把雪抖得沉下去,簌簌的声音,也是悦耳的。 如果不是要担心店里的收益,季鹤宁愿一年四季有三季都是会把人撵回各自居所的冬。 自从道上的积雪滞留不消结了冰,没有室内体育馆条件的小学致使邱明无奈停止对乔横林的冬训,只能等开春。 邱明拍拍自己中年发福的肚腩,告诫乔横林要膳食合理,别吃垃圾食品喝饮料。 但又碍于乔横林入不了眼的小个子,又让他多吃点儿肉,务必把腿变长。 乔横林什么指令都乖乖点头听,然而吃什么却不是他决定的,掌勺的季鹤做什么他就吃什么,从不挑剔,自然也不会把这句话说给季鹤听。 天冷之后,季鹤脖子和手腕围了白毛球保暖,肤色在窗外雪光的映印下白得透明,像只神情恹恹的小狐狸。 若不是顾着乔横林,他似乎不需要进食,靠着一口仙气吊着,久而久之,乔横林越吃越肉乎,季鹤却只长个子不长肉。 乔横林也没辜负每日的大吃大喝,缺了训练之后,每天精力无处释放,他现在收银找零很熟练,几乎不需要季鹤停下笔插手。 季鹤不愿意拘着他顾店,偶尔给乔横林找本书看,太难的他看不懂,太无聊的他看着打鼾,也就一本狼王梦,乔横林搂着字典和书看了一个星期。 季鹤调笑他只能看得下跟自己同科同属的文章,乔横林听不懂,歪着小狗脑袋跟着笑,没被传染半点儿犬科狼的习气。 然而乔横林识字实在不够多,总要问季鹤这个字念什么什么意思,季鹤则一定不答,让他自己查字典,乔横林也只得瘪嘴去。 太费劲儿了,乔横林脑袋好歹聪明一回,晚上睡前把消毒过的书拿到季鹤面前,扭着赤条条的身板央求他读。 季鹤也不是时刻都答应他,心情好时会念上两个段落,但他手不会碰书,乔横林也宁愿在困到眼睛睁不开后,被勒令把书放桌上,出去洗了手再上床睡。 有时候乔横林会说梦话,念叨一阵季鹤的名字又想到季君。 季鹤拿出抽屉里的小灵通,翻了翻消息界面,季君偶尔会用彩信发过来几张苍山雪景,季鹤从来没回复什么。 后来乔横林在季鹤的本子里发现了一张挤了四张景图的六寸相片,那是季鹤找到手机店,折腾了一番,才把照片导出来,印了下来。 因为像素不高,又小,茫茫雪色几乎变成了白影。 季鹤却因为乔横林留上指纹生了半天气,乔横林边哭边洗手,获得季鹤原谅后,又过了一个星期,他从复印店拿回来一模一样的,四张景分开打印的三寸照。 他把季鹤奖励给他一月一次的饮料钱拿去给宋小海,宋小海用家家户户难得一见的电脑放大修复,让他爸去印了一份。 “三块钱不够。”季鹤拿到相片后面无表情,只对乔横林这么说。 乔横林拿着季鹤给他的钱,亲手交给宋小海他爸,宋小海在旁边嘟囔季鹤不肯收人一点儿好处,他爸笑着扇他脸,调侃自己儿子恨不得收人家全部好处。 乔横林小脸凉凉的,又不够礼貌地悄悄离开了。 晚上季鹤把手机翻出来,关了灯,在被窝里捏着摁一下就闪光的手机键,让乔横林脑袋凑过来,一张一张翻着季君发过来的原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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