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他有想吃的东西,那就跑一趟吧。 “好的,哥。”景澄走到门口,想起什么又回过头说:“我可能要九点多才回来,你当夜宵吃。” 言外之意不用等着当晚饭了。 谢钦言坐在那里,身量宽阔,像挺拔的高山,肩膀像平直的海平面,整个人岿然不动。 景澄深深看了一眼他,慢慢带上门。 不知这样的办法能不能对他哥管用,万一他没被刺激到,反而真误会他和沈逾正好了怎么办? 这样一想,景澄又纠结地皱起眉。 谢钦言,你怎么那么难搞啊?- “我就知道你拿我当靶子了。” 景澄把事儿跟沈逾正一说,他露出不出所料的神情。 双手抱臂,懒洋洋靠在椅子上,沈逾正痞气又从容。 “也就是遇到我这么大度的,换做别人谁心甘情愿被你利用啊?” “我这不是请你吃饭了吗?” “十六块钱一碗的粉?” 景澄眨下眼,“我平时只吃十块的。” “行,那我真荣幸。”沈逾正点头笑了,他没好意思说这是他头回吃如此便宜的东西。 抬起眼帘,沈逾正不动声色地打量一番景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他知道谢钦言为什么拿他弟弟当宝贝了。 看起来软软的,像个糯米团子,挺容易让人产生保护欲。 沈逾正深知自己太混,没资格玷污这种单纯的小男生,也就拿他当弟弟,给他出谋划策。 毕竟生活中没碰见过心思纯良的,和景澄相处,也是对自我心灵的洗涤。 景澄心不在焉地插着吸管,好半晌低头喝了口果茶,叹气道:“兜兜转转,又成兄弟,接下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那你就不能只跟他当兄弟?”沈逾正什么都看得很透,“反正你只想陪在他身边,不让他孤单,这不就得偿所愿了么。” “我没见过比你说话还洒脱的人。” “谢谢,那你现在见到了。”沈逾正弯起唇一笑,“别急,等我晚上陪你回去探探他口风。” “你还要去我家?” “当然。”沈逾正自信点头,“世界上有两件事藏不住,咳嗽和吃醋。” “这话你自己编的吧?” “不信等着瞧啊。”- 晚上,沈逾正先载景澄去学校买了谢钦言想吃的东西,随后去了他家。 这么晚拜访,着实有点儿冒昧,不过顶着谢钦言同学的身份就很正常了,以前他还来这儿借住过。 谢钦言的父亲谢林峰出差刚回来,把谢钦言叫到了楼下客厅聊天,沈逾正来得很不巧。 他拎着水果进了门,唐秋云热情欢迎他进来坐会儿,沈逾正客气解释,“我送景澄回家,正好找谢钦言聊会儿天。” 唐秋云在景澄和沈逾正的身上来回打转一番,显然不明白景澄怎么让他哥哥的同学给送了回来。 看出她的困惑,景澄赶在沈逾正出声之前解释,“我是通过哥哥认识的沈学长,现在我们俩也是很好的朋友。”沈学长是吧? 背后的人无声笑了。 叫谢钦言就哥哥,叫他就这么生疏。 还没让谢钦言吃上醋,他先酸了。 “那我叫钦言出来。”唐秋云看向景澄,“你叔叔回来了,跟他聊了会儿。” 景澄对谢林峰是有些害怕的,当初他是这个家里唯一反对收养他的人,原因很简单,就是担心日后家产要分给他这个外人一半。 没办法,唐秋云只能拜托一位远房亲戚,将户口落了她们家里,保证不会和谢家这边有所牵扯,才把问题解决了。 由此,谢林峰对景澄的意见自然消失了,后来看他乖巧懂事,学习用功,还带动得谢钦言也勤奋起来,对他的态度好转了许多。 不过毕竟没血缘关系,平日里他待景澄也不是很亲近,对他的事情也是不闻不问,景澄跟唐秋云走得比较近。 跟着唐秋云去客厅打了声招呼,见谢钦言同学来了,谢林峰起了身,把地盘让给他们。 “你们聊,我去切水果。”唐秋云招呼完也走了长辈不在,沈逾正轻松多了,坐到谢钦言旁边的沙发,“你怎么想起吃学校的卤味了?在校的时候也没见你多爱吃辣的。” 谢钦言喉结滚了下,看不见人坐在哪里,目视前方道:“人的口味总是会变的,就像你前半个月喜欢物理系的,后半个月喜欢中文系的,这样说能理解吗?” 沈逾正哑然一阵,感觉屁股底下都在发烫。 “谢钦言你别污蔑我啊!我什么时候移情别恋那么快了?” 往景澄的方向斜瞥一眼,“你不就怕我带坏你弟吗?也用不着这样。” “我没有那意思。” 谢钦言话音刚落,景澄紧跟着接了句:“我哥他有分寸的,才不会多管我的闲事,你别误会他。” 搭在腿上的手微微蜷缩几下,谢钦言从侧面望上去,下颌线已然绷紧到极致。 沈逾正眸光微动,配合景澄说:“是啊!我们言哥最大气了,弟弟都成年了,当哥哥的哪能把手伸得那么长。” 这话说完,他紧跟着问景澄,“还没去过几次酒吧是不是?明晚我带你嗨?” “我又不爱喝酒。” “可以蹦迪啊,很解压的。” “我也不会跳舞。” “没关系,你跟我一段时间,什么都会了。” 坐在那里的男生,周身被阴影笼罩,仿佛被人遗忘在角落。 谢钦言心中缱转百回,纵然瞳仁没有焦距,眸底也骤然浮现一抹愠色,乍现几道锋利的寒芒。 胸口,还隐约有种无名的妒火在燃起。 这就是自虐的感觉吗? 沈逾正目的达成,也该全身而退了,他对谢钦言的毅力打心底里佩服,竟能一言不发,任凭他说。 