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歧终于睁开眼,脸颊已经红透了,牙齿咬过嘴唇,松开了喉咙:“不要这样。” “为什么?”迟佑庭笑了一下,分开连歧的腿,很慢地顶进去,停在最深处,让连歧觉得涨,余下一些思绪,是他不太想念出来的成分,而迟佑庭说,“不喜欢吗?” 连歧迟钝地品出一些端倪,意识到了迟佑庭不是在发脾气,只是单纯地闹着他玩,像小孩子幼稚的心眼,兀地就松了劲,乖顺地抱着他。迟佑庭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描摹了一次又一次,才再次吻下去。 他的唇舌温柔,是麻痹神经的麻醉剂,下身却钉得一下比一下重,收起了故意折磨的缓慢,白色的和透明的粘稠液体将被单弄得一塌糊涂,弄脏了连歧的手腕,一道蜿蜒的、手铐似的痕迹落在上面,迟佑庭看了很久,才移动着花洒的方向,洗掉了它。 他陪着连歧一起躺上床,勉强睡着了半小时,被不记得具体画面的梦惊醒,心悸地张开嘴巴,好半天才克制着动静翻过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扣着连歧的左手缓了缓,一骨碌爬起了床,抱着电脑出了宿舍,坐在门口敲键盘。 他怕连歧的闹钟醒了自己还没进去,特意定了五个提前半小时的闹钟,但这次却不知怎么,他的闹钟还没动静,房里便传来一阵手机振动的嗡鸣声,一看时间,远远没到连歧平常起来的点。 迟佑庭手忙脚乱地关了电脑进房间,躺到床边,刚闭上眼,床的另一侧就有一阵很轻的窸窣声,连歧大概是坐了起来,正在适应漆黑的环境,等他彻底清醒了,就会起床洗漱,在半小时后出门。
第58章 着残棋(七) 迟佑庭等了半天,除了那点窸窣声,却再也没有别的动静,迟佑庭疑心是自己听漏了,或者是连歧的动作更轻了,但怎么想都不对劲,他正要假装无意识地翻身,一只手扣住了他的手臂,顺着下移,停在腕骨的位置,他的耳边响起了连歧的声音:“多久了?” 这句话带来的惊吓程度不亚于那天在省图门口,迟佑庭差点没哆嗦,憋了半天才忍下从床上跳起来的冲动,把不见棺材不落泪贯彻到底,继续闭着眼装睡。连歧似乎笑了一声,一阵光打到他脸上,让迟佑庭觉得不适,睫毛条件反射地动了动,还是没睁开眼。 紧接着,那只手从腕骨移至他的下巴,托了起来,嘴唇上覆上一层湿,缓慢地碾磨着,忽然变成啃咬,血腥气被舌尖搅进口腔,迟佑庭装不下去了,被迫睁开眼,大怔,被钉死似的僵住。 连歧漆黑的瞳孔里悲恸满溢,如损坏的磁石,收拢了太多,又无从发泄,全部堆积在里面,狭窄的眼睛已经不堪重负,挤压出了可怖的血丝,像一眨眼就会落下泪来。 他被当头一棒敲醒,知道连歧早就醒来,也许是之前就有所察觉,也许只是今天凑巧半夜醒了,但他没有马上拆穿自己,而是在黑暗里等待,等着迟佑庭驾轻就熟地演戏、伪装,他的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清,但心里却早已一清二楚,在迟佑庭长久的不予回应中得到了重重验证,无需外物再予证明。 “连歧。”迟佑庭不知所措地抱着他,“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我只是觉得不重要,对不起,你别这样……” “那什么算重要?”连歧的嘴唇抖着,每个字都说得艰难,在质问迟佑庭,也在剥着自己的心,“你的身体不重要,你的情绪不重要,你的生活不重要,那什么算重要?” “我说我没有用那个数值标准看你,我会让庄珮之松口,”连歧的嗓音低哑得像要失声,说着问句,却抛出了陈述的口气,“你是不是真的没有信过我的话。” “不是……”迟佑庭笨口拙舌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不停地否认。他是真的不觉得这件事重要到要让连歧分心,失眠这种小问题在他经历过的众多问题中已经算是小之又小的了,他连其他的都没有告诉连歧,怕会给连歧压力,更何况是这个。 连歧的眼睛有些模糊,他眨了很多次,依然没有好转,他知道是台灯的强光直射过来带来的影响还没消失,便闭上眼,小心地抓着迟佑庭的手,摸着他的骨节,确认他的存在,过了少顷,说:“今天去医院。” “我今天有……好。”迟佑庭反扣住连歧的手,“可以不去……附一院吗。” 手心里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接着便响起了连歧没有起伏的声音:“我不会走后门直接带你去见医生的,正常的挂号排队,如果今天排不上就明天,一直到排上为止。” 话里的自嘲口气太重,迟佑庭心如刀割,连忙小声道歉,快速地亲了一下连歧的脸,小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附一院里应该有人和你妈妈很熟吧。” 连歧睁开眼,模糊的情况好转了些,他看清了迟佑庭头发上翘起的几根,很平常、很熟悉的毛躁模样,竟让连歧一身僵硬的壳就那样软了下去,他难以自控地将脸颊贴上迟佑庭的,缓缓蹭了蹭,鼻腔里挤出一声:“嗯。” “要是他们看出来什么,告诉她,她生气了,逼你怎么办。”迟佑庭的手指穿过发间,揉了揉连歧的头发,哄他似的,“而且我也怕他们议论你。” 连歧以为是自己说过的话影响了他,胸口酸涩,哑着嗓子说:“不会。” 