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觉得有点怪异,偷瞄他一眼。 萧经闻倒没觉得怎么,接着他的话说:“嗯,他人确实不错,我买画的时候他在巴黎,他嘱咐我,画要放在后备箱不要放在车里,容易被砸玻璃。” “我想……我想买那幅赝品。”林从沚忽然说。 “嗯?”萧经闻以为自己听错了,“蟒蛇?” “对。” 林从沚呼吸了一下。Dan这个人比较感性,虽说那幅画标注了‘不出售’,可林从沚还是想问问看。 “我去跟Dan聊聊看,如果他愿意把赝品卖给我的话……”他朝萧经闻弯着眉眼笑起来,“可能还需要跟你借点钱,萧总。” 那边Dan还在跟朋友们欢声笑语,林从沚拍拍他肩膀,微笑。Dan看着他:“你为什么笑得让我胆寒。” “想买幅画。”林从沚说。 Dan挑着眉:“哦?” 结果是没能买到,因为艺术馆不出售赝品,林从沚最后只能对着它拍了张照。 离开艺术馆的时候艳阳高照,今日高温,很晒,喷泉里溅出来的水落在地上没一会儿就蒸干了。两个人在广场边的咖啡店里坐着,没买到那幅画,林从沚耿耿于怀。 “你要真喜欢,我把真迹给你。”萧经闻已经说了第二次。 “不要。”林从沚摇头,还在看着手机里的照片,“那是你的,我不能要。而且我不是要你那个……唉我也说不好。” 他说不好,但萧经闻能懂。 那幅画是萧经闻的勋章,而林从沚想要的也是一种勋章。 “其实你以前说过的。”林从沚放下手机,将咖啡杯挪到自己面前,两只手拢着,“好像…好像只说过那么一次,‘我不是贪财,我贪的是羽翼丰满后能为你遮风挡雨’。结果我……” “没什么的。”萧经闻打断他,自己端起咖啡抿一口,他知道后面的话他说出来不好受,“你要明白,如果当时我已经是现在这种资产和能力,而你是如此成就的美院毕业生,我们绝对不会走到一起,甚至都不会多看对方一眼。所以,阿沚,不要后悔我们的每一个决定。” 林从沚抬头,好像听懂了,但又没那么懂:“以前我……讲过很多过分的话,你记恨过我吗?” 萧经闻坐直起来,手肘搭在桌上:“我也一样说过很多伤害过你的话,你呢,你恨我吗?” 说一千道一万,五年前两个人真的吵起来的时候确实多么难听的话都一股脑地说。林从沚说他是不择手段的资本家,利益熏心;他说林从沚应该从童话梦境里醒一醒,不要闭目塞听。 但说恨吗,林从沚摇头。 他没再看萧经闻,低垂眉眼,微微低头,看着杯子里的咖啡,说:“没有,不是恨,是难过。” 他接着说:“所以五年里我没有再想你了,那太难过了。” 他们在咖啡厅里坐了许久,久到广场的冰淇淋车已经卖完回家了,萧经闻才站起来。 他走到林从沚这边,说了一句五年前他表白成功后对林从沚说的第一句话。 “可以跟我牵手吗?”他问。
第27章 五年前萧经闻攥着一小束花, 那天白天刚下过雨,星星散了满天。 夜空通透,萧经闻没有提前打招呼, 就在这里等着他下楼。 其实那天他不知道林从沚还在没在画室,应该说,其实那天也并不是萧经闻第一次在楼下等他。 之前等了几次,但都没碰上。 但他不在乎,第二天继续买花, 继续等。每次都怀着期待。 说来也神奇,表白那天的花居然没有触发林从沚的过敏。 因为毕业季, 所以学校特许了毕业生可以全天使用教学楼。这样的特权让美术生们甚感欣慰, 搞创作的很多都是深更半夜或晨曦微醒时才能画出东西来,林从沚也是一样。 那段时间他和萧经闻还是甲乙方的关系。林从沚有些成品画,有些是作业,有些是自己写生的作品。萧经闻在他朋友圈相中了一两张想要买, 自然而然就有了聊天的缘头。 毕业展在即, 林从沚一宿舍都是拖延到不能再拖,实在不行了,才放下手里奇奇怪怪的事情开始做毕业作品。彼时林从沚和同学们一样, 总要在做正式事情之前干点稀奇古怪的事情来保养情绪。 作息昼夜颠倒, 导致他在微信上和萧经闻的聊天有时差。往往一整个上午林从沚是没有任何回音,临到日暮他才幽幽醒过来,回复萧经闻的文字都泛着懵然的困意。 比如萧经闻截图他朋友圈里的某幅画,问他:同学,可以给我讲讲这幅水彩吗?是写生吗?是干叠吗? 头一次卖画, 尽职尽责的林同学在宿舍床上揉着眼睛,回复他:稍等一下, 我看看。 萧经闻以为的‘我看看’,是指他去手机相册里好好端详一下。林从沚的‘我看看’,是现在起床洗漱,背上他的水杯纸巾,到画室里查看一下这幅画本体。 萧经闻左等右等等不来消息,攥着手机在路边摊吃晚饭,东西吃进嘴里都不知道是什么味道。林从沚久久没回,他不催,干等着,待嫁似的,端坐在花轿里。就等,用十成的耐心等着。 终于,林从沚那边收拾好了东西,踩着夕阳余晖去画室,大晚上过来画画的同学挺多的,不过别人都是先去食堂吃一口再过来,但他急着去看画,就没去吃饭。 ‘嗡’。 手机震动的第一时间,萧经闻立刻去看。 是一条视频,他点开,此时他坐在车里,所以林从沚的声音从他车载音响里传出来,环绕式的。 “这幅是去年的画,但你放心,我保存得很好。”是林从沚的声音,视频画面里是林从沚拿着手机,用非常近的距离慢慢地扫着画作的细节,以方便萧经闻能看清画里的笔触和水彩的晕染,“哦对了,因为是水彩,所以不可避免的会吞色,它不像油画那么稳定,主要是我们画室……唉算了算了,这幅有点变色了,你别买了。” 视频结束了。 萧经闻噗呲笑出来——这算什么,这也太可爱了,因为有人要买自己的画所以兴冲冲地跑去画室拍细节,结果越看越觉得这画实在不行。像是卖件东西,左思右想为买家不值,叫别人别买了。 这可千万不能来做生意,萧经闻想。 林从沚看着视频发送成功,又打字:不好意思啊,画室储存条件不太好,这幅画其实也没那么好看,你在我朋友圈再翻一翻吧。 萧经闻回复得很快:没问题,辛苦你跑一趟了。 林从沚回:要不,我给你推荐几幅我学长学姐们的作品? 萧经闻:不用,我等你的毕业作品好了。 林从沚:那我去赶赶进度。 萧经闻: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洗调色板?洗笔?我就在你们学校东门外面。 林从沚:这么巧啊,那你能帮我在东门买点吃的带进来吗? ——太能了。 萧经闻那天在美院几位老师办公室里看图册,看完之后就自己在东门外面吃了点东西,这会儿车都没启动,直接推门下车。 那个劲头要是给他爸看见,必然要奚落他一番。 他是打压式教育长大的,什么儿女情长,什么恋爱脑,在他父辈眼里,皆为下品。 因为是打压式教育,所以出去应酬喝酒喝多了是无所谓的,老一辈都这样过来的。在路边淋着雨呕吐也没关系,那是企业继承人的必经之路。 但有一把伞倾向了他。 有一双澄澈透亮的眼睛看着他,虽未说一句话,但满是温柔和关切,他看得见。 后来分手后的时间里,萧经闻无数次回忆那天撑伞的林从沚。 他笃定,他会对林从沚一见钟情无数次。 表白那天的花没有让林从沚过敏。或是精神过度集中,或是场地空旷,究其原因不明。 林从沚说:“你如果不打算表白,那这花就给我当静物写生吧。” 他红着脸,磕磕绊绊地对林从沚说:“我喜欢你。” 那夜晚风吹拂,水洗过的校园连路灯都明亮许多。林从沚告诉他明天雨很大,记得带伞。他呆愣愣地点头说好,我记着。 然后又鼓起勇气,问:“可以跟我牵手吗?” 问题是他直挺儿地伸手到他面前,绷得像拉到极限的弹簧。萧经闻这伸手的习惯当真是肌肉记忆,伸出来后自己都僵住了,窘迫又无助,手足无措。 “这叫握手。”林从沚忍着笑,“牵手是这样的。” 他轻轻掰过萧经闻僵硬耿直的手,他刚画完今天的进度,画室洗手间里的香皂是同学做的手工皂,茉莉味道的。 那个时候,几乎是林从沚的手摸到哪里,萧经闻就觉得自己哪里活了过来。 这个时候也一样。 “可以跟我牵手吗?”他问。 咖啡厅里换了个音乐,巴赫的C小调小提琴单簧管协奏曲,不知道是哪位演奏家的版本,乐句轻快而整洁。 林从沚看着他的手,点头:“可以。” 牵手是个纯情的动作,而且牵手可以牵很久。 人无法一直接吻或做/爱,但牵手可以。林从沚抬起手,和他最原始地,最纯洁地牵住手,也站起来,说:“走吧。” 今天萧总心情好,留了张面值挺大的欧元在账单夹里。 承认同性婚姻的地区,两个成年男性牵着手走在马路上稀疏平常。大约是因为太久没有和人牵手,林从沚居然有些紧张,继而心跳加快…他有努力克制,让自己平静一点,但没什么用。 他还是喜欢萧经闻的手,甚至皮肤纹理的触感都让他感觉酥麻,那样久违的感觉直接顺着他手腕桡动脉走向心脏。他又一次心动了,和五年前被牵住的时候一样。 恰好这个时间太阳慢慢落下,迎面一阵凉风,几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抱着书和书包从他们身侧说说笑笑地走过。 林从沚偏头看他,忽然说:“塞维利亚明天应该不会下雨。” “后天也不会。”萧经闻说。 他们一路晒着34度的太阳走到林从沚住的酒店楼下,天气预报显示塞维利亚未来10天无降雨,距离林泠玉和Hannah的婚礼还有两天。 走到酒店楼下的时候两个人都出了一额头的汗,牵着的手也捂出黏腻的汗渍。 颇有些高中时代早恋的感觉,大热天也不松手。想到这里,林从沚有点不好意思,原本脸颊就晒得发红,这会儿更红了。 “你到了。”萧经闻打量着他脸,说,“不会中暑了吧?有哪儿不舒服吗?” “你松开我的话,差不多就能好点儿。” “是吗?”萧经闻盯着他脸上特红的那一块,“我不信。” 搞这种…林从沚试着抽出手来,其实两只手牵了这么长一路,已经汗湿了,很滑,萧经闻攥着的劲不算狠,没有捏得死紧。没有攥紧,但又不想松开,导致林从沚抽了一下又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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