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到林暮的回复,陈淮又不解地问了一句:“很重要吗?” 林暮僵了一下,有意躲避陈淮的询问,连身体都是,他转过头,平躺着,向上直视天花板,摇了摇头。 想到陈淮在黑暗里可能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他张嘴,用很轻很轻的气声回答:“没什么。”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也不是很重要。” 在这之后陈淮“嗯”了一声算作回答,终止了林暮的问题,之后就没人说话了。 又过了一会,林暮想起自己明天早上要走,觉得还是有必要跟陈淮讲一下,不然他去山里没信号,陈淮睡醒看不到他也联系不到他的感觉可能会不太好。 他说:“我明天回羊淮山,起的会很早,你不用管我。” “几点?”陈淮问。 “三四点吧,走的时间比较久,至少要八九个小时,得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 “嗯。”陈淮问,“什么时候回来?” 林暮没吭声,陈淮又问,“什么时候?” “看情况。” “好。” 林暮以为自己今晚会亢奋得睡不着觉,但没想到结束对话之后很短的时间内他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就连手机闹钟铃声响了都没有听见。 他是被陈淮叫醒的,陈淮坐起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叫他:“四点了。” 林暮睡意朦胧,将醒未醒,吃力地张开单侧眼睛,从缝隙中看人。 陈淮的轮廓很模糊,单手支在床上,侧着身子,微微弯腰,早起的声音沾着哑。 夏季的天亮的早,窗外的天空带着朝阳的红晕,陈淮就背对着窗户陷在美好的画面里,像个虚假的剪影。 林暮合上眼睛,往陈淮身旁靠近,环住他的胳膊,咕哝着:“再睡一分钟。” 怀里的东西很老实,一动不动的任他抱着。 静谧的清晨,小屋里回荡着林暮绵长的呼吸声。 陈淮还在以刚刚那个很临时的姿势支撑着自己,小臂已经有要发麻抽筋的迹象,他心中默念了六十个数,把胳膊抽出来掐住林暮的下巴,脸也沉下去。 在林暮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贴着脸的跟他说:“一分钟到了。” 林暮有点不清醒,缓慢眨了眨眼,而后竟然仰起了头,想要碰触到陈淮那样。但陈淮的手劲很大,动作没有得逞,甚至感觉到力气增大,让他有点痛。 哦,原来已经睡醒了啊。林暮麻木的想着,抓住了陈淮的手腕推开,测过脸去,对他说了声谢谢。 陈淮不自然地动动胳膊,跟着林暮一起下床洗漱。 等一切收拾好,林暮转身看向将所有东西收到行李箱中的陈淮,问:“我要把钥匙留给你吗?” “不用。” 那看来他也要走了。 林暮把滑下去的书包肩带往上挪了挪,说:“好的,那你走的时候直接推上门就行。” “再见。”他面无表情地朝陈淮挥手,话落推门出去。 身后传来关门声,行李箱滚轮的转动声,还有陈淮的脚步声。 林暮控制着自己没有回头,出了胡同后他要往右走,那边是出城的方向,去往山区。 市区在左边,无论是去酒店,还是车站,哪怕是上高速,都要往那边走。 所以两个人必定会要在胡同路口分开。 他走得很快,脚步急切,身后的陈淮跟的很轻松,频率大概是他迈五步,陈淮三步那样。 出了胡同,他头也不回地往右转,身后的声音果然全都停了。 林暮双手抓着肩带,扯得用力,甚至跑了几步,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 可等他跑出去一段距离后,便再也挪不动脚了,只得原地弯腰喘着粗气,胸腔一下一下鼓胀着。 林暮做好身后空空如也的心理准备,直起腰,慢慢转身。 可有什么跟他想的不太一样——不远处,陈淮就站在胡同口那里,扶着行李箱,安静地看着他。 而且就在他转身站稳的那一刻开始,陈淮有所动作,大步向他走来。 林暮还没有平复好呼吸,陈淮就已经走到跟前,林暮气息不稳地问他:“有事吗?” “你有话想跟我说。”陈淮的声音很笃定。 “没有,”林暮狡辩,“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他说不出来,他心中弥漫奇怪的恐慌,不禁向后退:“我只是……” ——不想和你分开。 陈淮说“好”,林暮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他刚刚有说出声吗?应该……没有吧? “我跟你回去。” 陈淮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稀松平常,仿佛他只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或者是我们晚上吃什么那样很普通的话。 “你说……什么?”林暮再次跟他确认。 “我跟你回去,去羊淮山。” ·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县城边上,路边停着看起来很脏很破旧的黑车,林暮回头跟陈淮说:“我们要坐这个去山脚下,这些车都很旧,平日里会载一些山货之类的东西,所以里面……不太干净,而且会有一些汽油的味道,或是泥土的味道。” “你能接受吗?” 陈淮直接提起行李箱走到一辆沾满了尘土的箱货旁边,敲了敲窗户,叫醒里面睡着等待顾客的司机。 林暮抿抿嘴跟上去,在陈淮上车之前先一步钻进去,说:“你等一下。” 掏出包里装着的擦脸毛巾,他把座位上的尘土和灰尘扫了扫,又换到干净的一面,铺在座位上,然后掏出自己上山准备的防晒服,搭在座椅靠背上。 “这回上来吧。”林暮坐到什么都没有的另一边座位,放松下来,长呼一口气。 陈淮别有意味地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抬腿跟着上了车。
