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不能把这人揉碎了吞下去,又怜惜地用唇舌安抚,沿着颈部线条游走,停在嘴唇边,轻轻地说:“连歧,我不问别的,也不逼你,我只想知道,那天晚上……” “你选我了么?” 迟佑庭的声音低极了,一丝重量也无,像怕压着他,也怕得到的是不想听到的答案,颤巍巍地落下来,在连歧的胸腔里发酵、膨胀,如一团肿胀的海绵,吞食了他的所有呼吸,他窒息着痛,又恨这痛不及迟佑庭所感受到的万分之一,一面忍着攀上眼睛的心绪,一面用已经冷下去的手压下迟佑庭的头,贴着他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是你。” 刹那间,迟佑庭掐着他的后颈吻他。不是醉酒之下神志不清的吻,而是裹挟着鲜明的爱与恨,吞没了一切一切的未尽之言。滚烫的呼吸落了下去,砸在眼边,砸在脸颊,砸在唇上。 迟佑庭的思绪乱七八糟,吻也跟着变乱,一股劲地啃咬、撕扯,如攫取氧气,含着下唇上的伤口吮吸,尝到满嘴的血腥气。连歧几乎喘不上来气,攀附着迟佑庭的肩方不至于站不住,鼻腔里挤出几声模糊的单音,破了皮的嘴唇被吮得痛,像要顺着伤口吸干他的血。 他的手臂软下去,碰到迟佑庭的侧腰,一吻这才结束,迟佑庭埋下头,拱着他的颈窝,脚底踩着大梦成真后的不切实际感,仍在重重地呼吸,闻到连歧身上很淡的一点玫瑰花香味。“轰”的一声,他艰难造了六年的庇护所倒了,他浑身带血地从中爬出来,牵到了连歧的手,是失而复得,更是得偿所愿。 “你用的什么洗发水,换掉吧。”过了少许,迟佑庭忽然嗅起了连歧身上的味道,一会儿皱着眉头说这不好,一会儿又嫌弃那不行,“还有香水……我给你买新的,洗衣液也换了吧,我上次就想说,你怎么用的都不是以前的牌子。” “都是随便买的。”瞧着迟佑庭不大高兴的表情,连歧忙不迭哄他,“好,都换掉。” 迟佑庭满意了,又开始吻他,连歧“嘶”了一声,他连忙退开,急问道:“怎么了?” 连歧仰起头,给他展示嘴唇上的伤口:“都怪你。” “噢,都怪我。”迟佑庭一点也没有反思的样子,犹如晃着尾巴的大尾巴狼,循循善诱起来,“连歧,你别走了,反正是对门,就住这儿吧,好不好……嗯?” “你,”连歧按着他的眉心,“不是下个月就走了吗?” 说罢,他转过头,拧过身,侧对着迟佑庭,生气似的,偏偏迟佑庭就喜欢他这副离不开自己的模样,一下就抱上去,亲着他的肩颈哄他:“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你。” “佑庭。”连歧按着他的手背,冷静下来,不再泡在过热的情欲里,劝他,“你还是要走的。” 抱着他的身体明显僵住,迟佑庭也不亲他了,搭在他肩上没动,闷闷地说:“你还是这样。” “我一直在这儿,我又跑不了。”连歧挠了挠他的下巴,安慰他,“我答应你的,我会一直等你。你去追求你喜欢的东西,有空就回来,或者我去找你,好吗?” “……我不信。”迟佑庭放开他,后退两步坐在沙发上,神情冷酷,眼眶红着,唇线抿成一条直线,显出几分着魔的执拗,“你以前也这么说。” “佑庭。”连歧单膝跪在沙发上,碰了碰他的手,被躲开了也没生气,只是垂下眼,捧着他的脸,想让迟佑庭转过来,“你能不能看着我?” 迟佑庭固执地没动,连歧却不善罢甘休,一直尝试掰着他的脸,又没太用力,倒是自己出了一手心的汗。到底心软,迟佑庭侧过脸,见连歧的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的执拗,微微愣神,连歧已经笑起来,抵上他的额头,温声温气地说:“信我这一次吧,好不好。” “我喜欢神采飞扬的你,喜欢你专注于它们时的样子。”连歧说,“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停留,我希望你……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他把自己捆成一个必须由本人签收的包裹留在原地,签收或退还,遗忘与落灰,都得看收件人的意思,商家一经发出就闭店谢客,有去无回,就是被收件人拒收了,也只能颠簸在路途中遗散。他断了自己的后路。 “……什么退不退路的,你在就好了。”良久,迟佑庭嘟囔着拦腰抱住他,吻着他的脸,“我会去的,你别说这种话了。” 他们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这算是本月的好事之一。
