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言能感受到他手的温度,是冰凉刺骨的。 他整个身体都在抖,一定是单脚站着的缘故。 受伤了不好好躺着,来找他说这些做什么? 谢钦言不耐烦拧起眉,胳膊一抬,将他甩开。 景澄的后背撞到墙上,骨头碰得都疼。 心脏一点一点沉下去,以为这次又要被他拒绝,却不想谢钦言居然说:“你想试,我给你机会。” 并未有多认真的话语,却胜过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从未敢想真的能听见这句话,景澄当下的反应是难以置信,怕自己出现幻听,他连高兴都不敢。 “哥哥,真的吗?”他小心翼翼地试探,掐着自己的胳膊。 会疼的话,就不是在做梦了。 “真的。”谢钦言很爽快应下。 景澄没体会到想象中的高兴,心头反而有不详的预感,他不认为谢钦言会轻易地被一番表白改变想法。 他会不会在预谋更恶劣的计划? 气氛安静,景澄无声观察。 谢钦言扬起唇角,展露出许久不见的玩味笑意,居然说:“从现在起,我是你男朋友。” 景澄问他为什么,谢钦言沉下脸,朝他倾身而来。 漆黑的瞳孔猛然一缩,看到他的鼻尖快要碰到自己,景澄的心脏狂跳着,像是迫不及待从胸口挣脱出来。 两个人从未这般亲昵过,他的鼻尖轻轻触碰着他,手掌覆上他的脸颊。 温热的掌心将他小巧的下巴包裹住,谢钦言的眼睛无法传达爱意,景澄也分辨不出他有几分真心。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低沉的声音好听,却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怎么感觉你并没有很开心?” 景澄呼吸急促,这一刻莫名想躲。 不……不该是这样的。 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 明明表白被接受,他应该兴奋得落泪,怎么心里反而有种无穷无尽的恐慌呢? “我……我可能是太惊喜了。”景澄故意装作声音愉悦,双臂搂住了谢钦言的腰,“哥哥,不许反悔。” 无论谢钦言的目的是什么,他都应该欣然接受。 景澄在心底告诫着自己,仿佛把喜欢谢钦言当成必须达到的使命。 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
第13章 亲一下就够了吗? “回去睡觉,耐心养伤吧。”谢钦言突然变得温柔,还交代他,“快点好起来。” 景澄整个人飘飘然。 好久没听见哥哥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景澄贪心地追问能不能多跟他说几句话。 谢钦言捏了下他的脸,“你还想听什么?” “你喊我澄澄。” 景澄斗胆出声,“只要喊一次就好。” “澄澄。”谢钦言喊得很果断。 时刻那么久听到,景澄激动得热泪盈眶。 “哥,我们早这样该多好……” 听他声音里染上哭腔,谢钦言猜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澎湃。 可他为什么没有任何感觉?所有的感官好像被屏蔽,他变得特别麻木。 可能是因为和预想中的差别太大,他可笑的自尊心作祟,不喜欢被怜悯,不想要景澄反过来保护他。 男生的后背挺得笔直。 明明一心求死,对自己、对世界恨之入骨,可偏偏又如蝼蚁般那样倔强地求生,贪恋、妄想能拥有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好像病入膏肓。 景澄伸手抱住了他,温度传递过来,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谢钦言的回应并没有很热情,只是敷衍了事地拍打了下他的后背,让他回房间。 他恋恋不舍拉着他的衣角,低声问:“我们不能一起睡吗?” 谢钦言低声一笑,口吻近似嘲弄,“你等不及了?” 听出他的话外音,景澄难堪至极。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要故意曲解。 像是提线木偶般被人支配着,他都不知自己何时回的房间。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好一会儿,景澄拿起手机,认认真真把之前打在备忘录里的那句不要喜欢谢钦言的话给删了。 这一次,他重新打下一句: “我要永远永远喜欢谢钦言。”- 半夜,景澄从梦中惊醒。 他第一反应是——真的和哥哥交往了吗?不是在做梦吧? 揉了揉自己的脸,景澄半点儿睡意都没有。 喜悦是后知后觉的,虽然像悬浮在云端,可一想到他亲口说的那句“我是你男朋友”,唇角还是禁不住上扬。 把脸埋进枕头里,景澄已经禁不住幻想起他们约会的场面,尽管心头也有那么一丝不安,预感到谢钦言的松口不会有那么简单。 可人总是这样的,选择性回避掉不好的可能,被当下的美好冲昏头脑。 不管怎样,哥哥同意交往了,他们的关系又往前迈进一步。 景澄在漆黑的夜里偷笑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将迎来更强烈的摧毁,前面等待着他的将是悬崖。-翌日。 睡醒一觉后,景澄听唐秋云说要带谢钦言去北城复查,那边的医疗技术是国内最好的。 他的大脑受过创伤,脑中仍有淤血残留,未被吸收,这次去是为了看复原情况。 景澄本就觉得不踏实,谢钦言一走就要好几天,趁着唐秋云帮他收拾行李时,他悄悄地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哥哥,你来。” 谢钦言由他勾着手指,跟着他来到隔壁房间。 