迟佑庭退开一些,摇了摇头,眼睛被灯光蒙上一层水波似的膜,圈住了连歧,也只能装下一个连歧,认真地说:“我藏不住。” 藏不住爱意,藏不住渴望,藏不住太多太多想说的话。 在夏季连绵不断的梅雨里,连歧总是会想,为什么连梁时都能早早发现的事,他却迟钝地过了这么久,才后知后觉地抓到一点余烬。温度早已散去,他也再也无法复刻迟佑庭曾经看他的目光了。 这是连歧第一次悔恨,第一次做不切实际的梦,期待时光机真的能够被造出来,将他送回到二零二零年的冬天,在水上烟火的那一天,毫不犹豫地选择迟佑庭。 市人民医院这段时间的专家号已经全部挂满,最近的也只能到一周以后,连歧和其中一位教授相熟,本可以请对方空出一段时间,但想起迟佑庭很不喜欢这种走捷径的行为,还是作罢,只是调了班,晚上都按时按点地回来,盯着迟佑庭睡觉。 连歧的目的是好的,但苦了迟佑庭,本可以利用晚上的时间赶工,现在只能堆到白天,如果不是大部分结课作业他早就已经完成,现在八成要陷入捉襟见肘的境地里。 大部分小学期的作业已经交了上去,只剩下中西比较哲学要求以班级为单位提交,班长定的截止时间只比死线早一天,还需要再等几天,迟佑庭便把论文传到文件助手里,定了一个提醒事项,以免自己忙起来忘了,刚把手机收好,裴知予抱着一个泡沫箱进来,喊道:“教育超市冰淇淋做活动,小老板买了一箱给我们分,能拿多少算多少。” 一个学姐憋着笑:“小裴,你是不是想让我们拉肚子啊。” “吃不完就放冰箱,谁让你一口气吃完了。”裴知予放下泡沫箱,提出一个塑料袋,袋口打上结,塞进了冰箱的最底层,余光瞟到迟佑庭还坐在那儿没动,便拿了盒大的冰淇淋,放到桌边,“佑庭,你也可以分。” 迟佑庭说了“谢谢”,重新看向电脑屏幕:“等下吃。” “放一会儿就化了,我帮你先冻着。”裴知予扯了张便利贴,写上迟佑庭的名字,贴在了冰淇淋盒子上。没多久,办公室的小冰箱就被塞得满满当当,一群人一边吃着一边有一句每一句地聊天,迟佑庭一直没参与,专注地按着键盘。 在这间办公室里,迟佑庭也算是熟客,大家跟他的关系也没一开始那么僵硬了,偶尔也会跟他搭两句话,但迟佑庭忙着别的事情,基本不怎么理会,时间长了,其他人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索性把他当空气,裴知予看在眼里,有心想让迟佑庭学着经营社交关系,几次张嘴,都被这人的“没必要”三字噎了回去。 早在新海那次搭档中,裴知予就已经发现迟佑庭骨子里是有傲气的,他虽不至于睥睨他人,但因为自己太优秀,对别人的要求也就很高,达不到要求的,他都不屑于交往,现在还只是学校,长此以往,以后必然会吃亏。 裴知予叹了口气,搜出了一篇探讨人际关系重要性的论文,发给了迟佑庭,电脑右下角跳出一条新消息,裴知予下意识地看过去,发现不是自己发的,而是一个昵称让他觉得似曾相识的人。 “你不是把他删了吗?”裴知予想起了这人是谁,愕然道,“他又加回来了?” “嗯。”迟佑庭点开聊天框,回了几个字,又说,“他们班就他一个人选了这门课,其他人都不会,咨询我几个问题。” “咨询?”裴知予不信,“他怎么不问老师?还花钱问你。” “因为他的问题……”迟佑庭犹豫了几秒,大概是觉得那个词汇有些太侮辱人,摘摘捡捡选了个委婉的,“太基础了。” 裴知予以前当过一段时间的助教,也被某些学生明知故问的本事气得七窍生烟,恨不能穿过网线把这群人揍一顿,语气自然不好,学生担心得罪了老师,只能转而问别人,他多少也能理解这种不愿意问老师的心理。 刚点头说了句“原来如此”,视线扫过对方提的问题,更震惊了,顿觉迟佑庭的心态应该比自己做助教的时候有过之而无不及,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没忍住碰了下迟佑庭的肩膀。 迟佑庭回过头,不明就里地看着他。 “佑庭,你最近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吗?”裴知予咬了咬牙,扔出了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感觉你比以前……” 迟佑庭平静地问:“比以前什么?” “……平易近人了。”话音一落,裴知予就后悔选了这么个词。什么平易近人,不就是在暗戳戳地说迟佑庭变世俗了吗。他正准备改口,就见迟佑庭很淡地笑了一下,竟然没阴阳怪气地反驳他,转头去看论文了。 裴知予想起去年在新海时,迟佑庭连合作院校的学生都不愿意给好脸色,那时的性质还不仅仅是个人之间的往来,他们在学校外,代表的是学校的形象,你给别人摆谱,别人就会觉得整个学校教出来的学生都是这个样,影响更严重,结果迟佑庭照样自行其是,可如今只是网线背后的陌生人,迟佑庭竟然还耐心地陪着,简直像是另一个人魂穿在他身上。 再联想到那个原本已经定好却莫名其妙取消的名额,裴知予便知道迟佑庭八成是得罪了什么大人物,才会折腰五斗,连棱角都变圆滑了。 他也帮不上什么,想来想去,语重心长地说:“实在有事就找我。” 迟佑庭“嗯”了一声,看见亮起屏的手机,闪烁着原来学校很看重他的那个老师的名字,是通国际电话,慌忙起了身,拿着手机往外跑,找了个安静的楼梯间,强撑着正常的语气:“老师,您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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