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只有白初贺自己知道,无人知晓。 “你怎么站在这儿?” 白皎听见白初贺的声音,攥着书包带的五指放松了一下,随后又攥紧起来,“我能进来吗?” 说完,走廊里镂空的外壁吹进来一点风。白皎身上挂着汗,凉意明显,惹得他打了个喷嚏。 白初贺看着面前双手捂住嘴巴的白皎,“谁说的不让你进来?” 白皎仍旧双手捂着嘴巴,捂得滴水不露,仿佛怕露出一条缝就会传染别人似的,剩一双鹿眼在外面,闻言好像变亮了一点,弯了起来。 这次的笑容和刚才不一样,看起来是真的很开心。 白初贺打开鞋柜,伸手的时候短暂地顿了顿,拿出了白皎之前穿的那双柠檬黄的拖鞋,弯腰放在白皎面前。 白皎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白初贺看了一眼,“怎么了?” 白皎声音吞吞吐吐,“你还没说呢。” 白初贺眉头微微压下一点,难得对一向十分好看穿的白皎产生出一些疑惑,“说什么?” 白皎手指挑着双肩包的带子,快要搅成一朵花,双眼垂着,四处乱飘,就是不看白初贺。 “你还没说让我进来。” “......”白初贺眉头松开,“穿上,赶紧进来,外面冷。” 白皎这才放松了一点,换上那双拖鞋,重新走进这套房子。 房子还是刚才那个房子,豆绿色地砖上的花纹也没变,但白皎就是一下子觉得这里温馨了许多,连灯光好像都变得柔和起来。 “书包放沙发上,别一直背着。”白初贺见白皎还背着书包,说了一声。 “哦。”白皎很明快地应了一声,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还伸手摆弄了一下,让书包放得更端正一些。 他悄悄借着这功夫按了按沙发,软软的,感觉特别舒服。 “你校服呢?” 白皎从书包里掏出来,“我放在包里了,怎么啦?” 白初贺看着坐在沙发上一脸茫然的白皎,“要我帮你换衣服?” “哦...哦。”白皎回过神来,想起白初贺本来带他来这边就是为了让他换衣服的。 提到这个,后背的疹子一下子痒得不行,白皎忍着抓挠的想法,往卫生间走了两步,又想起何复在,一时间站在过道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下意识地看向白初贺,白初贺正在弯腰给茶几上的一小盆绿植浇水。 白皎踌躇了半天,迟迟没有开口。 好在卫生间有了点动静,何复推着门出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视若无睹地经过白皎。 柠檬黄色一闪而过,何复翻了个白眼,以为白初贺还在厨房里,看见客厅的白初贺时愣了愣,抱起双臂,“你怎么让他穿那双鞋?” 白皎刚准备拿着衣服进卫生间,听见声音后脚趾蜷了蜷,搭在卫生间门把手上的手不知道是摁下好还是松开好。 何复又瞟了一眼那双被白皎踩着的柠檬黄色拖鞋,忍不住咂了下舌。 “怎么了?”客厅里传来平静的声音。 何复没忍住,“那可是你买给——” 说到一半,何复瞟见旁边的白皎。 他不想让白皎知道他们的事,就没有继续再说。 阴家巷这套房子是白初贺考到三中后回海市租下的房子。 何复跟着白初贺一起来的海市,白初贺怎么找的房子,怎么搬进来的,他基本都知道,对这些事情的细节记得清清楚楚。 白初贺回海市后,一开始找房子,直奔老城区的房源而去。 海市不是省会城市,但因为临海,经济贸易发达,新区的房租绝对算不得低。 何复原以为白初贺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找老城区的房子。但同样都在这片区域,老街的房子更便宜,条件相对比也好一些,但白初贺偏偏就要租阴家巷的这套房子。 和老街对比,何复实在看不出阴家巷有什么更出众的优点,只能归结于是这套房子顺了白初贺的眼缘。 白初贺的性格本来就让人捉摸不透,连他这个自觉可以算是发小的朋友都看不明白,这种理由也不会让人觉得说不过去。 后来白初贺搬进去,阴家巷内弯弯绕绕,他却很轻车熟路地行走在其中,何复才看出一点端倪。 这里应该是白初贺小时候呆过的地方,他选择租这里的房子,或许是觉得有一天,一直在一起的另一个人会回到这里。 “不然呢?像你一样把他赶出去,让他站在外面吗?” 白初贺冷淡的声音打断何复的思绪。 何复站在原地,大脑有点反应不过来,嘴巴动了动,但没能发出声音。 身边刮过一小阵风,是白初贺直接略过了他,朝里面走去。 白初贺拎着水壶,看见还站在过道上的白皎,“去我卧室里换。” 白皎赶紧点了点头,松开卫生间把手,扭头一看,又陷入难局。 这套房子是两室,左右各有一个房间,门关着,白皎不知道哪间是白初贺的房间。 这事本来也不难,两间都打开看一眼大概就知道了。但有刚才何复的那句话在,白皎总觉得自己不应该呆在这里,自己是个贸然闯进来的生人。 他手脚放不开,从心底感到拘谨。 “左边。”白初贺看出来了,简短地说了一句,“你先换着,我下楼一趟。” “哦。”白皎拧开左边的房门。 