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事实上他们的确不熟。 不熟的两个人一起吃了晚饭,宁渡问蓝辞去哪儿。蓝辞今晚在昼夜有排班,不过也没必要告诉宁渡。 “回家。” 九点两个人分别,蓝辞去了昼夜。 九点半的昼夜已经开始营业,后堂的走廊传来外面聒噪的音乐。蓝辞刚走到更衣室门前,就听见里面低沉沙哑的笑意。 “宝宝,你好烫。” 一门之隔传来推搡和亲吻啃噬的声音,蓝辞站在门外,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这是他和安安的更衣室,里面..... 蓝辞收了手,转身靠在墙边。 里面的动静大约持续了五六分钟。 咔。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男人,正装打扮,出来就右转,直走出了走廊。 应该是常来了。 蓝辞默着没说话,直到看见更衣室重新亮起了灯,他才推门进去。 安安正在捡地上的东西。 化妆品,书籍,发带。 这种地方,这种事情,很常见。一般都发生在昼夜的洗手间,在后台蓝辞还是第一次撞见,而这个人还是他的搭档。 蓝辞抿着唇,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和震惊,主动弯腰帮安安捡东西。 桌子上的东西被人扫了下来,其余没什么变化。蓝辞捡起地上的唇釉,眼影盘,把它们放到桌上。 “今天来这么早?” 安安接过东西重新整理着,蓝辞嗯了声。 “我们没在这里做过,放心。”安安可能听到了蓝辞来时的声音,所以主动解释。 她主动解释,反而让蓝辞有些不自在。 “没关系。” 安安笑了笑。 她属于很明艳的长相,五官端正大气,大波浪长发散下来性感,加上看上去有些冷的缘故,是大家都喜欢的御姐的类型。 “是你男朋友吗?”蓝辞犹豫着问。 “不是,是我金主。” 蓝辞手蜷曲了下,房间陷入一阵诡异的沉默。 安安收拾好东西,把物品重新摆好。 “书也给我扔地上,姓许的真是想死了。”安安抽了一张纸,把书上的尘土给擦干净,然后重新放在桌子上。 蓝辞看了一眼。 是《霍乱时期的爱情》。 蓝辞没说话,转身去隔间换鞋子。 宁渡这双鞋像是在要他的命,他穿了那么多高跟鞋,像这双一样摧残脚还是第一次穿。 之前见安安有过一双,也只是穿了一次,就没再见她穿过。今天体验了一下,才知道这双鞋的“魅力”在哪里。 黑色的漆皮高跟鞋从脚上脱下,蓝辞提着放在一边。 脚背被勒出一道横着的红痕,脚踝更是疼的让人失去知觉。蓝辞坐在小沙发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自己的脚活了过来。 他对于宁渡喜欢买美丽刑具的行为不想给予任何评价,弯腰把那双鞋收好,放在鞋盒里。这双鞋不便宜,宁渡钱多喜欢买,他没有受虐倾向时刻穿。 换好鞋子从里面出来,安安正坐在化妆台前看书。蓝辞走过去,拉开化妆包补妆。 “做指甲了?”安安抬起头,看到蓝辞的手指。蓝辞拿着气垫的手一顿。 “嗯。” 关系很容易猜测和看破。他撞破了安安和别人的关系,安安也能猜他的关系。 但安安什么也没说,她聪明地夸道:“还挺好看的。” “你有卸指的东西吗?” 安安想了想,合上书。 “有。萧姐经常找我做指甲,只不过卸甲水不在这里,在我家。如果是你手上的,可能要专门用锡箔纸卸。” 明天来不及了。蓝辞想,他明天还要上课,顶着这些,他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伸出自己的手。 他喜欢这些漂亮的东西,但也只是隐秘的欲望,不代表要被放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人打量。 “算了,谢谢。”蓝辞想,他试一试今晚能不能全部扣下来,否则明天就真要这样去上课了。 蓝辞不说话,安安继续看手里的书。她看书安静,安静的让蓝辞第一次去审视他所在的场合。 酒吧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来这里的人想寻欢作乐,而在这里工作的人呢? 有单纯喜欢夜场玩的,有不得不来这里工作的,大家各自装扮,少于交谈,各自有各自的隐秘,把彼此看的如同陌生人,那么真实的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 大家的内心,到底在想什么?又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他和宁渡,是不是就是安安和那个人的另一个版本。 蓝辞思绪混乱。 “蓝辞,你的口红拿反了。” 蓝辞手抖了一下,安安轻轻笑出声。 “你是同性恋吗?”她唇角带着笑,通过镜子认真地看着蓝辞。 更衣室安静下来,蓝辞和安安对望着,蓝辞点了下头:“是。” “和我猜的一样。”安安把书放到桌子上,她凡事坦诚坦荡,蓝辞一个男孩子在酒吧穿裙子跳舞,如果说性取向正常她才意外。 “你家里人知道吗?” 