第81章 路途波折,加之昨晚下了雨,此刻更是泥泞,来往行走的车辆轧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后来的车辆也都巡着痕迹前行。 陈淮的脸色看起来很差,自打上了车就绷着脸没说话,像是哪里都不愿意碰触,两手放在腿上,随着惯性不倒翁似的晃来晃去。 林暮自己坐的时候没觉得,现在却感觉车上汽油还是机油的味道比想象中的更重,年久失修的车辆座椅随着身体晃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车套上还有一阵阵的汗泥味。 他不停观察陈淮的反应,担心他会受不了颠簸导致出现晕车之类的反应,但陈淮的身体素质比想象中好,直至到达目的地,都没有表现出想要吐的倾向。 反倒林暮,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直担心陈淮晕车而产生了心理暗示,亦或许因为早上走的匆忙忘了吃早饭,胃病犯了,总之两个人一下车,林暮就跑远几步,扶着身旁的一颗大树干呕了半天。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林暮嗓子有点哑:“谢谢。” 陈淮递给他一瓶水,他接过去漱口,在吐水的时,陈淮很自然伸手将水接回去,仰头喝了一口。 林暮余光瞟到,连忙伸手想要阻拦,嘴里说着:“那是我喝过的——咳咳咳咳咳咳——”一口气没缓过来,猝不及防被呛到,他咳个不停,眼泪飙到眼角。 陈淮喉咙滚动,那口水直接滑进肚子,他扣上盖子单手拧上,另一只手腾出来帮林暮顺气,附带嘲讽道:“身体太差,多练练。” 林暮眼角含泪地瞪他一眼,陈淮愣了下,忽然扭过头去。 “锻炼身体的还在后面呢,等着吧。”林暮没注意他的反应,急着证明自己,拨开他的手扫视一圈,选定一个方向走过去。 前面就是山路了,或者应该说根本没有路,纯粹是在树林中爬坡。 陈淮拎着一个大号行李箱跟在林暮后面,时不时还要小心躲避两侧横出来的树枝,他带着行李箱比林暮纵向宽了一个身位,林暮能经过的地方,他总是想要处理一下障碍物才能过去。 两个人走了一个多小时,林暮的呼吸已经开始变得急促,陈淮却只是稍微有点喘。 林暮背靠树干,双手支在膝盖上,低着头,刘海垂下去,被山中的清风吹得微微晃动,他在赶路的时候解开了衬衫上面的两颗扣子,陈淮无需刻意去看,只肖眼神轻轻扫过,便能看到林暮深深凹下去的颈窝。 太瘦了。 陈淮蹙眉,打开箱子,从侧兜翻出来他从家里出发到机场时陈叔硬塞给他的饼干跟面包,递到林暮跟前,对他说:“先吃点。” 林暮知道自己有低血糖的毛病,感觉心脏不舒服,他便没拒绝陈淮,接过来坐在石头上,抱着面包就水吃。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咬一口面包就看一眼自己咬出来的缺口,喝水的时候仰起头也要垂着睫毛瞄水瓶,有一种像是小孩子的天真感。 陈淮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他吃完把面包袋工整地叠起来,放进书包里。 林暮转头,对上陈淮出神的视线,晃了晃手:“看什么呢?你也吃一点啊,还得走四个多小时才能到山顶。” 陈淮罕见地表现得很心虚,拎起行李箱,说话语速比平时要快:“不饿,走吧,我们尽快。” “要我帮你拎一会吗?你一直拿着累不累?”林暮伸手去接行李箱。 陈淮闪身躲开道:“没事。” “哦。”林暮撇撇嘴,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再次出发。 他平时走路算快的,但陈淮比他走路更快,此刻一人轻装在前,一人负重在后,速度倒是配合得刚刚好。 少说话保留体力才是明智之举,但林暮忍了一会,还是忍不住想跟陈淮搭话,十分纳闷道:“你体力怎么这么好?” 陈淮瞥他一眼,踩上一颗大石头,轻松转换重心:“腿长而已。” 林暮:…… 要知道这块石头刚刚可是林暮吸了好长一口气——还要额外拽着小树杈,才好不容易蹬上来的。 他忍住回头把人一脚踹到山下的冲动,心里暗自决定,再也不要跟后面的人搭话了。 “你一直这么矮吗?”后面传来某人不知死活的声音。 林暮没搭理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停止生长的,十八岁?”陈淮又问,“有没有检查过身体?” 林暮猛地转身,几乎撞在陈淮身上,脚下一滑,陈淮扶住他叮嘱道:“小心点。” “放你爹的屁!”林暮扶着旁边的树枝,义愤填膺地反驳:“老子十八岁172,现在已经175了好么!我!长!了!” “嗯,三公分。”陈淮平淡地说,“好厉害。” 好好好,面无表情的虚伪夸奖,嘲讽值拉满。 从这之后,一直到山顶,林暮再没跟陈淮说过一句话。 羊淮村在半山腰,下山只需要三个多小时就够了,林暮看着晌午的日光,想念孩子们的心情愈发强烈,马上就能看到那群可爱的崽崽们了,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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