一间卧室映入眼帘。 白皎的衣服还挂在手臂上,看着卧室里面的陈设,默默不语。 他突然发现,他对白初贺的印象很多都是不准确的,例如因为家里白初贺的那间卧室很简洁,没什么东西,所以就觉得白初贺住的地方也应该是这样,简简单单,没什么人气儿。 其实完全不是这样。 这间卧室铺着地毯,床上用品是暖灰色的,除了枕头之外还有一个长条圆柱形的颈椎枕,床头摆了个半透明的玻璃小摆件。 靠窗有一张简单的桌子,上面放着简易的拼接书架,整整齐齐地摞着书,墙上挂着洞洞板,夹着两张照片,还有几张随手贴的便利贴。 白皎忍不住看了一眼,照片是一张海市的海景图,一张看着像十五拍下来的月亮,便利贴上写的是数学的公式。 白皎视线扫过那几排公式,心里有些惊讶。 他还以为白初贺是那种没什么心思学习的人。 书桌上不如白皎的桌子那样摆着许多小东西,但也比岭北那间房里那张崭新干净的书桌好很多。 桌上的笔筒挨着一个小小的香薰蜡烛,也有巴掌大的一小株多肉。正方形的多用插座上插着一个USB小风扇。 算不上多么精致,但却十分温馨,让白皎想到了自己塞的杂七杂八的课桌。 正中间放着一个笔记本,里面夹着一张什么贺卡一样的东西,露出了一个角。 白皎没有再看,觉得这样看白初贺的房间有些不礼貌,转身开始窸窸窣窣地换衣服。 换好衣服,手机振动了一声,他拿出来。 锁屏上跳着微信消息,他点开,发现是个没见过的三人小群。 是宋一青拉的,有他和许安然,群名叫“秘密行动小组”。 这个名字让白皎懵了一瞬间。 群里已经刷了一些消息,最新的几条都是宋一青发的。 [宋一青]:公主呢? [宋一青]:@白皎 [宋一青]:@白皎@白皎@白皎 [宋一青]:捏麻麻的公主人呢,怎么不吱声,电话也不接,再没动静的话我就要报警了 [许安然]:@宋一青不要爆粗口 [许安然]:@白皎小白回家了吗? 白皎赶紧看了看,宋一青确实之前打了好几个电话,但他们跟踪白初贺之前都把手机调了振动,所以他没听见。 [白皎]:我在 [白皎]:你们到家了吗? [宋一青]:早到了 [许安然]:快到了[查看图片] 白皎点开许安然发的图片。 图片中看背景是公交车站,捏着甜筒的两只手凑在一起拍了一张照,从手指能看出是两个女孩子,指缝里露出印着雪人的红色包装纸。 [许安然]:哈哈哈牧牧请我吃了甜筒,才两块钱,好好吃 [宋一青]:凭什么我没有,@白皎请我吃 白皎回了一句“好的好的”,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你们觉得一个人能让另一个人进自己房间的话,关系算不算还不错?” 这次白初贺不仅带他回了住的地方,还让他进了卧室。 卧室哎,那可是很私密的地方,反正宋一青和林澈没进过他的卧室。 白初贺这样做,是不是说明他在白初贺心里的地位高了很多,关系变亲密了很多? [宋一青]:我不好评价 [宋一青]:我家的家政天天都能进我房间 [白皎]:...... 他没再继续看手机,把手机收了起来,低头认真拉了拉衣角。 卧室门忽然被打开,何复出现在门口。 何复没有敲门,把白皎吓了一跳,人正好站在白初贺的书桌旁边,不小心把桌子上的笔记本碰掉了下去。 笔记本掉在桌子底下,白皎刚想弯腰捡,听见何复忽然出声。 “初贺本来就忙,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给他添麻烦了?”他看了一眼白皎。 白皎站在书桌边,还维持着伸手要捡东西的姿势。换下来的衣服叠的很整齐,挂在了椅背上。 都是一样的衣服,偏偏就白皎穿上了就皮肤过敏。 明明不是寒冬腊月,是白皎自己理解错了他话里的意思,在门外站了一小会儿就像遭了多大的罪一样,又是眼圈红又是打喷嚏。 都是人,就白皎娇气,就白皎特别? 何复觉得白皎浑身上下每个地方都和这里格格不入。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投了个好胎,一出生就吃喝不愁过到现在。”何复忍不住讽刺了一句,“知道你娇气,说你两句就好像给了你委屈受似的,就跑去跟贺子哭鼻子瞪眼的——” 说到一半,白皎打断他,“我没和初贺哥哭鼻子瞪眼啊。” 何复心头火更旺了。 白皎进来的时候那个模样,换谁看了都以为他受了欺负。 “我还以为只有女的才这样,没想到你一个男的也娘们唧唧的。” 白皎皱起了眉,“女的才这样?什么意思?我身边的女生都很好啊,我也没有娘们唧唧,你不要这么说。” 何复有些不耐烦了,“你金贵,在这里委屈你了,这次听懂了吗?” 白皎的眉头皱得更紧,和那张稍显稚嫩的脸不太相符。 何复说的话弯弯绕绕,他没听明白,他想了想今天何复对他不算很友善的态度,忽然灵光一现,感觉自己想明白了什么。 白皎的眉头松下来,心里产生出一种想明白事的满足感,脸上萌生出了悟的表情,很认真地开口询问:“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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