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钦言唇角微勾,浮现出难以觉察的笑容。 阳光穿透树叶抖落一地细碎的金晖,围绕在他的脚边。景澄长大了。 果然没了他的庇佑,他也照样活得好好的。迈步离开。 夏明泽跟上去,“不过言哥,你想推开景澄恐怕够呛了,他对你挺执着的。” “推不开那就算了。” 冷不防听见这句话,脑海中犹如被警铃叮了下,夏明泽没敢相信,“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去,跟他交往?”夏明泽似乎猜到了,“然后再把人甩了?” 谢钦言没说话。 夏明泽自顾自地说:“你这样做,那可太渣了,他会恨你一辈子的。” “有什么区别?” “没得到过起码还会保留一份美好啊。” 夏明泽不理解,“你为什么非得推开他?两个人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说得简单,你变成我这样就明白为什么了。” 谢钦言话刚说完,没留神撞到墙上。 这已经是他生活的常态了。 听见“咚”的一声,夏明泽尴尬道:“不好意思言哥,我没注意……” 唏嘘的话音未落,夏明泽看见谢钦言的脸上浮现出自嘲。 “就我这种废物,能给他带来什么?”他的口吻自暴自弃,“知道外边的人都怎么说吗?他们说景澄是为了钱才可怜我,如果他跟了我,流言要跟他一辈子,换做是你,愿意照顾我这样的人一辈子吗?” 虽然实话有点儿伤人,夏明泽也只能摇摇头。 “我不是不愿意,而是没信心。” 别说交往了,他现在连和谢钦言当朋友都觉得很难,唯恐哪句话说错了伤到他的自尊心。 和这样的人在一起,绝对要比正常的恋爱多付出好几倍,也更为心累。 一年两年还可以,时间长了呢? 谁能有信心陪他一辈子?- 晚餐,唐秋云给景澄炖了鸡汤,让他补身子。 本想叫谢钦言一块过来喝,可没等喊,他又要出门。 “你这几天怎么总往外跑?”虽说有司机跟着,唐秋云也不大放心,忍不住问:“有什么事儿需要天天喝酒?” 谢钦言去酒吧是为了赚钱,在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公子哥,手里的零花钱都很多,用不着的就想理财,他别的事情做不了,给他们推荐一下门路还是可以的。 自从出事后,家里为了治好他的眼睛,花了大量的金钱,问遍知名的医生,前两天听见爸爸打电话,说公司资金链紧张,可想而知父母的日子过得也不舒坦。 趁自己还有能力,谢钦言还是想尽量不依靠他们,出国后需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他存下钱也能生活得更有底气。 当然,谢钦言潜意识里的想法其实是想用钱来提高自信,毕竟现在的他成了弱势群体,手里再没有钱,在这个社会就活得艰难了。 唐秋云并不知他心里有这样的想法,人离开后,还对景澄抱怨,“你哥的性格本来就偏激固执,这下更难管了,我怕说多了会刺激他,这样下去可怎么办。” 她仍是没敢告诉景澄出国留学的事情,好不容易谢钦言才振作起来,愿意重新开始,好好生活,她也不想节外生枝。 万一景澄知道后,他气她没保守秘密,又颓废了,更加难办。 学还是要上的,他才20岁,人生最美好的年纪才刚刚开始。- 景澄不知谢钦言几点回来,他也没有睡意,索性坐在客厅里等着他。 佣人打扫好卫生也回房间休息了,偌大的别墅空荡荡的,尤为安静。 时间从九点来到十一点,谢钦言还没回家。 景澄趴在沙发上,知道自己等也没有意义,哪怕他回家也不会好好跟他说几句话的。 困倦地打个哈欠,景澄在凌晨一点时闭上了眼睛,实在支撑不住了。 而谢钦言就是在这时回的家。 司机师傅陪他一块进来,神情还有几分惶恐。 夫人交代他照看好少爷,但谢钦言又不让人靠近,他只能坐一边看着。 没想到少爷会跟人动手打起架,还好他发现得及时,赶紧叫了服务员,冲过去制止,不然伤得可就不是额头那一点了。 “少爷,我给您涂点药吧?” 司机试探性询问,在这个家工作的没一个不怕谢钦言的。 他沉着脸不说话的时候,气势格外骇人。 “不用。”这点儿伤对谢钦言来说不算什么,“你去给我倒杯水。” “涂药好得快……”说话间,两人进了客厅,司机话音未落,见沙发上趴着个人,下意识出声道:“景澄少爷睡着了。” 谢钦言脚步一顿。 他岂会不明白,景澄放着房间不回,趴沙发上睡,显然是为了等他。 “你回去吧。” 司机不懂谢钦言怎么突然赶他离开,但他也没敢多说什么。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谢钦言弯下腰,闻见男生身上好闻的气息,清甜得像夏日里的提子香气,诱人品尝。 喉结滚了滚,他本能想抱景澄上楼,又不敢。 手僵在半空中,左右为难。 他还有伤在身,万一摔了怎么办? 身子直起来,谢钦言直接叫了他,“起来,别睡了。” 景澄的眼睛早就睁开了。 他睡意很浅,早在他们进客厅的时候,就被吵醒了。 司机离开后,他一直盯着谢钦言,见他伸出手想要抱他,眼眶顷刻间红了。 这种心酸的感受比挨他骂还要难过。 爱是想触碰却又收回手。 不敢不能不可以。 多少念头在他的脑海中挣扎而过,景澄光是想想,就心疼得要碎了。 “哥哥,你回来了?”他擦着眼泪,佯装睡意朦胧出声。 下一秒,不等谢钦言开口又立刻问:“你额头怎么青了?” “跟人打架了。”