要知道当初的他,可是那种别人夸景澄一句,都觉得要跟他抢的性格。 景澄送沈逾正出了门。 他心情并不好,因为没有一根尺子能够帮忙衡量做得对还是错。 “我觉得哥哥好可怜,他心里在乎我,每天的日子本来就够难了,我这样刺激他,不是更让他难受吗?” “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懂不懂啊?”沈逾正无奈看着他,“你被他泼酒就好受了?” 景澄诚实摇摇头,“可是………” “行了,你要这么容易愧疚,那你就等着每天被他折磨吧。” 沈逾正性子比较直,也不管自己说话难不难听,“反正谢钦言折磨你的时候他也不好受,两种结果都一样,你自己琢磨琢磨,哪种方式更有成效。” 景澄目送他离开,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转身回去。 谁料,撞见谢钦言出门。 他愣了下,连忙跟上去问:“哥,这么晚了你干嘛去?” 听见景澄的声音,谢钦言似迟疑几秒才答:“跑步。” “开什么玩笑,你走丢了怎么办?” 景澄不放心,“我还是跟你一起吧。” 他的话刚说完,谢钦言的肩膀狠狠撞到路灯杆,疼痛感顷刻间袭来。 景澄懊恼不已,“抱歉,我没注意哥。” 谢钦言停下脚步,眼前茫茫一片黑暗,他不知该往哪边走,随随便便出现个物品就能撞到他。 已经是失明人士了,他偏偏不服输、不认命,连导盲杆都不用,就敢这么出门。 被撞到也是活该。 “哥,是不是很疼啊?”景澄的心脏都在揪疼,帮他揉了揉肩膀,试探性说:“你以后别走这么快,可以先伸出胳膊探一探………” 他的每个字都要斟酌,唯恐伤到谢钦言的自尊。 “嗯。”这次反常得平静,他仅应了声又继续往前走。 景澄陪伴在身旁,路面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他们也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好久没这般和谐相处,今晚的美好时光像是偷来的。 景澄踩着地面上的影子,笑容里透着满足。 能以弟弟的身份在他身边也很好啊。
第6章 护短护得明明白白立冬这天,温度骤降。 宿舍的窗户被风吹得震天响,林天誉拎着打包回来的饭,逃难似的跑回宿舍。 “今天的风,可把我吹明白了,没爱可以,没外套真不行。” 他把其中一份放到景澄桌上,见他十指飞快敲打着键盘,好奇凑过去看了眼。 “祝爷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跟着开头念了一遍,林天誉明白了,“你在写祝寿词啊?” “嗯,明天是爷爷八十大寿,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要向他致辞,最少三分钟。” “那你临场现编不就行了?” “你别忘了我社恐。”景澄揉着太阳穴,“就这几句还是我想了很久的,现编肯定大脑空白。” “有什么说什么呗,爷爷又不是领导,至于整得那么严肃。” 景澄没再接话。 谢爷爷以前还真是领导,而且是大官。 多年习惯使然,他面对晚辈也不会像寻常人家的爷爷那般具有亲和力,总板着张脸,讲话也像说教模式。 结尾陈词景澄直接上网抄了一段,复制黏贴过来,他从头到尾顺了遍,感觉还行。 桌上的面都坨了,景澄拉过来,边吃边在心里默念,争取把它记牢。 其他人会不会认真对待这事儿他不知道,作为谢家唯一的外人,他没权利不用心。 被收养的孩子但凡表现出一点点的叛逆,都会被骂“白眼狼”,他早几年已经领教过了。 谢家有两个儿子,谢钦言他爸是老大,下面还有个二叔,他们家生的是龙凤胎,哥哥谢嘉旭,妹妹谢嘉禾。 妹妹甜美可爱、古灵精怪,对景澄特别好,没把他当外人看过,但她的哥哥谢嘉旭却一直视景澄为眼中钉,从小就对他有敌意,逮到机会就想欺负他。 谢嘉旭被娇惯长大,过分的臭毛病数也数不过来,他羞辱景澄是被父母抛弃的孤儿,是条寄人篱下的可怜狗,景澄只要反击,这人又会说:“你吃我们谢家的,住我们谢家的,我骂你就得听着,不然你就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那会儿,两兄弟还没分家,跟老爷子同住在一栋大别墅里,景澄没少受他的气,还好有谢钦言保护他,每次他在旁边的时候,谢嘉旭就不敢放肆。 因为谢钦言对他好,谢嘉旭还经常向爷爷告状,控诉哥哥偏心,不疼自己家的弟弟,偏要对一个外人那么好。 小孩子说的很多话,都是从大人嘴里学来的,景澄知道那位二婶不待见他,当着他的面还对唐秋云说过,“你说钦言怎么对一个没血缘关系的人那么好,你应该教他分得清远近。” 唐秋云当时笑了声,说:“钦言又不是小孩了,他自己心里有杆秤,还需要大人教吗?你来提醒我,不如回家告诉嘉旭,让他学乖点,主动和哥哥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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