蓝辞摇头:“不敢让她知道。” 她是指姥姥。但安安不知道,以为是蓝辞的母亲。 “妈妈吗?” 蓝辞沉默了几秒:“她去世很多年了。” 安安没有表现的很惊讶,闻言默了几秒,问:“所以你喜欢女装,是因为恋母?” “不是。”蓝辞回答的很干脆,“和她没有关系。” 安安点头,没有再说什么。毕竟点到即止就是最好的距离,大家好不容易开了口,距离近了点,没必要一次就往大家心里挖。 不是那个人,反而觉得没有边界感。大家各有各的隐秘和不可言说,多问就是错。 安安从椅子上站起,看了眼时间。 “时间快到了,要不要一起。” 今晚昼夜人没有那么多,曲子也选了舒缓的,带了点浪漫,让人觉得空气里湿湿的,带了点□□朦胧的幻想。 蓝辞跳的有些心不在焉,抬起眼,望向二楼。没想到一望,瞬间清醒了。 宁渡也来了昼夜。 坐在二楼正对舞台的位置,黑色桌子是专门定制的,能同时承受三个成年人的重量,此刻那张桌子上除了放着各种酒类,还站着一个人,正在跳热舞。 那人是徐萧这里新来的一个,听说很会跳,比他们跳钢管舞的还要勾人。 而宁渡此刻就坐在那张桌子后,隔着昼夜层层流动如水的蓝色光影看他。 蓝辞和他对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二楼。 宁渡今天偏头疼,本来打算回去休息。不是许则川,他不会来昼夜,不来昼夜都不知道今天下午刚见过他的人,上一句说完回家,下一句就跑来昼夜跳舞。 宁渡想,这人怎么骗人? 不过更让宁渡意外的是,许则川好像和这里的某个人非常暧昧。 宁渡淡淡瞟过许则川领口的那抹红和平整西装上明显的抓痕,心想,徐萧这里还真是易有风流事。 宁渡观察到许则川不对,许则川自然也察觉到宁渡的视线。 宁渡看似坐着,实则目光总在往下落。许则川觉得有意思,顺着宁渡的视线往下看去,只是一眼,就笑了起来。 “宁渡有情况。”许则川晃了晃手里的威士忌,有些散漫。 “有情况很久了。”傅声说。 “嗯哼?” “你去见听安应该见过他。” 听安是谁,在坐的都知道。只是被大家提起,许则川还是轻轻笑了。 “是他啊。”许则川笑,“我还以为宁渡对他不感兴趣呢。” 宁渡感受着鬓角的疼痛,听着许则川和傅声说话,他坐的随意,没有参与。不是不想参与,而是头疼的厉害,不想说话。眼前的舞他更是懒得看一眼,不到十二点,他就提前出了昼夜。 - 九月的C城迎来了最后的雷雨季。从下午的闷热,到晚上天边的一声惊雷,雨开始下了起来。 蓝辞换好衣服,拿过安安今晚用不着的伞从正门出来。 灯光下,街边停着一辆熟悉的车,车边站着熟悉的人。 宁渡没有走。 蓝辞的脚步慢下来,犹豫着,宁渡是在等人,还是在等他。 宁渡没有言说,隔着悠悠冷白的灯光,他的视线表明了他在等谁。 蓝辞走了过去。 “有事?” 风雨欲来,夜风一吹,乍起凉意。蓝辞穿了件薄薄的外套,黑发松散,大概是下午相处还算得上和平,所以此刻他对宁渡也没有那么大抵触。 宁渡精神看上去还算好,白衬衣上滴了几滴酒,但扣子依旧扣到了最上一颗。 “有啊,”宁渡说,“来抓人,看看哪个骗子说要回家,却偷偷跑来跳舞。” 宁渡笑着立在广玉兰树下,夜风一吹,花纷纷落,倒真应了玉树临风,风流倜傥。 蓝辞没有反驳,他看着宁渡,也说:“你不也一样,头疼还来昼夜喝花酒找乐子,怎么没把你疼死呢?” “宁渡。” 两个人的对话颇有几分相互管束,但谁也没资格管的意思。 宁渡闻言也笑,他拉开车门,从里面拿出一个白色的纸袋,上面印着耳熟能详的LOGO。 “我喝花酒还不是因为你。”宁渡手指勾着白色的精致纸袋,往前走一步,取过蓝辞手上的伞,缩小的距离让他们都贴在一把狭小的伞下。 看着逼近的距离,蓝辞半仰起头,平静又不解地看着宁渡,说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宁渡微微倾身,低头鼻尖几乎蹭上蓝辞的额头,他勾起唇角,呼吸滚烫,故作暧昧:“我的阿辞跳那么好,酒不解欲,我不多喝,怎么办呢?” “嗯?”
第10章 刚认识宁渡那会儿觉得宁渡风度里带着疏离,威胁人的时候让人恨不得上去咬他,但相处两次,其实可以发现,宁渡并没有表现的那般强势不讲理。 他的轻佻建立在不同的场合,只是一层优雅的面具,实际上的宁渡更为理智所控,面对他所说的边缘性关系,宁渡没有那么乐衷,更多是像在吓他。 摸到宁渡这一层的蓝辞很快觉得宁渡并没有那么讨厌。至少到现在,宁渡还没有对他做过什么。 “别浪了,宁渡。” 蓝辞注视着宁渡的眼睛,没什么温度地说:“说事儿。” 狭小逼仄的伞空间很容易激发宁渡时不时浪几句的基因,蓝辞并不是很想从宁渡嘴里再听到关于酒不解欲,什么解欲的话题。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试图拉开和宁渡的距离。 宁渡就看着蓝辞往后退,退到半个身子都去了外面,他才伸手抓住蓝辞的手腕,猝不及防地带着人回到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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