而一进去,景澄就牢牢抱住了他。 他在用这种方式试探,看他会不会推开他。 谢钦言没有动。 他的感官好像变得麻木了,不知如何给予反馈。 事实上,他完全不需要回应,只要不推开景澄,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哥哥,我等你回来。” 他埋在他的胸口,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等那个时候,我的伤也好了,可以……”害羞地咬住唇,景澄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可以去约会。” “好。”谢钦言只是应了这一句。 对比他揣着满满赤诚之心的热情,他的态度冷淡多了。 景澄并不怪他,他知道哥哥需要时间来适应。- 谢钦言和唐秋云走之后,景澄独自在家,实在提不起劲,他的腿伤养了一周时间,已经好了。 而他们去北城转眼也有五天了,景澄给谢钦言打过电话,问他复查情况如何,他只说结果还没出来。 莫名的,景澄心里有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们走了太久还没回来。 按照正常流程,他们做完检查后最多等个一两天就能出结果,为什么还要待在那里? 怕谢钦言不说实话,景澄打给了唐秋云。 唐秋云要他不要多想,说检查结果很好,她约了位脑科医生这周末见面,所以才推迟了几天回去。 景澄知道她还没放弃,不管有多少医生说谢钦言没希望治愈,她还是抱着那仅剩不多的期待。 不过和唐秋云打完电话后,景澄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然而,他并不知对面的唐秋云挂了电话后开始痛哭。 检查结果很不好,淤血压迫神经系统,日后会逐步影响到感官,导致思维混乱、精神错乱,甚至失忆,还会影响到情绪,使其暴躁、喜怒无常,逐步危及生命。 医生说要尽快考虑做开颅手术,短则坚持两三年,长则五六年,这个手术迟早都要做。 当然,这项手术风险较大,患者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通常能选择保守治疗都不愿意进行开颅手术,这个决定对家属来说是无比痛苦的。 眼睛失明已经够让唐秋云崩溃了,一听说这个消息,她的意志险些崩塌。 原来她的儿子不是故意表现得那么暴躁,对谁都不耐烦的,他的大脑出现了问题,有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事情是医生悄悄告诉她的,怕对谢钦言造成更大的打击,她还不敢让他知道。 可是唐秋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开颅手术她根本想都不敢想,万一手术失败,那个痛楚绝对是她无法承受的。- 相隔半月,沈逾正在学校西门偶遇景澄,发觉他状态有了明显的改变,眉梢都染上喜悦,整个人神采奕奕。 想也知道,能让他这么开心的人必然是谢钦言。 沈逾正随口一问:“你搞定你哥了,这么高兴?” “嗯。”景澄重重点头,语气轻快,“我们交往啦。” 看他的笑容,沈逾正莫名有几分不爽。 食指抵在眉心,佯装头疼揉了几下,“行,祝贺你。” 不过几秒后他话锋一转,“你哥既然会松口跟你在一起,之前又为什么对你那种态度?” “可能他是看我很能坚持,赶也赶不走?” “要真像你说得这样,那就好了。” 沈逾正无所谓地耸下肩,“希望你这次是真的能幸福。” 景澄被这句话给刺了一下。仔细想来。 他的人生总是在与幸福擦肩而过。 小时候,明明父母双全,他依稀还记得爸妈对他很好,除了偶尔的打骂,也没坏到哪去,他还算待在一个比较安稳的环境里。 可是后来,他们莫名其妙遗弃了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仿佛他是一件能够随手丢掉的物品。 遇到谢钦言,他疼他照顾他,不亚于亲哥哥,本来他们两个人可以顺理成章在一起,谁料他出了意外。 景澄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扫把星附体,明明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总要失之交臂。 见景澄突然间陷入沉默,沈逾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我没诅咒你的意思啊。” “嗯,明白。”景澄勉强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哥哥好像并没有真正接受我。” “你怕他又换了种方式逼你远离他?” 景澄没回答他的问题,踩着树上的落叶,暗自低语道:“我在想,我会不会是他痛苦的源泉,他曾经有多喜欢我,现在就有多害怕我见到他的狼狈,我自以为的对他好,也许是在逼他。” 沈逾正眯起眸。 能想到这一层面,他对景澄不由感觉到佩服。 爱人者有千面,骄傲者永远只想以最完美的面目展现在爱人面前,谢钦言可能就是这一种。- 夜里,景澄又给谢钦言打了电话。 知道他嫌烦,他很少打扰他,这一周才打了两次电话。 宿舍里有个男生,和他对象每晚煲电话粥能煲四五个小时,两个人一起打游戏,聊些很无聊的话题,也不觉得腻。 景澄尽管没谈过恋爱,也明白那才是恋爱的常态,对比之下,他和谢钦言的这段恋爱是畸形的,不健康的。 在忐忑的等待中,谢钦言接通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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