谢钦言语气不屑,“这对我来说不是家常便饭?” 景澄没说什么,“我去拿医药箱,给你上药。” 谢钦言没拒绝。 他坐到沙发上,想起在酒吧里被人按在桌子上,肆意嘲讽。 那人在高中跟他结下梁子,今晚碰见谢钦言,故意来找茬。 “你当你还是以前的谢钦言吗?威风什么?现在的你跟条狗没区别,别人往哪牵你就往哪走,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死了呢。” 谢钦言从没觉得自己惨,他失去了求生的意念得过且过是没错,但也没觉得自己有哪儿低人一等。 别人这么讽刺他,侮辱他,他也绝对不会受着。 那人被他揍得挺狠,他下手的全是他最脆弱的又不被人发现的地方,即使瞎了,他也一样能打。 谢钦言闭眼,仰着头,忽然有清凉的触感落在了他的伤处。 男生的指腹温柔拂过他淤青的地方,同时间还有温柔的话语响在耳畔,“哥哥,按你喜欢的方式生活就好,心情不好想去酒吧喝酒那就喝,打架能发泄的话那就打。” “让我妈听见你这么说能气死。”谢钦言轻扯下唇。 想不通,怎么会有人无条件站在他这一边。 明明对他都那么坏了,在他心里还是以他的感受为优先。 看着谢钦言卷翘的睫毛,景澄唇角微扬,“人就活这一次,开心就好。” 将药膏轻轻晕开,他爱怜的目光望着他的脸,突然很想亲一口。 意识到自己有这样的反应,景澄脸红了。 而谢钦言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脸颊,也很不自在。 他受不了景澄离得这么近,好像在他黑暗的世界里卷起了飓风。 伸手推开了他,未发一语,谢钦言起身就要离开。 可能是最近休息太少,大脑眩晕两秒。 他下意识扶额,心头莫名有不详的预感涌上来。 短暂停歇,谢钦言迈步继续往前走,背影望上去格外冷漠。 他只是疲于应付,却听身后景澄喃喃自语地问:“哥,你什么时候才能对我热情点呢?”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疲惫很累了。 谢钦言无声握紧拳头,有要转身的冲动,还是被他抑制住了。 这一晚,两个人都失眠了。 景澄躺在床上时,总会想起来夏尹然对谢钦言表白的画面。 他真是个胆小鬼,都没勇气对哥哥坦白自己的喜欢。 谢钦言会不会觉得他的喜欢不够坚定,才对他们的恋爱不抱有信心呢? 也在他看来,他对他的同情和可怜更多,这样的冲动只够支撑一时,等相处久了,他会瞧不起他,会不想再负担这份照顾。 越想越不安,心中慌乱无比,景澄没想那么多,顾不上自己是不是飞蛾扑火了,他只知脑海中有个强烈的念头——不能失去哥哥。 掀开被子下了床,扶着墙,单脚跳到阳台,景澄敲了谢钦言的门。 这次,谢钦言很快把门打开了。 景澄压着嗓音问:“哥哥,最近有人对你表白是吗?” “你消息挺灵通。”谢钦言抵在墙上,“所以,跟你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因为他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情。” 想说的话就在嘴边,景澄反复深呼吸,身体还是紧张得直发抖。 “哥哥,我……我要食言了。” 景澄的舌头都打了结,眼前蒙上雾气。 他才不要跟他做什么哥哥和弟弟呢。 谢钦言看不见他有多慌,否则就会知道他的表白有多热烈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而过,景澄张了几次口,吞咽了不知几遍口水,才鼓起勇气说出那句:“谢钦言,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不是拿你当哥哥的那种喜欢,而是将你看做男朋友的那种喜欢。” 这一番话讲完,景澄的大脑都空白了。 他的拳头紧紧攥着,因为单脚站立,身体抖成了筛子。 人生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讲出这种直白的话,对他性格内敛的人来说,是里程碑式的。 景澄一面忐忑不安,心脏狂跳,一面又欣喜不已,满怀期待。 他想从谢钦言的脸上看到开心,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笑容也好。 但谢钦言听完之后,只是反应平淡“哦”了声。 “现在才说喜欢我,会不会太晚了?” 他抬起手,找到了景澄所在的位置,摸上他的脸,重重捏了下,“你就这么想跟一个瞎子谈恋爱啊?赶不走了是吗?” “是。”景澄回答得坚定,毫不犹豫。 他甘愿将自己的整颗心都剖出来给他,只要哥哥能接受。 对他来说,谢钦言是比生命还重要的存在,他绝对不能失去他。 景澄站得脚酸了,小心翼翼握住他的胳膊,将身体往他的身上靠,“哥哥,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试试好不好?有困难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两个人肯努力,什么都可以克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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