第81章 眉儿聚(二) 迟佑庭闲在家里没事做,但连歧还得按点上班,而且迟佑星不知怎么的,开始定时定点地回家,没给他把人留下来过夜的机会,只好眼巴巴地送人回去,搁门口磨蹭半天才回来,迟佑星嗤笑一声:“两扇门一共才多远,你跟生离死别似的!” “你是不是故意的?”迟佑庭狐疑道,“你工作室倒闭了?” “想我点好吧。”迟佑星捶了他一下,“我好不容易轻松两天,你还不待见我,养了条白眼狼。” 迟佑庭没理她,心里还记着分秒必争的道理,说要把六年补回来的是连歧,怎么又一天到晚的不见人影……把他哄到手就不管了!迟佑庭忿忿地,也不管连歧是有正当理由的,把微信备注改成了“渣男”,下午,“渣男”给他发消息,问他:“待会儿有空吗?” “有。”迟佑庭毫无原则地忘了几个小时前自己是怎么决定“冷一冷”连歧的了,秒回道,“怎么了?” “连潮的朋友送了她五斤小龙虾,也吃不完,你晚上来一块儿吃吧。”连歧说,“好吗?我想见你了。” “真腻歪。”迟佑庭腹诽着,笑意却爬上眉梢,答应得爽快,“好。” 他把自己拾掇了一通,顶着迟佑星“开屏孔雀”的评语开着她的车去了人民医院,想了想,还是没找去办公室,就在大厅里等着,坐了一会儿,觉得自己来太早了,就百无聊赖地看起了墙上的各种科普说明,又环顾了一圈四周,打心里觉得这里不如附一院敞亮,但是……连歧在这里是自由的。 他呼出一口气,揉了揉脸,让自己别乱想,平静下来,一抬眼,见连歧步履匆匆地从电梯里出来,却不是向着他的方向,而是径直走向了门口,他顺着瞧过去,只见一个金发女人正站在那儿,正是不久之前和连歧一块儿吃饭的人。 靠!这是哪儿杀出来的程咬金? 迟佑庭一下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冲过去,一把抓住了连歧,把他拉开了些,和那人保持着相当夸张的社交距离。连歧错愕地看着他,还没说话,迟佑庭就火气十足地质问起来:“你又……你又这样?!” “连歧,”那人问,“这位是?” “我和你提过的那位,”连歧愣了一瞬,随即镇定下来,握着迟佑庭的手,和他并肩占着,“我的爱人。” 迟佑庭被他的话砸懵了,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人已经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那我不打扰你们了,下次再说吧。” 等人走了,连歧才转过头,咬了咬下唇,目光闪烁着问他:“你怎么来了?” “哦,我来接你……等等,”迟佑庭晃了一下头,抬眼盯着他,“她是谁?” “一个朋友。”连歧说,“她的公司出品了一款手游,就是你之前试玩的那一个。不过最开始是出的主机类游戏,你应该也玩过。” “什么……你怎么知道?”迟佑庭晕了,“你……” “我不知道你会玩,看到其中一封反馈信的时候才猜到,所以出了个特典版。”连歧笑了一下,摇了摇头,“但你好像没玩了,可能是主机不方便带吧,就想着出手游。” “可是、等等,等会儿……”信息量太大,迟佑庭有点没捋清楚,“游戏是你出的?为什么?” “不是我,我只是知道她想出这样一款游戏,给了一点支持而已。”连歧垂眼,“我和她说,如果这款游戏能让一个人满意,那就是真的成功了。” 迟佑庭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那个人……是我吗?” “嗯。”连歧凝着他的眼睛,“是你。” “特典里,结局一的故事线是我提供的。”连歧面上显出几分苦涩,接着说道,“我想,你要是看到了,会想起我吗。” 一开始,只是因为恰巧是个文学解密类的游戏,他想起迟佑庭痴迷于文学的样子,就起了恻隐之心,想让这个不被看好的游戏留下来,后来阴差阳错收到了迟佑庭的反馈,大几千字毫不留情的批评,仿佛是一个栩栩如生的迟佑庭站在他面前。 那段时间,连歧甚至觉得,迟佑庭如此长情,应该会一直玩下去,哪怕他只能看到对方的反馈信,也算是一点点交流了。 他想了办法,在特典的一条故事线里藏了私心,用着他和迟佑庭的经历,编造了一个两全其美的结局,等着迟佑庭的反馈信,怕他看出来,又怕他看不出来。 但是没有。一直到放出手游版的概念短片,众多评论里,没有他想找的那一个。 没有相见的异国街头,没有回复的博文评论,没有水花的特典结局……种种种种,似乎都是冥冥之中的一种报复,惩罚着他过去的所作所为。看啊,是他自己一笔一笔种下的因,一刀一刀收回的果,叫他痛得心甘情愿,又无法自控地渴求一线生机。 他微仰着头,眼底似有水光,抿得发红的嘴唇不肯再说出更多乞求的话,迟佑庭却全懂了。 他懂了连歧这六年的挣扎、彷徨并不比他少多少,那时一句狠话,是开刃剑,更是一抔毒,在他身上留下豁口,伤口袒露在外面,却也藏进了连歧心里,扒着心脏,吐丝结网,一日比一日更深,就连想要拔除,也难免留下余素,隐隐作痛。 他害怕连歧回到他身边并非真实,连歧又何尝不害怕他也是如此? “……会的。”迟佑庭很想抱抱他,苦于这是医院门口,只好握着他的手,侧身挡着,低低地、又说得坚定,“我一直在想你。从前,现在,将来。不需要看到它,我都会想到你。” “连歧。”迟佑庭说,“我来接你回家。” 连潮加班还没回来,厨房里的五斤小龙虾无人问津,迟佑庭把连歧抵在门口,厮磨着吻他。一身碍事的大衣滑到臂弯,落到地上,堆起了一团褶皱,连着身上的毛衣一同被毫不怜惜地揉着,迟佑庭一边按他的尾椎,一边跟人咬耳朵,温热的气息扑上去,钩子似的:“连歧,我姐姐是骗你的。没有新人,从来都没有。你知道我啊,我放不下你,就是一点都放不下,怎么可能移情到别人身上。” 连歧颤着肩,胡乱地蹭着他的脸,喃喃似的:“对不起,是我让你……” “你怎么这么傻?我说恨你,你就当真了?”迟佑庭轻声笑他,“我真的在你面前,我真的回来了……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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